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言同懿行》商羽宫角徵

6、六、此情悠悠我心诚

　　一时间，二人都不知所措。尚懿行偷瞄了几眼卫嘉言之后，连大气儿都不敢喘，此时，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拔腿就跑。“你这是赌气么？”卫嘉言终于打破了沉寂，无论如何，都比相对无言的状态好。“不是，但是我也不想逼你，嘉言，我愿意我们还如同往常一样，你觉得可好？”尚懿行小心翼翼的答道。卫嘉言觉得荒唐极了，“懿行，你觉得可以么？说出来的话，你以为能收的回去么？我若继续装作不知道也是对你不公平。”她觉得既然已经无路可退，不如干净利落的说清楚。卫嘉言就是有三言两语把话说成刀子，漂亮话她不拿手，不漂亮的她倒是在行。尚懿行这会儿可怜巴巴的问：“嘉言，你这是赶我走了？以后老死不相往了？”卫嘉言受不了别人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顿时软了下来，“懿行，我心里乱极了，你是我的朋友，是我朋友的亲人，我与你的关系前进不了，也退后不了了，我得想想。”尚懿行从没想到，这样一个稚气未脱的人，平日里看上去清心寡欲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以为卫嘉言是一个会粉饰太平、息事宁人的人，可是这样的卫嘉言让他更喜爱了，可爱的同时添了些个性。“如果你也不知道怎么办，那就做饭吧，我肚子都饿了!”尚懿行说的是实话，俩人僵持了一个多小时了。尚懿行熟门熟路的，拿着东西就进了厨房，卫嘉言想想觉得搞笑，跟在后面!厨房里除了火的声音、油的声音、锅碗瓢盆的声音，就没了别的。卫嘉言整个过程中都在憋笑，她没想到今天的这番对话能这么收尾，荒唐得她一直想笑。尚懿行内心也是如此，他做完菜后，终于说了句：“嘉言，吃饭吧。”算是俩人重新对话了。
　　吃饭亦是无言，吃完后，尚懿行也没要走的意思。坐在天井中，沉默良久还是开了口“嘉言，你知道么？我听姑妈说过你很多次，所以初次见面，于我来说便是久别重逢，你跟我想象中相差无几。”卫嘉言不说话只看着地，“嘉言，小时候我家里境况不好，父母每天都忙得没时间管我，我就发誓将来如果有自己的家庭，我一定不要这样。我是不是早熟？后来我父母跟姑妈还有姑妈的男朋友一起合伙做生意，姑妈的男朋友手脚不干净，动了合伙做生意的成本金。一次出差中，被姑妈跟我妈妈发现了，便同他吵了起来。是在他们去郊区看工厂的路上，越吵越厉害，以至于开车的人没看到横穿马路的另一辆车，我妈妈跟姑妈男朋友当场就去世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姑妈成了静流师父的原因。她觉得对不起我跟我父亲，因为那场车祸里只有她活了下来。那年我十一岁，我父亲为了养活我，也为了抑制对我母亲的思念，拼命地工作，生意越大，越没时间管我。所以，我做饭，是从十一岁开始的。”
　　卫嘉言呆呆地看着他，她看到了尚懿行双目含泪却不曾落下一滴，这让她更心疼。“所以你跟我说这个是要怎样？”即使是心疼，她也说不出漂亮话，尚懿行无奈地笑笑，“嘉言，你别多想，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这么些年，我也没个能说话的人。”卫嘉言更觉得他可怜了，一米八的个头在此刻，看上去貌似也萎缩成了个十一岁的孩子，她不禁伸过手去，在他头上摸了摸，另一只手拍着尚懿行的肩膀，却一句话不说。尚懿行一大老爷们，竟然在一个一米六不到的女生怀里呜呜咽咽地抽泣了起来。不得不说，所有女人都自带母性，她们受得了软磨硬泡甚至经得起甜言蜜语，却唯独看不了一个人可怜巴巴的卖惨的样子，尤其是一个惨到有泪不轻弹的壮汉都哭了的样子。卫嘉言一直等尚懿行哭完，才转过身去给他拿了纸巾，擦了擦泪痕，这么近距离地看尚懿行还是第一次，他皮肤原来是真黑啊！
　　“嘉言，我哭的事情你不要告诉姑妈，也莫要再提起，我会不好意思的。”尚懿行咧着嘴笑到，他是故意笑给一脸怜惜样的卫嘉言看的，他没想到能把卫嘉言招伤心了。
　　卫嘉言想到静流师父的悲伤想到尚懿行从小尝到世间之苦，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加上她今天遇到的烦心事儿，压得她窒息，索性伏案哭了起来。这可让尚懿行慌了神，他只会在一旁反反复复地说：“嘉言不哭。嘉言不哭。”卫嘉言就是有些神经质，以前她心情莫名地低落，连开车的时候她都哭，所以她便回到家，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便可以保她好久心情顺畅。这次，怕是被尚懿行赶上了。
