《余烬（蔡居诚相关同人）》上善三千

3、『转』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保证你会喜欢。”
　　“嗯…？这是……！”
　　“听说你把鹤舞镯当给了梁妈妈，我特意赎了回来，喜欢吧！”
　　“嗯。你花了多少银子？”
　　“不多，这个数。”
　　“两千两？哼，我就知道，我一千两卖给她她转手就翻倍卖给了别人。”
　　“……”
　　“嗯？你脸色怎么不太好？”
　　“啊，没，没事…咳咳。没事。”
　　“没事？哼，那就喝了酒放下钱赶紧滚！”
　　“哦。”

　　华无意记得，那是第一次蔡居诚居然没有在五句话之内就叫自己滚。
　　当然，他也没告诉蔡居诚他其实花了两万两白银才把镯子赎了回来。

　　华山，武当，云梦，少林，暗香。
　　名门正派在外人眼里向来风光，不愁吃不愁穿学习着武功还有机会与传说中的大人物见面。
　　这是普通人眼里的名门弟子。
　　可实际上，名门弟子也是需要赚钱的。
　　在找工作赚钱这方面，名门弟子可是有很大局限性的，毕竟你身为一名华山弟子总不能去给人家客栈当小二吧？
　　名门弟子的工作多为五种。
　　弈客，跑商，大厨，义士，暗影。
　　前几种不必多说，虽然赚的钱不是特别多但是最起码光明磊落，况且这些工作多少人还求之不得。
　　可暗影这个工作，就格外的尴尬了。
　　暗中寻觅，如影随形，魑魅魍魉，取人性命。
　　暗影，其实就是杀手。
　　五大门派中选择暗影最多的大概就是暗香了，毕竟暗香在武林中的地位也很尴尬，暗香，或许就是天生的暗影。
　　而其他四个门派几乎没有人选择暗影。
　　少林以慈悲为怀，以杀戮为孽，不可能会有人去做杀手。
　　云梦温文尔雅不问世事，清心寡欲菩萨心肠，忙着救人还来不及呢更不要提去杀人了。
　　华山和武当作为江湖中最大的两个门派自然是不可能允许弟子去当暗影的，就算是武当弃徒蔡居诚也不屑于去做杀手。
　　门派里的弟子都清楚，不能做暗影，是个不成文的规矩。
　　所以在金白银跑上华山宣称自己亲眼所见有个华山弟子杀害了自己的哥哥金元宝时，江湖中几乎没人相信他。
　　金元宝是洛镇的富商，为人蛮横还极度贪财，不仅到处搜刮民脂民膏还得罪了不少同行和颇有势力的人。
　　金元宝被仇家雇佣暗影暗杀了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但是没有人会相信会是华山弟子杀的人。
　　即使金白银说是他亲眼所见，别人也只认为是他眼花了看错了或者说是那个暗影故意伪装成华山弟子。
　　这件事没闹多久就解决了，倒不是因为找到了凶手，而是因为金白银也死了。
　　金家本就作恶多端不得人心，兄弟俩的死不知让多少人觉得解气，洛镇的县令也只是草草结了案然后去查收了金家多年来积攒下来的财产。
　　这只是一件小事情，江湖中一件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事情。
　　就像是石牛镇历三的死，金陵城铁匠铺刘镇天的死，天道盟某个小厮的死，薛家庄管家的死，玲珑坊的几个打手的死，点香阁一个侍女的死一样微不足道。
　　一时间江湖中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有了新的话题。

　　“哎！你们听说了吗？最近有个暗影厉害着呢！半个月内杀了七个人！而且啊，据说这个暗影接任务不看人只看酬金。哎哟，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据说有人亲眼所见那个暗影是华山弟子。但这些名门正派不是向来森严不允许弟子入暗影吗？”
　　“肯定是有人想陷害华山故意装作是华山弟子！名门正派的人怎么可能会干那种事情呢！”

　　江湖中流言纷飞，怀疑华山出了孽徒的人不少，但更多的人还是相信华山的人不会做出这种事。
　　人们选择相信华山相信名门正派。
　　到底是因为他们真的相信所谓的名门正派，还是，不得不相信，不敢不相信，不能不相信。
　　如果连名门正派都不再坚持着正义不再保护普通人，那人们，还能相信谁呢？
　　在得不到任何利益的前提下所被给予的高尚的称谓，都不过是他人企图得到无偿的服务时的贪婪。
　　人们给予华山‘名门正派’这样的称谓，企图让华山碍于这个称谓而去无条件的保护他们。
　　可是，凭什么啊。

