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言同懿行》商羽宫角徵

7、七、黼蔀黻纪相一人

　　卫嘉言吓得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仿佛被吓丢了魂。尚懿行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直接说到：“嘉言，拜托你不要躲着我，你说有我在，你很安心。我知道你是不愿意当个睁眼瞎，觉得对我不公平，你也不愿意与我之间暧昧不清，可是嘉言，我爱你是我的权利，你爱不爱我那是你的自由，不是么？你只要不赶我走就好，这样就好”尚懿行激动到把收银台都给移位了。
　　“你不困么？我困极了。”
　　“嘉言，比起困，我更怕。”
　　卫嘉言的确没有权利去干涉别人怎么做。她不理解，大学的室友都说她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冰霜感，为什么这尚懿行偏偏缠着她不放，她并不讨厌他，她希望尚懿行能在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跟她说昨天都是骗人的，俩人依旧是朋友。既然没办法去干涉别人的自由，卫嘉言在一秒间就做好了打算，明天就回上海。尚懿行在卫嘉言若有所思的脸上找寻着一丝丝怜悯，有可能嘉言会退让，只要能继续说话，他们还是有希望的。
　　“懿行，你回去吧，太晚了，我困极了。”卫嘉言的口气中近乎透着些厌烦，她是故意的。
　　“嘉言，对不起，我......”
　　“走吧......”卫嘉言手向外挥了挥，也不望尚懿行，然后就趴在桌子上眯眼不起了。她这样的性格，好在不喜欢社交，说实话，有时候着实令人生厌。她也不跟你吵也不闹，却让别人的火冒的莫名其妙。要是这里是山里，尚懿行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大喊一声。
　　尚懿行倒退了几步，说了声“对不起，我不会再说起这件事情了”，颓丧地就走了，消失在了凌晨的暗黑里。卫嘉言拿上了钱包和一些证件，准备锁门时，她又折回去，把所有在墙角的植物都搬去了天井，浇足了水后，径直锁了店门，好像准备永远也不回来了。卫嘉言的车在蜿蜒的山路上缓缓的移动着，她太累了，但是脑子却不让她睡，大脑发出来的信息像逃难一般，不容许她又片刻停歇。这些天的事情，卫嘉言反反复复地想了又想，是不是自己在跟别人玩暧昧，还是说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让人误会了。渐渐地开出来丘陵山区，离上海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了。她决定了，回上海跟父母见上一面，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她准备不耽搁，直接去西藏，说不清是为什么，有可能是因为一部纪录片，有可能是因为一首歌，总而言之，她觉得到了西藏后，坐在玛旁雍错旁，所有的事情她都一定会想明白了。谁也不明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是怎么突然进入她的脑子里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这段时间里，绝对不想让人找到她的。卫家二老本身也习惯了这个奇葩的女儿，她做出什么事情，都是随心的缘故，二老也不去怀疑她，只要安全且不伤天害理，他们也不去管束。嘉言是个孝顺的孩子，如果二老身体康健，所以他们不去束缚她，他们知道将来需要嘉言的时候，即使不让，她也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来照顾他们。所以，在大家都健康的时候，他们支持嘉言到处走走，过她自己想要的生活。
　　尚懿行下车后，双腿肌肉的血液仿佛被巨大的针筒抽空了似的，没等进院门，他便瘫坐在山门前的台阶上。顾不得冰凉，他垂头一直坐到了东方渐白。他像是海贼王里吃了恶魔果实的能力者，碰到的这位卫嘉言就如那海楼石一般，让他无能为力，不碰她时，尚懿行还能在一旁欣赏，一旦触碰到，他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无可奈何。甚至连尚懿行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要怎么处理，他心中的混沌简直让他快哭了，窝囊极了。抬头望了望远山，尚懿行觉得这里已经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了。他决定睡上一觉，收拾收拾就可以回上海了，以他对卫嘉言的了解，她这次一定会以更冰冷的冰霜粉饰太平，就像他们从未认识过一样，甚至，往后如果俩人还能有机会说话，她一定会称呼尚懿行一句冷冰冰的“尚先生”。
　　一觉醒来，尚懿行发现天又黑了，不续香也不开灯，虽然是坐在床上，可是他觉得跟坐在石阶上没任何区别。有时候人很会心疼自己，怎么也想不通的事情，有些人会选择不去想，什么也不想，进入麻木的状态就不会难过了。尚懿行就是这种人。第二天天一亮，他就收拾了所有的行李，把院子打点好，决定今晚不能继续又坐上一夜，好在白天有“劳其胫骨，饿其体肤”，到了夜里便呼呼睡去。正是春意盎然之时，尚懿行顶着一头乱发，满脸浮肿相就把行李拖上了车，这还是他第一次起这么早，外面的空气让他精神好了很多。回上海的必经之路就是小镇中心的那条街，街边有卫嘉言的书店。
　　尚懿行不准备进去，只想在门口看看嘉言是不是还跟从前一样，波澜不惊的。他望见门上的锁，再往里看不见灯光看不见嘉言，只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嘉言，他日相见之时，你若还能波澜不惊同我说话，那我们就擦肩而过吧，我会放下的，也放过你。”
　　“小伙子，你来找嘉言的吧，我都好几天没见到她了，是不是回老家探亲了啊？你要是见到嘉言的话帮我问好啊！”对面竹器店店芙妈妈一脸八卦相，拍拍尚懿行的胳膊说到。
　　“卫嘉言，你竟然跑了？你竟然是跑了？你竟然......”尚懿行觉得自己就没这么委屈过，小时候没人管的记忆同这次被卫嘉言如此对待的事情让他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视野模模糊糊，他也顾不上擦泪，就上了车，但不是往上海那个方向，是往西风山的方向去了，他偏偏要在这里等到卫嘉言，偏偏要问她个究竟。自己已经愿意退一步了，她犯得着连夜跑路么？他觉得这简直是一种侮辱，不仅仅是表白被拒绝的侮辱，而是自己的真心实意竟然让卫嘉言“闻风丧胆”了么？他觉得自己就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一个月过去了....
