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面具底下的悲伤 ...
-
我，很丑陋，无论是身，或是心。我，很不幸，重要的人事物都会离我而去。我，很懦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所以我，很忌妒，一般人能够幸福的活下去。所以我，讨厌自己，讨厌没办法和一般人一样的自己。我，只是想幸福的活着，所以我……
不想失去你……
在黑腔连接着虚圈的通道一开启，蓝染立即使用灵压庇护了自己，并且关闭尸魂界的入口。因为在另一端，传来极高密度的灵压，且这股灵压还拥有炙热的高温，像是随时都能将碰到的物体烧成灰似的。好在蓝染的灵压能够让他安然的走近这灵压之中不受烧灼。虽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能拥有如此程度的力量，那恐怕只有一人所为了。
蕾伊加娜……！
从没见过她释放这等力量，蓝染抿起了唇。那这又是蕾伊加娜几成的实力呢？而又是谁迫使蕾伊加娜使用了这股力量？
短短的通道在今日显得特别漫长，蓝染加快脚步通过。踏入虚圈以后，他便听见一震耳欲聋的咆哮。蓝染定睛一看，发现了有个全身火红的物体正在远处伫立着。
缓缓走向眼前的目标物，蓝染睁大了双眼，「蕾伊……加娜……？」
那如同火焰般窜烧的头髮，与渐层如火的颜色，的确为蕾伊加娜所拥有。但眼前这个虚，看起来与人类相差无几。蕾伊加娜身上看不见任何虚该有的面具，身体的羽毛从原先的裙状延伸变为如同凤凰尾翼般的分岔裙摆。全身为烈焰所包围的她，在昏暗的虚圈中显得格外明亮光火。
回应蓝染的是一长声吼叫。艳红的双眼没有光点，蕾伊加娜现在的状态就和大虚一样，没有理智。
「蕾伊加娜……认得我吗？」蓝染小心翼翼的走近她，并与她保有一些安全距离。
蕾伊加娜深深凝视了他一会儿。
「咕呜……！」
在对视之际，蕾伊加娜朝蓝染的方向勐力一抓，不仅手中冒出火炎，还有一道道爆炎隔空袭向了他。虽然有预留安全距离，但蕾伊加娜意料之外的快速，使他左手臂被擦伤，鲜红四溅。
蕾伊加娜凝望着检视自己手臂的蓝染，接着仰天长啸。
「……在妳死后过了两年……终于接受妳死去的事实的他……承受不住打击便和妳一样自焚了……」
何等悲伤的呼喊……
蓝染蹙起了眉头。蕾伊加娜的吼叫声听上去似乎是在悲鸣着什麽。
她在一瞬间又朝远处划去，那一头便传来阵阵爆破的声响及地面的震盪，而后火柱窜起通天。她的每一次攻击都造成如是威力，让这裡彷彿与炼狱相差无几。
如此的高温，又加上她的力量，这附近的生物必是全数灭亡的。
蓝染回顾四周，注意到地上有些灰烬。突然，他发现了与残渣和火苗不相称的物体正被火光照的发出白光。
「你想对它做什麽！」
蓝染忆起了当时蕾伊加娜愤怒的神情。他先是走了过去，并用灵压汇聚于自己的双手以免被烫伤，然后才将掉落于地面的物品捡了起来。
恐怕这个就是主因了……
蕾伊加娜平日裡一直戴在胸前的项鍊。总是没什麽情绪的她会为了别人触碰到项鍊而起了怒意，那麽，碎裂的项鍊能够导致现在的结果是不难想像的。
已经裂成两半了……而且因为温度的关係开始融化……温度……？
蓝染看看捡到项鍊之处，再望向周围乃至蕾伊加娜所在的地方。前者的位置温度比其他地方都要来得低的样子，从刚才蓝染移动到项鍊这裡时他便有所感觉。
儘管失去理智，却依然保护着这条项鍊嘛……
蓝染轻轻握住了它，深怕一个不小心就将融化的项鍊捏得变形。他垂下了眼帘。
蕾伊加娜的一爪，除了表面上的情绪之外，还传递了更重要的讯息。那就是她满心的思恋与痛苦。
这一次，不再步步为营，他一步一步、慢慢朝蕾伊加娜身旁走去，「蕾伊加娜。」他的语调温和而坚定。
注意到他声音的蕾伊加娜缓缓转过了头，双瞳仍旧鲜红，直勾勾的瞪着靠近自己的人。
「不需要害怕，也不需要难过，妳并没有失去。」蓝染这麽说着，而后在她的面前站定不动。
