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不在召唤》蓝颜丷

7、第五章 似曾相识

　　可能是盯着那些彩色玻璃看久了，夏佐望向前方的视线还一片红绿相互交叠，他错过了这位国师是如何出场的，不过视线逐渐恢复清晰时，夏佐看见，那“神棍”国师是坐在轮椅上的。
　　夏佐看着珈纳利亚这个新角色时，内心出现了一种复杂的感受，这复杂的感受还可细细分为几点：
　　第一点，夏佐以为的国师，要么是那种白发白胡须，神神叨叨的老者；要么就是黑发鼠目，面黄肌瘦的奸臣；可是这位索司伯国师，却是灰发紫目，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
　　第二点，或许因为对方是残疾人的缘故，夏佐对于自己方才在心里一直——“这个老神棍怎么还不出现老子快饿死了”的想法感到愧疚和抱歉。
　　第三点，这国师虽然不是白白嫩嫩的，但小巧精致的五官搭配起古铜色的皮肤，居然还挺好看的！
　　珈纳利亚一头柔软的银灰色长发在脑后高高束起，露出的左耳戴着细长直指锁骨的耳饰，耳坠是一颗正八面体的紫色水晶，一双微微上挑的猫眼却在此时略显疲态。他挺直腰板，在轮椅上坐得端正，微微仰起的下巴仿佛是在炫耀自己修长漂亮的脖颈，但是夏佐却有点想笑，这少年国师虽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可身上那件洁白如雪的纱面长袍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只“娇惯跋扈”的白鹤。
　　第四点...夏佐单膝跪地在向珈纳利亚行完礼后看向身边的克里斯特，却发现他的拳头紧紧攥着，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在极力忍耐些什么——该不会是看那个国师不顺眼想上去揍他！？夏佐在心里急道，这可不能啊！大兄弟你脾气可不能这么火爆啊！？

　　夏佐拉了拉克里斯特的袖子，示意他赶紧向人家国师行礼，但是这一下拉扯就像是开了什么开关似的，好搭档克里斯特眼眶里的透明豆子就这样掉落——这可把夏佐吓得够呛——说好的面瘫酷哥呢！？怎么说哭就哭了！？虽然已经第五章了但大兄弟你人设崩得也太快了吧！？

　　为了守护亚摩斯荣誉骑士的形象和自尊，珈纳利亚暂时屏退了殿里的侍者和女仆，要他们先退到殿外守着，夏佐转头一看，两位使者也乖乖地退了下去。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即使知道对方大概是解开第三道记忆之锁的关键人物，但是越靠近真相的克里斯特，内心的感受也越强烈，脑海里所有能搜刮到以往的记忆在这一秒全变成了一瞬即逝的浪花——一拨又一拨地涌现，却只是无意义的空白摆设，“克里斯特”这个身份是假的、小时候所经历过的事情是假的、周围所认识的人也是假的。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在某个时空、某个时代、某个时间点，他一定见过这位国师——于是这眼泪，更像是重逢时的喜极而泣。

　　珈纳利亚其实也想象过无数次与自己的双胞胎弟弟重逢的画面，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的次数太多了，到真正见面时，他的内心反倒麻木了一般。

　　原本这一刻，俩人都不应该在达宙眼皮底下露出任何马脚，毕竟怎么能让达宙发现索司伯前任帝王泽尔芒·默里昂还活着的事实呢？可珈纳利亚也深知，达宙应该早就发现了，说不定这次会面就是牠故意安排的——这么“明目张胆”把弟弟带到自己面前，大概只是想测试自己对牠的“忠心”吧？
　　可是...可是眼前傻愣愣站着哭着的人，无论时间再怎么流逝，那也是自己的胞弟，真是去牠妈的“忠心”，就算是死，那也是要跟弟弟一起死在笼子外，独自郁郁寡欢死在笼子里的，算什么好鸟？
　　这么想着，珈纳利亚便推着轮椅亲切地来到他们身前。克里斯特抬手遮住眼睛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们，像是不想让人看见他的窘态。夏佐却觉得大兄弟这么做也无济于事，因为皮肤透白的关系，所有人都能看见他哭得脖子都红了。
　　珈纳利亚歪了歪头，似乎是想看清克里斯特此时的表情，他也直接道出所有人心中的疑问：“这位骑士，您怎么哭了？难道这种场合对您来说还是太紧张了吗？哎哟，那到时候要真见着帝王了可怎么办？”

　　无缘无故，夏佐却能听出对方看似温柔的语气中带着的一丝调笑。
　　珈纳利亚见克里斯特不答，便转头看向夏佐，夏佐和他四目交接的瞬间脱口而出：“我我我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
　　“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噢...这也太可怜了不是吗？”珈纳利亚按着扶手，费力地踩着轮椅踏板站了起来，“过来吧。”珈纳利亚说着朝克里斯特的背影张开了双臂。
　　从珈纳利亚打算站起来的时候，夏佐就无比清楚这位少年国师接下来的举动，他知道对方只是想起来然后给搭档一个大大的拥抱以示友好和安慰，毕竟拥抱这个动作在索司伯比握手还要常见。可重点来了“他不喜欢跟人有身体接——”
　　夏佐这句小声的提醒还没说完，克里斯特就先回过身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站不稳的珈纳利亚。夏佐一愣，他是怎么知道国师站不稳的？他们哪来的默契？

