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不在召唤》蓝颜丷

23、第二十一章 秋季庆典

　　雅尔纪年零九五一年十月九日星期二晚上十点二十七分
　　十点半。被贵族们排挤在外的第三阶级，夜生活可正要开始。只是夜幕下的尖啸广场不再适合老妇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闲话家常，只要天一黑，这些戴着头巾，围着围裙的妇人们，总是以最快的速度把手帕袜子等东西收回篮子内各回各家，夜里的贫民窟总是危机四伏。广场前方的报摊小贩们挪动推车匆忙地离开了自己的摊位，他们后方紧接着的就是驱赶骡子穿过街市的小商人，只见那些瘦骨如柴的骡子背上驮着一袋又一袋的货物。
　　第三阶级的划分以尖啸广场为中心像蜘蛛网一样向外扩散，没有经过正规城市规划的结果就是贫民窟内的街道相互交错，这样错综复杂的胡同小巷，一共有二十一处，方便起见，人们就直接用数字编号来表示这些街道，同时，这些编号也代表着这条街的安全系数，最靠近广场的一号巷居民区是最安全的，反之，最外围靠海的二十一号巷就是最危险最混乱的。
　　今晚的尖啸广场却有些不简单，因为再过一会儿，就是亚摩斯一年一度的季秋庆典。时隔三年，今年贫民窟的季秋庆典则轮到掌管狂欢码头的巨鲨帮来举行，盘踞在码头一带的海盗水手们终于逮到机会光明正大上岸“狂欢”了。
　　往日里张灯结彩的码头岸边，此时黑灯瞎火的，位于狂欢码头的二十一号暗巷中，有两个人正站在昏暗的路灯下——
　　“莲科，我这边有两个任务：一个，是像以往一样护送马车去寻乐城中的极乐楼，报酬不变。一个，是以前未出现过的任务，就是把这个白色小包裹放进贵族特快船中的橘色木箱内，三百国币。你选哪个？”

