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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章 立春番外 ...

  •   雅尔纪年零九五三年二月四日星期一 立春宜祭祀

      沙利罗教堂后方有一座杂草丛生的小山坡——这里似乎与季节断开了连接,一年四季,山上的风景总是草绿陪衬着枯黄,干爽无青苔的滚石也特别多。
      小麦色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古铜色柔软细腻的手掌,没有手套的阻碍,即使寒冷,这种触感也让人更心安。今天沙利罗山丘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银雪,路径也因此变得“狡猾”起来。
      瑟渊抱着一大束满天星和一个大纸袋,有点木讷地跟在洛森身后。
      洛森回头看了瑟渊一眼:“(东西)要不要我来拿?”
      ——摇摇头,有些什么东西抱在怀里会比较好受。
      来到父亲和姐姐们的墓前,瑟渊蹲下去把怀里的东西放下,可是放下之后,空虚感使祂抱着自己的膝盖又不想动了。
      一旁的洛森却傻傻地忙了起来,祂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小铲子把墓堆周围的雪铲去,看见底下的杂草后,牠又掏出小刀把这些东西通通割去,清理干净后,牠沉思了一下,然后又跑开了,不一会儿,牠抱着一些石头回来把她们的墓碑堆稳了一些。
      洛森就这样跑来跑去,这次回来时牠路过一个流着水帘的小山洞,跑过去把手洗干净,最后回到原地一看——那人怎么还蹲着?
      “快起来,脚该麻了!”
      瑟渊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因为祂经常这么蹲,只是没想到这次站起来的时候,膝盖和大腿还是酸麻了一阵。
      洛森托着瑟渊的手臂,终于反应过来:“您今天不是要过来探望家人的么?”——可是你咋啥都没干?说好的扫墓呢!?
      “我探望了啊。”瑟渊指了指自己方才蹲过的地方:“也跟他们说了很多悄悄话。”
      洛森还来不及惊讶到底是自己太“憨厚老实”还是对方太“理所当然”,牠就听见对方叫了牠一声——“乔伊?”
      “嗯。”
      “你知道冥界吗?”
      洛森眼皮跳了跳,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世间会有人不知道“地狱”吗?
      “北索的古籍上记载道,真正的天堂,其实是在地狱的中央,所有人死后都要先进入地狱,只有通过审判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地狱的内部,也就是天堂。”——所以真正的天堂不在天上,而是...在地狱里。
      “嗯...”洛森点点头:“这个我也有听说过。”
      “而且天堂中央有一处神殿...冥王就在那里。”
      “...您想说什么?”
      “你说...人有没有可能活着见到冥王?”
      闻言洛森有点担忧地撩起瑟渊的额发,然后用手背探了一下对方额头的温度——“...您是不是伤心过度所以有点神志不清?”活人怎么可能见到冥王呢!?
      瑟渊撇了撇嘴,祂转头看着家人们单薄的墓碑,小声嘀咕道:“...我有很多事情想要当面问祂。”
      “不过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洛森想了一下:“据说只要开启能量强大的冥阵就能召唤出冥王...”
      瑟渊其实也是开玩笑的,祂就只是想当面质问阎王爷为什么让这么多好人受苦受难而已,只是祂没想到洛森对祂的纵容度好像已经上升到了另外一个层次。
      瑟渊看着洛森一手提着纸袋,另一边无比自然地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去,嘴上也一直在说和冥阵有关的事——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打开冥阵了。
      “乔伊?”瑟渊忽然有点好奇:“如果我说我想要天上的星星呢?”
      “想要星星?这不难啊。”洛森低头一边踢开脚尖的碎石一边说道:“其实那些肉眼可见的星星都是一些陨石矿物,只是因为有了太阳的光芒才能充其量发发反射光而已...这地上随便捡一颗石头都有可能是流星雨陨落后的‘星星’。”
      “...为什么连星星这么浪漫的事情都能被你打回原形。”
      “不过我还真有一颗星星想要给你。”洛森停住脚步,祂弯腰把纸袋放在脚边,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方盒递给瑟渊。
      “这是什么...?”瑟渊打开这黑色的天鹅绒盒一看,里面躺着一个耳饰,还来不及细看,洛森就伸手拿了起来——“我帮你戴上。”
      洁白的细环银链星星点点地直指锁骨,耳坠末端吊着一颗正八面体的紫色水晶。
      瑟渊有点错愕地摸着耳坠说道:“这不是你的诞生石吗?”
      “是啊,没想到纯度还挺高的。”
      “...你就这样送给我了?”
      “才不是送给你呢,我...我这只是借给你而已。”
      “噢...谢谢你...”
      “客气啥,反正这石头放在我身边也没用...就给你用一段时间吧。”但是你有可能会变得有些倒霉...不过我也会在你身边“暗中观察”保护你的。
      瑟渊对洛森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保管的。”
      两人继续往山下走,快到山脚时,洛森忍不住问道:“对了...您跟莲科大哥是不是在一起了?”因为你身上有牠的气味,还挺浓的,感觉方圆十里外都能闻得到。
      或许是有了心理准备,所以瑟渊没有乱了阵脚,只是很平淡地解释道:“没有,只是场意外罢了。”此时瑟渊内心庆幸着至少没有被牠们闻到“陌生人”的味道。
      “意外?”洛森不太明白:“那你们和解了吗?”
      “嗯,我跟牠达成共识已经把这件事翻篇了,所以你以后也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也别告诉元稚。”毕竟普通纯人类对气味这些不太敏感,也就没必要徒增新的“烦恼”了。
      “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事?”洛森总感觉这件事的背后没有这么简单。
      “你怎么这么傻,我要是真在意这个问题的话,你今天又怎么会听得到答案?”
      “不管怎么说,您应该还是挺难受吧...”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洛森,猜想的思路显然也偏了:“实际上索人很容易在发情期的时候失控,甚至有时候还会像喝醉酒断片了一样事后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你要是真被牠欺负了,那这...你们两个又是朋友——”
      “哈哈哈哈哈哈哈...”听到这番话反应过来的瑟渊不禁捂嘴大笑——有时候让莲科背黑锅好像还挺好玩的。
      “...你笑什么?”
      “没...没有,但是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哈哈哈哈...”