　　武当昨日傍晚下起了雪，雪一夜未停，覆盖了整个武当，就连后山的溪水都结了冰，脆脆的并不厚重，轻轻一踩，便碎了。
　　第二天武当弟子都起的格外的早，听说华山飞雪连天终日落雪，没想到今日竟有幸在武当赏雪。
　　武当是极少下雪的，有些个年纪尚小的弟子甚至都没见过雪。
　　这场大雪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停的，本以为不会再下了，没想到临近傍晚的时候又开始落雪了。
　　初落雪时，雪花并不大，一片一片的轻盈的飘落下来，尚未见过雪的萧居棠是最兴奋的，趁着师兄们不注意跑去了后山玩雪。
　　清澈如一潭湖水的少年欢快的在纯净的雪地里跳跃着玩耍着，似乎与这世间的恩怨情仇都已分割开来。
　　而不远处，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邱居新正倚靠在树下看着自己的小师弟这般疯玩。
　　以及，等待着某位不速之客现身。
　　“呵……”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过，扬起地上的一片轻雪迷了邱居新的眼睛，耳边传来一个男人轻笑的声音。
　　风雪褪去，邱居新身边已站着一个男人。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味道。”
　　邱居新用余光打量着那个男人，依旧是上次那身装束，依旧是上次那把剑，依旧是上次那张眉目清秀的脸，依旧是上次那种尚还有些稚嫩的声音。
　　然而有些东西还是悄无声息的发生了改变。
　　“哦？味道……”
　　华无意抬起胳膊转了个圈四处嗅嗅，似是在寻找邱居新所说的味道。
　　“我很爱干净的，哪里有什么味道？”
　　“血腥味。”
　　那是一种长时间混迹在鲜血与杀戮中的人才会沾染上的血腥味。
　　无论怎么洗都洗不掉，哪怕是再浓烈的烟熏也遮掩不住。
　　而有些东西一旦发生了改变便再也无法恢复了。
　　比如，
　　那双铅灰如墨的瞳孔不再灵动清澈，反而如一潭死水令人感到入骨的绝望。
　　“收手吧。”
　　“什么？”
　　“华山，暗影。”
　　邱居新转过头盯着华无意，一向不曾有过波动的眸子此时却有了坚毅的神采。
　　“……呵。”
　　华无意勾起嘴角，毫不示弱的与邱居新对视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起来。
　　“你怎么确定是我？”
　　“直觉。你受伤那天，是去刺杀金元宝了。”
　　“可是那天他还没死。”
　　“所以你失败了，受了重伤，来到了这里。”
　　“如果你确定是我，那为什么不去向别人告发我反而在这里等我出现叫我停手？”
　　“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你相信我是个好人所以叫我停手…？”
　　华无意重复着这句话突然间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
　　“如果你真的相信我，你又为什么确定是我？”
　　“……”
　　邱居新一时语塞竟不知应该如何回复，眼神躲闪着偏过头不再去看华无意。
　　华无意说的没错，如果真的相信他的话是不会认为他就是那个暗影的。
　　“你需要，钱，我给。”
　　“三千两。”
　　“…嗯。”
　　三千两白银不算个小数目，但自己过去攒的那些钱再加上向师兄弟们借一借，凑够三千两还是没问题的。
　　心中打好了算盘，邱居新也松了一口气。
　　“黄金。”
　　“……”
　　果然，没那么简单。
　　一两黄金等于一万铜钱，一两白银等于一百铜钱，那三千两黄金就是三十万两白银。
　　这笔钱在金陵城中恐怕没有人能凑得到，即使华无意去做暗影，凑齐这笔钱也遥遥无期。
　　“蔡居诚他心术不正，你为什么要——”
　　“你知道。”
　　华无意率先打断了邱居新的话，尚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吐露出冰冷的话语。
　　“你知道他在那里，你知道他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知道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你知道我在做什么，你知道我杀了这么多人是为什么，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要钱不要命。
　　所以你怀疑我，确定是我，却又不肯告发我而是叫我收手。
　　因为你，也在乎他。
　　对不对？
　　“我杀的那些人本来就该死，只不过有些人恰好在红榜上赏金还很高。”
　　一直在雪地里玩耍的萧居棠突然注意到了自家师兄，以及师兄身边的那个人。
　　萧居棠对着邱居新挥了挥手，双手握成喇叭状似乎向这里喊了什么。
　　“没有谁是生来就那么偏执那么善妒那么不惜一切代要取得别人的认同的。间接或直接伤害过蔡居诚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华无意微笑着走到邱居新面前，抬起手替他扫去肩膀上的积雪，脆弱的雪花飘落到地上，而后任人践踏，碾成泥泞。
　　“邱居新，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为什么蔡居诚突然性情大变。让我猜猜，或许他不是因为你这个天才的到来而变成那个样子的，或许只是一个巧合，恰好在你到来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所以…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华无意的手有些冰冷，或许是因为华山常年寒冷，或许是因为成为了暗影之后变得冷血了。
　　华无意将手伸了出来，片片雪花飘落在掌心，将手掌纂成拳头，翻转过去手背冲上。
　　“永远不要相信你眼睛所看到的，因为那可能是别人希望你所看到的。”
　　当华无意的拳头再度翻转过来张开时，掌中心是一个绣有邱居新名字的钱袋。
　　“喏，上次我说过，向你借的钱我会双倍奉还，我现在的钱不够，还差你一两白银，下次再还给你。”
　　雪地里的萧居棠冻的耳朵发红，急匆匆的跑向邱居新打算借自己师兄的身体暖和一下。
　　华无意看了看萧居棠对他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然而转身准备离开这里，却突然被邱居新拽住了胳膊。
　　“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所有伤害过蔡居诚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爱他？”
　　“爱？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邱居新的手劲很大，华无意被弄的有些疼了，皱着眉头想要甩开他的手。
　　“我对他怎么可能存在爱这种感情，我也从来都不在意蔡居诚，我甚至巴不得他赶紧去死我也赶紧解脱了。”
　　“……为什么……”
　　“为什么……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趁着萧居棠扑过来拦腰抱住邱居新的空挡，华无意挣脱了他的牵制，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邱居新你知道这世界上最大的原罪是什么？是善良。你对别人的善良，可能会毁了别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