　　二个月过去了....
　　三个月过去了....
　　四个月过去了....
　　五个月过去了....
　　六个月过去了....
　　七个月过去了....
　　尚懿行的单衣换成了厚厚的外套，西风山的青绿色变成了珊瑚红，卫嘉言毫无预告的拎着一包蔬菜出现在庙门口，尚懿行看见她时，黑脸都给吓白了。
　　“我来蹭饭的。”不等尚懿行说话，卫嘉言就俏皮地走进庙里，坐在了她的蒲团上。说实话，尚懿行当时要是没觉得她不要脸，那都是假话。这也太不卫嘉言了！！！！
　　“懿行，你坐下。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也气我。但是我有话想跟你说，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说吧。”尚懿行终于蹦出了俩字儿，其实，等她的这么多天，他觉得已经不生气了，也不委屈了，他在这里的几个月，渐渐明白了为什么嘉言和姑妈都要在这里虚度光阴，这里的一天比在上海的一天更长，他明白了很多事情，心和大脑都静了许多。
　　“懿行，我去西藏了，我跟着当地的阿妈每天都转湖，我在春谷的时候，看上去一片祥和的样子吧，可是我心里乱极了。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我害怕极了，我觉得我到了玛旁雍错，就一定能找到出路，你知道吗？那里的天特别蓝，抬头看久了，我都觉得自己漂浮在半空中。我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懿行，你知道么，那里太美了，我很想跟别人分享，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就回来了，飞回上海后，我没去任何地方，就直接开车回了春谷，就为了问你一个问题，若问邀请你后半生陪我看山看云看水看花看这万水千山，你愿意吗？只有你和我。”
　　“嘉言，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说话，所以你想怎么样就怎样？”尚懿行明明很感动，却不知怎么的说出了这样一句，他想知道卫嘉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确觉得你好，不过你有你的自由，你怎么选，我都尊重你。”卫嘉言淡定的说，不带有一丝情感，就好像是在告诉尚懿行即使被他拒绝，她也不会觉得遗憾或者是怎样。
　　“我简直看不透你了，你知道么，我本来准备回上海的，可是我留下了，就是为了等你回来问你一句为什么，可是你回来后，我更加迷惑了，都不知道该从哪一个问题问起了。”尚懿行看着窗外背对着卫嘉言说到，他不想看见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越看越看不透。
　　“我不能确定你还留在这里，可是这里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所以我决定回来后先到这里来找你。”
　　“嘉言，就算哪一天我不见了，就像你消失的这样音讯全无，你是不是无所谓？”
　　“我不知道，因为我看不见你的那段时间里，我才真正感觉到你就在我身边。”卫嘉言大概是因为尚懿行背对着她的，她觉得说话很方便。
　　“卫嘉言，你这样随随便便地就走，随随便便又回来说这么一通，你为什么就觉得我会听得进去？”尚懿行心底一股莫名的怨气突然油然而生，他以为他不会气了。这大概就是小孩子独自在外，摔跤从来不哭见到家长在旁就哇哇大哭一样。从前他以为卫嘉言不在乎他，现在卫嘉言突然回来了，他像个可以跟大人撒娇哭闹的孩子一样，突然赌气，大概是希望卫嘉言能哄哄他。
　　“我不在乎，我想说的话说出来我就不会后悔了。这样的话，我这一辈子只对一个人说一次，结果是怎样的，都无所谓。静流说过，都是缘。”卫嘉言活脱脱的一个活佛的样子啊，从西藏回来后更是如此，不过大概是因为尚懿行背对着她，她什么都说得出来。
　　“为什么，事情这么发展，到底是为了什么？”尚懿行只想听到他想要的答案，卫嘉言虽然没恋爱过，可是她向来会一针见血，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他们可以同一个女生进行几个月的柏拉图式的相处，可是时间久了，他们就要求一些露骨的存在，最起码精神上得是。
　　“所以，你一定要听见我说我爱上了你才罢休？”卫嘉言一语道破。
　　“如果我问你，你要怎么答？”尚懿行转过身来，双手揣在口袋里，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认识卫嘉言以来，俩人总像是在进行博弈一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爱是什么样子的，很多人对别人说爱，可是转眼又可以去看另外一个人，如果爱的标准是这样的话，那我也不知道了。不过我可以很负责地跟你说，懿行，我心里有你，如果我想找一个生活伙伴的话，我选你。”卫嘉言从西藏回来了，双眸仿佛更加清澈了，一双眼睛直视着尚懿行，好像什么都没在怕，小小的身板，此刻看上去比尚懿行都要霸气。
　　“嘉言，你一个小姑娘，把老爷们儿的词儿说了。”尚懿行突然噗嗤一笑道，不是可笑，是因为嘉言太可爱了，小小的人，竟然这么严肃地对他说这情话，不过大概她也没意识到这是情话吧。
　　“什么意思？”卫嘉言不解地问道。
　　“卫嘉言，我尚懿行，愿意陪你看山看水看云看雾，我心里早就有你了。”他正色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