　　可这次珈纳利亚是真的一脸担忧地看着克里斯特：“...你没事儿吧？”
　　克里斯特略微难堪地点点头，他虽然别开脸，但是双手依旧托着珈纳利亚的手肘，就好像只要他一放手这人就会消失一样。
　　夏佐见珈纳利亚空出一只手来抖开手帕，丝毫不见外地抬手抹去克里斯特脸上的眼泪鼻涕，那姿态手势还十分熟练。
　　克里斯特这才回过神来拿开脸上的手帕，果不其然，他一松手，珈纳利亚就脱力往下坠。

　　第五点，日落西山。夏佐看见天窗最后透进来的一丝阳光全落在了他们身上。身躯高大的克里斯特微微弯腰抱住了那位少年国师，他又像是胆怯的孩子那样，把头埋进大人的颈窝里，可身为大人的少年国师却如不胜衣，在克里斯特的遮挡下，他只能昂着一张小脸，有点无措地拍着这个大孩子的后背，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看着掉落在地的手帕，夏佐突然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此时珈纳利亚的脑海中却只有一个想法——达宙一定在用“怜悯”的目光看着牠亲自赏赐给他们这最后的团圆，接着就会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把他们通通杀死，只是这回牠能不能真的杀了他们兄弟俩，那可说不准。

　　其实夏佐说得没错，克里斯特是不大喜欢跟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只是他潜在的本能推翻了过往所有事实，在察觉到时，脑子里那些像棉絮一样糟糕的填装记忆立刻破坏了他内心所有平衡，所以在见到珈纳利亚时，他心里实际上出现了一种非常强烈的排斥感，他排斥的是自己虚假的记忆，为了解开谜底，牠选择接纳的就是来自对方一个普通的拥抱，可这依旧无法满足他内心的熟悉感——他依旧想不起这个人是谁——看来“拥抱”并不是第三道记忆之锁的钥匙。
　　“好了好了，别哭了，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况且重逢是好事儿，这有啥好哭的...都几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听到珈纳利亚这么说，克里斯特马上卸力把他放回轮椅上，好像这样就生气了。
　　“重逢？”夏佐走近了一些：“你们认识？”
　　珈纳利亚也不拐弯抹角，直说道：“是，我们认识好多年了。”
　　克里斯特闷闷地反驳道：“...我不认识你。”
　　珈纳利亚无奈地看了克里斯特一眼，然后对夏佐说道：“真是让您见笑了，其实牠并不是什么‘失忆’，只是记忆暂时被封存了，有机会的话，是一定要解开的，刚刚可能只是牠的潜意识还记着——”
　　夏佐着急地打断了珈纳利亚的话，因为他更想直接知道答案——“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记忆被封存的克里斯特似乎也好奇问题的答案，虽然鼻尖还红着，但看样子他的心情好似已经平复下来了。
　　在椅子上坐好，珈纳利亚抚平了衣袍上的皱褶，然后笑着对夏佐说道：“您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那就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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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珈纳利亚想得没错，有了女巫粉瑶的水晶球占卜，达宙还真的什么都知道。更因为最初一开始，牠就是在莱茵特家族暗中帮助下打败泽尔芒登上帝位的，虽然手段不太光明磊落，但没人会在牠称帝之后再去“计较”这些的，也没人敢。
　　而这回，达宙更是稳坐宫中等待莱茵特家的小儿子把亚摩斯那份‘遗落之石’连同宿敌一块儿送到自己手里处置。达宙十分享受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尽管不同种族、甚至不在同一个国家，但这丝毫不妨碍达宙觉得莱茵特家族此举做得还真是不错。

　　让达宙更加高兴的是，女巫粉瑶接下来出的主意也不错，她告诉达宙，让使者们安排夏佐他们去参观国家斗兽场，再让维金王洛森当场挑战“克里斯特”，洛森要是不想死，那牠就得亲手杀了泽尔芒，粉瑶更是阴险地对达宙说道：“这既可以在国师和其他人面前来个杀鸡儆猴、也能让昔日称兄道弟的两个人互相残杀、还不用脏了您的手就能让牠以这样默默无闻地情况下再次死去，简直是一石三鸟！”
　　达宙在大笑完之后，终于想起一件事：“主意倒是不错，可你说洛森牠真的肯吗？”
　　“怎么会不肯呢...”粉瑶摸了摸自己的水晶球，得意不已：“就像当初对待盛锦那样，您再照猫画虎‘照顾’一下维金王的家族，想必到那时您就算要牠去死，牠也是肯的。”
　　“妙啊哈哈哈哈...”达宙拍掌大笑：“不错不错，按照这样下去，别说这个国家了，这个世界，也会是我的！”
　　粉瑶：“没错，所以在这之前，我们也一定会继续做您最有力的左臂右膀。”
　　达宙：“嗯，最好把盛锦和乘珠这两人也一并解决了，要是就这样放任他们留在额洛玛那简直是后患无穷。”
　　粉瑶：“是，所以在下也已经安排了在额洛玛的杀手暗中给他们下毒，您放心，相信之后关于盛锦乘珠的‘好消息’很快就会传回来的。”
　　达宙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