      在知道洛森对自己身上的荷香原来是这么“解读”之后,回去时,瑟渊发现洛森看莲科的眼神都“变”了,只是瑟渊没料到洛森居然会直接对着莲科说道:“想不到原来您是这样的海蛟。”
      莲科没有说话,可是牠冷白的脸皮上已经佈着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再怎么说您也成年了,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碰上那种时期就应该提前吃药预防或者避开身边的人啊,您要是没个轻重伤害——”
      瑟渊连忙冲过去捂住了洛森的嘴巴,然后对莲科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莲科皱起眉头——虽然牠不懂这呆狼在说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牠莫名觉得有点委屈。
      瑟渊暗中掐了一下洛森的腰侧,祂压低声音道:“不是说好不提这事儿了吗!?”
      “我又没说什么,我只是提醒提醒牠而已,万一...”
      这时头顶的天花板传来追逐的声音,同时伴随着一个人的叫喊与一个人的笑声,“哒哒哒...”奔跑中的元稚转过身来对着凯曼做了个鬼脸然后跑到楼梯口,祂扶着栏杆一跃而起,对着楼下的几个人喊道:“我来啦!”祂就这样穿着袜子站在楼梯扶拦上往下滑。
      在几个人的惊呼中,莲科侧开身体任元稚往前摔去,只是在最后一刻牠还是拽住了元稚的腰带和——后颈的一层皮。
      被人提起来瞬间动弹不得的元稚,干脆歪头闭眼假装自己已经嗝屁了,凯曼站在楼梯口往下一看,松了一口气,然后感谢起造物主的“智慧”来——不少哺乳动物会叼着自己幼崽走来走去,于是幼崽的后颈也进化出一种特殊的神经反应,客观来说动物父母们确实需要幼崽“老实点”,所以叼住幼崽的后颈也起到一种“镇静效应”,也有人称之为“捏掐诱导的行为抑制现象”——仿佛被人“点穴”了一样。
      可是现在的洛森已经误以为莲科是个容易“失控”的人,于是牠伸手过去“解救”元稚,还一脸戒备地看着莲科。
      后颈得到解放的元稚瞬间又动了起来,祂直接跑到玄关处换了鞋子就离开了。