　　任务中介人契布在心里默默祈祷莲科会选任务一，因为像任务二这样的幸运任务，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这三百国币足够他在贫民窟里无忧无虑地过上大半年，而且今晚海盗都上岸了，狂欢码头根本无人看管，在没有任何生命危险的情况下放个小包裹就能获得三百国币，岂不等同瞎猫逮着死耗子。当然如果莲科要选任务二，那契布也无可奈何，毕竟他下定决心要把莲科当成家人看待，有什么性价比高的任务他也会第一时间告诉莲科。
　　莲科默默抽出契布左手的任务中介单，契布眼睛一亮，莲科像往常一样选了保守的任务一！
　　任务交接完毕，契布对着街边微亮的路灯打开布包，他掏出另一份包裹，这可是女友查米交代他要给莲科的东西，可是抬头一看，莲科早已消失在了夜幕中。
　　契布举着宵夜，朝莲科离开巷口的方向小声喊道：“走那么快干嘛！？你姐给你做了点心——”契布话都还没说完，莲科的脸又忽然出现在面前，吓得契布差点摔进身后的垃圾堆里。
　　莲科指了指自己脚上刚绑好的鞋带：“我没走。”
　　顺了顺胸口：“原来是在系鞋带...”契布说着把点心递给了莲科，叮嘱道：“你姐说难得季秋庆典军校也会放几天假，所以你这几天没事就不要到处瞎跑了，记得按时回家吃饭。”
　　契布说话期间，莲科动手打开烘焙纸，里面装的是洒满糖霜的肉桂橘子焙果，他咬了一口，似乎想到了什么，抬眼对契布说道：“你也要来。”
　　契布笑着给了他一锤：“这不废话么，你亲姐夫当然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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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摩斯的秋季，总是让人心潮澎湃。万千思绪就如万花筒内的纸片一样在脑海中轮番闪动，不真切的梦想总是令人眼花缭乱迷失方向。
　　被贵族界誉为怪才少年的瑟渊·艾维斯，此时也陷入深深的苦恼中。他躺在阁楼的单人床上，怀中抱着沉重的巫书，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天窗外的深蓝色天空，那里有着和梦想一样闪耀的烟花在绽放着。瑟渊知道，所谓的“怪才少年”，只是在没有自由的温室中承受过多的溺爱和“期望”所开出的怪异色彩，这花甚至无法结出果实。艾维斯是有着纯正巫力的巫师一族，可入学测试结果却指明了瑟渊同时也是有着魔力的魔导士，这让父亲在外人面前提起他的能力时都会感到一丝尴尬。瑟渊叹了一口气，家族中的五个姐姐可都是优秀的巫师，大姐现在暂时接管了家族中的一切、二姐凭着出色的能力独自环游世界寻找‘遗落之石’、是双胞胎的三姐四姐更是包揽了国内各种能力比试的头奖、五姐今年还被巫师学院评为年度资优生...自己反而因为太“弱”了，所以继承家族这种事才会落到他身上，外界也都戏称他是要继承家族的“六小姐”。
　　先不管测试结果如何，顽强走过二十个春秋的瑟渊，也即将迎来学院的毕业季，现在摆在怪才少年面前的似乎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老老实实继承家族，在承受外界质疑目光的同时，还得把艾维斯一族的巫术发扬光大。
　　不同于贫民窟那些不切实际的可笑“梦想”，宏观范围来说，第二阶级内数百个家族继承者们之间还要互相竞争，因为现阶段由六大公爵所组成的第一阶级空了一个爵位出来，于是引领家族跻身第一阶级成为新的公爵家族是现阶段所有二级继承者们的首要任务。
　　然而，瑟渊并不排斥这个“首要任务”，因为他觉得，他或许可以藉着这个“首要任务”去完成他真正的理想，虽然很大逆不道，但是瑟渊的确是这么想的——他想解放第三阶级，他想这个国家的人撇去等级观念，无论是能力者还是非能力者，彼此之间都能和平相处。为了日后有权发声，瑟渊就拼了命地学习，不仅精通各种魔法，就连巫术也丝毫不输给血统纯正的巫师，学术方面也屡获佳绩，可是这些除了让他更加名正言顺地继承家族之外，关于那条通向梦想的路，却连一丝缝隙都凿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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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秋庆典的“第二响”随后在天空中炸开，瑟渊抱着书籍翻了个身，他的目光落在书柜里停止不动的沙漏上。这时，阁楼地板上的小门被人推开，一颗“巧克力”探了出来，有着厚重棕色卷发的凯曼顶了顶自己快滑落的黑框大眼镜，他趴在楼梯口，对着躺在床上的人不满地喊道：“少爷...您还要在我这儿呆多久啊？赶紧回家吧...”
　　“曼曼，我觉得我好像病了。”瑟渊说着，还不客气地在人家床上翻了个身。
　　“是病了，还病得不轻呢！”凯曼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他来到床边抓住瑟渊的手，想把他从床上拉起来：“好了，别闹了！已经很晚了，您赶紧回去吧！”
　　见瑟渊萎靡不振的样子，凯曼叹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下：“还是那句话，发扬家族很重要，实现梦想也很重要，可您不能跟头驴似的困在这两堆草粮之间什么都不做而活活饿死——”察觉到自己口出不敬，凯曼一拍大腿，赶紧解释道：“当然我也不是说您是驴，我的意思是，您要么就先坚定一个目标，从小做起，如果这个目标无路可行，那您就过河搭桥走自己的路，不要不敢行动还整天像胆小鬼一样唉声叹气，有您这样的贵族吗！？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凯曼在认真讲着大条道理的时候，总是板着一张脸，大鼻子上架着的黑框眼镜，让年仅十八岁的他看起来古板又搞怪，所以无论他怎么凶都让人严肃不起来，并且凯曼那皱眉撅嘴以为自己一脸正经的小模样儿也有趣极了。
　　瑟渊也想严肃起来，可是他无法隐藏自己眼中的笑意：“我自己一个人还真的不敢行动，要不你陪我吧？”
　　“...”听到瑟渊的话，凯曼忽然扶着膝盖坐直了身体，他看着前方一脸凝重，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他觉得，自己是时候该给家里换把新锁了——他不能再放任这个“蛮不讲理”的贵族少爷来给自己添堵了！
　　“我可没在开玩笑。”说着瑟渊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最大的梦想不就是想成为无国界医生吗？”
　　凯曼顶了顶眼镜，一脸困惑：“我是想成为无国界医生，可这跟您解放贫民窟有啥关系？”
　　瑟渊：“你看，‘无国界医生’的宗旨就是不分种族、宗教、信仰和政治立场，为身处病痛的人们提供援助。但在亚摩斯这里，法典规定了，所有第三阶级的居民都不能接受任何治疗，所以你平日里也是偷偷摸摸地给他们看病，可这根本治标不治本，还不如先解放了贫民窟，让他们拥有了这种基本权利之后再谈你的‘无国界理想’。”
　　瑟渊说得没错，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只是这回轮到凯曼退缩了，“解放贫民窟”这种对二级贵族来说都是难如登天的事，更何况他在这里只是个普通的外国人？
　　凯曼把这个想法说出来的时候，瑟渊惊讶道：“你可一点都不普通！你忘了？当初你可是一级公爵们抢着要的“门客”呢！所以你一定要对自己更加自信一点！”
　　听到瑟渊这么说，凯曼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因为在他心中，位于雅尔岱大陆西边的亚摩斯帝国，一直是一个以能力程度严格进行划分的等级型国家。在这里，魔导士是这个国家的主导力量，其次才是担任治愈的法术师以及负责辅助的巫师。但凯曼没想到，像他这样有着法力却不是本地人的流浪法术师，在亚摩斯也意外地受欢迎。
　　瑟渊清楚凯曼“受欢迎”的真正原因，即使凯曼其貌不扬，但是在看重能力的国度里，有着纯度高达250%纯净法力的凯曼却是所有公爵家族争相拉拢的青年才俊。瑟渊更是这么想的，如果凯曼肯支持他帮助他的话，说不定“解放贫民窟”真的可行！
　　可是说到底，年纪轻轻的凯曼也只是个前来求学的异国人，看着凯曼为难的神色，瑟渊知道自己的话无形中给他造成了压力，于是他摸了摸凯曼的头，赶紧解释道：“我当然是开玩笑的，没有人可以左右你的未来，无论你有什么梦想我都会支持你的。再说了，我怎么能真的让一个异国人参与到自己国家的政治斗争中来呢？你就当我说了多余的话吧，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对于瑟渊这番话，凯曼只能露出一个苦笑作为回应，他无奈的是，瑟渊总是会想很多，甚至把别人需要规划的事情也一并思考了。这种性格好的来说，叫做善解人意；可坏的来说，那就是多管闲事。凯曼明白，划清两者界限的，恰好就是瑟渊本性的善良和内心的敏锐。
　　站在凯曼家门前的空地上，瑟渊再次抬头看向天空，最后一朵烟花消失——三级世界的季秋庆典，他一直很想去看看。
　　——“少爷！”
　　“嗯？”瑟渊转过身来抬起头，只见凯曼扶着窗台对着他笑着说道：“我这个外国人还没体验过亚摩斯的季秋庆典呢，不如趁此机会您就带我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