　　十多分钟后，尚懿行实在没办法，他壮起胆儿来，一把将卫嘉言抱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她。“嘉言不哭，嘉言不哭。”他依然耐心的哄着卫嘉言。卫嘉言从不在人前这样，她父母也没见过她这样，她都是一个人悄悄地伤心完悄悄地恢复过来。长大后，第一次有人这样抱着她，她有说不出来了温暖，心中的滋味儿新鲜得很，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尚懿行一时间没了主见，待卫嘉言慢慢平复了些后，他才发觉自己这样算得上是动手动脚吧。卫嘉言小小的身板，在他怀里感觉盈盈一握，他害怕自己力气大了，弄疼了她，尚懿行抱着她小心极了。同时又后悔自己去招她不开心，他情不自禁的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卫嘉言被这一吻吓到忘了哭，眼睛绷得老大抬头看着尚懿行，泪珠挂在睫毛上闪烁着。这可怜楚楚的样子，被天井里投下来的光照得更加动人了。一行情泪顺着泪沟滑落至嘴角，尚懿行弯下身子，吻了那颗泪。“天呐，我在对嘉言做什么啊!”尚懿行心里觉得他跟卫嘉言的朋友会被这个吻画上句号了。
　　卫嘉言睁着双泪眼，无法聚焦的眼前，一张黑黑的脸越来越近，她的初吻在年近三十的岁数被一个还不是爱人的人夺了去。“我要怎么做？以后怎么再见尚懿行？等会儿得有多尴尬……”卫嘉言脑子里的问题充斥着每一根神经，她被吓到不知道该怎么作出反应了。
　　尚懿行的温度慢慢从她的嘴边消失了，他用手捧着卫嘉言的小脸，动了动拇指，为她擦去了泪痕，又将卫嘉言轻轻的搂在怀里，他感觉到了贴在他身前的那颗心脏跳得多厉害。隔着薄薄的衣裳，卫嘉言柔软的身体让尚懿行陶醉了，他想得到更多的温存。卫嘉言轻轻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觉得自己的脸能用来熨烫衣服了。尚懿行等不到她一句话甚至一个字儿，两个人在天井里，比下午那次对话还尴尬，只是尴尬得有些不一样。卫嘉言第一次被一个非血缘关系男生拥抱，她惊讶于自己并未感到被冒犯的心情。
　　两个人离得很近，尚懿行摸了摸卫嘉言的小脑袋，“嘉言，我是真心的，我明天再来找你。”他怕再不走，他就要犯罪了，一男一女在一起，贴得那么近，他要说不想做点儿什么，那都是假话，而且他切实感受到了原来嘉言比看上去更有料啊！卫嘉言知道事情没结束，可留下尚懿行又有什么用，三言两语解决不了事情，而且此时此刻的空气里蠕动的尽是暧昧的情愫，卫嘉言内心笃定自己不会被三言两语撩拨，可是一个扎实的吻实在让她无法招架了。她就在原地，任由尚懿行去了。
　　暮色低沉，卫嘉言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去了书店的收银台前坐着，她没心思刷微博，没心思看视频，摊开的书一页也没动，她脑子乱极了。一个人干坐着想了许久想了许多，她突然决定打电话给尚懿行。尚懿行躺在床上，后悔又兴奋，后悔当时的冲动；兴奋的是他抱了嘉言，吻了嘉言，他更加确定自己想要的就是嘉言，他突然不怕了，无论嘉言怎么做他都不会退缩了。想得正入神的尚懿行被叮咚一声拉回了现实。“懿行，你睡觉了么？如果没有我方便给你打电话么？”他似乎觉得嘉言这通电话是要判他死刑的。“人生自古谁无死！”尚懿行自言自语道。尚懿行主动拨了号，卫嘉言立刻接通了电话，“懿行，虽然是凌晨了，但是我有话想跟你说，你不要回答也不要提问，拜托你听着就好。”尚懿行傻愣愣地点了点头，好像卫嘉言能看见似的。卫嘉言见没动静，便继续说：“懿行，你能来春谷，能跟你认识，我很开心，我从来没觉得孤独过，不过我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都是孤独的，一个从未站在孤独以外的人是无法说自己是孤独的。你来了后，我意识到从前的我有多么孤独！我习惯了一个人，也认为那样的状态很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有责任，一定是我让你觉得我们之间暧昧了。”听到这里，尚懿行心凉了一半了，正准备辩驳时，卫嘉言说道：“懿行，我想通了，我不讨厌你，有你在，我很安心。可是你终究会讨厌我的，你知道吗？我没有长命百岁这种想法，我只要比我父母活得久一点点就够了。像我这种人怎么配得上你的爱，我害怕终有一天我会给你带去伤害，我心内希望你能遇见一个爱你的姑娘，她一定要是一个积极阳光的女孩，陪你到儿孙满堂。我说完了，懿行，明天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一阵嘟嘟嘟……后尚懿行来不及换鞋就马上车钥匙冲了出去，他巴不得自己会瞬移，一秒钟就站到卫嘉言的面前，他想要对卫嘉言说的千言万语都堵在了他的喉咙，大有洪水要决堤而出之势。卫嘉言的书店就没这么努力过，凌晨还亮着灯。一阵凉气随着被拉开的门冲进书店，凉气中还夹了个黑脸大个子。
　　“嘉言，你莫怕，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