      不过此刻莲科开始觉得有些不爽了,因为牠刚刚感受到了来自洛森的“敌意”。
      一旁的瑟渊对着楼上的凯曼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呢?”
      凯曼无奈地来到他们面前:“小棉袄祂受伤了,但是祂不肯让我帮祂治疗。”
      “哪里受伤了!?”
      “要不要紧!?”
      瑟渊跟洛森两人几乎是同时把话问了出来。
      问法不同,但意思是一样的。凯曼摇了摇头,统一回复道:“我不知道,祂不让我看,我只是无意中发现祂的手臂好像有很多淤痕...应该是训练造成的吧?”
      “如果只是淤青,那为什么不让你看?”说着洛森看向莲科,意有所指:“别是让人欺负了还不敢讲吧?”
      很好,“战争”一触即发。

      于是刚从公会回来的夏佐就看见了这俩人在打架,凯曼在一旁竭力劝架,瑟渊则站在房子的角落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夏佐也避开两个人贴着墙往祂挪过去,来到瑟渊身边夏佐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瑟渊还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的遭遇全部告诉洛森解开这个误会,见到夏佐回来,祂先点了点头:“您回来了。”
      “牠们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嗯,因为一些误会...”
      “什么误会?”
      “这...”

      “哎哟!我的肚子——”不远处的凯曼哀嚎一声然后捂着肚子蹲了下来。
      打架的两人姿势瞬间就凝固了,齐刷刷向凯曼望去——凯曼的内心:为了这个家族的和平,祂不介意再扮一次病号。
      “洛森。”瑟渊说着来到两人面前:“这件事情你真的误会了...而且我也有错,只是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跟你说....”
      很矛盾对不对?每当受伤时,人们为了解除自身的痛苦和孤独感,而选择将伤口揭开,以此告诉大家你有多难过、有多痛苦,这样一来所有堕落、所有反叛也都有了“正当”理由,并且越是糟糕丑陋的伤口越是能引来人们深刻的同情,可是这份同情是有后遗症的,特别是你想要重新起步,或者做一些稍微超越自身的伟大事业时,人们总会将你的现状和你曾经的遭遇相提并论——仿佛默认你已经无法回到以往那种“正常”的生活模式。
      瑟渊并不想被人“另眼相看”,祂不想人们在看到祂时第一反应是——天...这个人曾经被表哥□□过,好可怜啊...
      可是如果选择沉默不说的话,又会像现在这样,小小的误会叠加在一起陷入糟糕的恶循环中。对着洛森,瑟渊解释不了为何现在的祂变得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为何有时候看起来莫名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甚至为什么有时候晚上会躲在被子里偷偷流泪——关于这些,祂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乔伊,看来我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凯曼走过去有意挡着瑟渊不让那两人看到瑟渊此时的表情,但祂的话也同时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有可能不是真相,在没有依据之前也不要胡乱猜测,拳头是解不开任何误会的。”
      “对不起。”洛森说着撇开头,还吸了吸鼻子。
      “您也要道歉。”凯曼看着莲科,一脸不高兴:“是您先动手打我弟弟的。”
      同样毫不知情站在一旁围观的夏佐只觉得有点神奇——“穷凶极恶”的两个人刚刚在干架的时候差点把房子都拆了,现在冷静下来,眼睛却都红红的。
      洛森看了一眼莲科,然后又看了一眼瑟渊,哽咽了一下:“我只想说,我不是外人,如果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依赖都没有,那日后我们还怎么共事?还谈何找出什么凶手还原什么真相?我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或许你们只是觉得有些真相说出来怕我接受不了,可是你们选择瞒着我的这件事本身,才是令人最难以承受的...”——说完,这个一米八五的高个子低着头哭了。
      夏佐感叹了一下,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洛森太重感情了,好像一牵扯到家人或朋友,牠的泪点就低得不行。
      瑟渊最见不得别人哭,因为祂会走过去抱着对方跟着一起哭。
      凯曼左看右看:“怎么就哭了?我又没说什么。”——糟了我是不是也得娘一点跟着哭一哭?
      洛森抹了抹眼角,声音依旧低沉:“我才没有哭,我只是眼睛进蚊子了。”
      瑟渊忍俊不禁地放开洛森,心想这个理由也牵强了点。
      “抱歉。”莲科说着也揽过洛森的肩膀,拍了拍牠的后背以示安慰。
      夏佐摇了摇头,他绕过他们,想着先把手里的一大堆书放下再说,是以他没有看见洛森接下来的动作,在莲科道歉之后,牠仰头亲了亲莲科的太阳穴以示原谅。
      ——————
      “元稚,你想好了吗?”
      这并不是丹琦第一次这么问祂了,元稚自己也想了很久。
      “师父,虽说真正精彩的人生与年龄无关,可是不得不说,您今年才二十七岁,就坐拥规模如此庞大的寻乐城,先不说这寻乐城是用来做什么的,有这样富可敌国的成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您最得意的门生雅宗师兄还跟我说过一番话...”
      雅宗当时原话是这么讲的:“阿稚,你知道吗?世人最看不得我们这些艺人过得好,他们用眼睛居高临下地享受着我们的演出,并用嘴巴随意唾骂指点我们的人格,可是他们内心深处却疯狂嫉妒我们的成就,因为他们知道,就算他们想出卖色相也没这个资本,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确实是出卖了自己的身体,可是不在极乐楼人们就不用出卖自己的身体了吗?外面一夫一妻的制度看似神圣贞洁,可说到底有多少夫妻是真心相爱的?又有多少女子男子是因为利益而走在一起的?虽然这只是我的看法,可是我觉得人生在世,如果坚持所谓的纯洁、所谓的贞操,那才是真正的虚伪,我利用我的长处与优点换取好处,凭什么我就成了不干净的人?用道德规范享乐,我不反对,可是用道德扼杀享乐,这我就觉得不妥了,一个人要真是超脱自然,那他又何必止步于风花雪月?顺其自然不就好了?而且你看,那些寺庙的和尚最禁欲了吧?可是他们有一句话却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用平常心来看待这些事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不就道不同不相为谋——”
      “打住打住!师兄...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并不是要排斥什么,只是我觉得...”元稚挠了挠头:“对于两个相爱的人来说,正因为心意相通和全心相爱,性才会变得神圣又美好,除此之外的强迫与委曲求全才是对这件事最大的亵渎,所以你也不能怪世人用异样的眼光来判断艺伎这个职业——”
      “这不废话么!更何况真正相爱的人,也不会在意你的过去吧?”雅宗一脸漠然:“可是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得选择么?比起不太可能出现的真爱,还是先老老实实多存点金条吧。特别是你还想调查德尔菲娜,德尔菲娜是谁,这个国家地位仅次于国王的第一女爵,你凭什么接近她?你怎么混入上流社会?还不是得一步一步来?这个世界没有白吃的午餐,对普通人是没有努力哪来的收获,对我们来说则是没有牺牲哪来的成就!”

      于是最后元稚看着丹琦说道:“与雅宗师兄不一样,我要是不乐意了我大可以回我的潭耀山然后过上一成不变的生活,可这会让我至少不甘个七十年,因为我明知道我现在可以尝试去做某些事,如果只是因为不肯做出牺牲而对瑟渊的案子袖手旁观的话,我想我剩余的人生将会更加痛苦的。”
      丹琦笑了笑:“其实你不用太在意雅宗的话,因为这个世界最残酷的地方在于,每个人的命运其实早就已经内定好了。”
      “嗯?”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你还蛮幸运的,至少现在的我能帮你把起点炒高一点,让你少走弯路,尽快接近德尔菲娜,别忘了,师父也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你只需做好心理准备好好练功就行。
      “噢,师父....”元稚感动地垂下肩膀,只有这种时候,祂才会觉得丹琦真好——
      “明天的训练再加一小时。”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第七十章 立春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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