似是听不懂言语的蕾伊加娜，微微扬起头，接着抬起了手，眼看就要像方才那样对他出手。
但蓝染既不惧怕，也不闪躲，就只是拿起了项鍊，「妳所思慕的物品一直都在这裡，从来没有离开过。」
看见完好无缺的项鍊，蕾伊加娜瞪大了双眼，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你没有死去吗……？
她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
「……不要哭了……我不会死的……」虚弱的倒在地上，乌尔奇奥拉轻而慢的抚着自己的头，就像儿时那样温柔。
蕾伊加娜闭起了眼睛，再次张开后，项鍊依然完好如初。
……你还在……
蓝染又更加靠近了她，「蕾伊加娜。」他的口吻极其柔和，「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他将项鍊交给了她。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两人的影像重叠在一起，蕾伊加娜红似火的眼瞳开始闪动，眉头因双眼眯起而蹙着，「乌尔……我……」在火焰消散的瞬间，眼瞳恢復原先的茶色并有了光点，两行泪水自眼角滑落，「一直好想见你……」
顺应蕾伊加娜的动作，蓝染隻手将她拥入怀中。此时的蕾伊加娜，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人，依偎在他的胸膛嚎啕大哭，而蓝染只是任由她哭泣，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
「乌尔……乌尔……」蕾伊加娜紧紧抓着蓝染的衣裳，深怕他会消失似的。
蓝染抱着她的力度加大，「……我就在这裡，不会离开的。」
他明白，蕾伊加娜将自己误认为她所想念之人。他会藉此安抚她直至她的情绪平復为止。
但是，又有谁能平復他自己的心情呢？
从来就对事物极其冷漠的蕾伊加娜，今日头一次展露了她的激动的感情，为的是她心中的那个人。蓝染突然觉得心裡有说不出的滋味。或许蕾伊加娜自始至终所在乎的，只有「他」而已，无论经过多少岁月轮转，与多少人相识相遇，能够真正引起她内心涟漪的，只有「他」。其他人事物仅仅只是她漫长岁月的过客。
也包含他自己。
而不光是这件事，蓝染也察觉到，之前自己对蕾伊加娜面具一事的误解。说是为了藏起灵压可能只是个连带的原因，戴起面具真正的意义，是为了藏起「感情」。之前她拿下口部面具时，蓝染便看出她表露出了更多的情感，恐怕蕾伊加娜的力量是与心绪联繫在一起的。一股名为「悲愤」的力量。
这也是使蓝染心情更加复杂的原因。既然这是蕾伊加娜最大的悲痛，甚至使她丧失理智，那也表示，她使用了全力，那麽，这就是她的上限了……
而我却成功的对她使用了镜花水月……
方才让蕾伊加娜停止暴走的关键，正是看似恢復原样的项鍊。但那不过是蓝染使用镜花水月让她看见的假象罢了。从他感受到她的灵压时他便有了个底，如今他更为确认了。
不仅是为了抚慰蕾伊加娜，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丧志与失落，蓝染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与脖子处。
原来连妳……都是如此的遥远吗……蕾伊加娜……？
两人相拥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蕾伊加娜由放声痛哭、小声啜泣到现在安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了吗？」蓝染轻声在她耳边说。
他这麽问的同时，其实也是在扪心自问。
吸了吸鼻子，蕾伊加娜缓缓的抬头，近距离与蓝染的双眼对上，「……嗯……对不起……」她的眼睛哭的红肿，儘管早已停止哭泣，眼眶仍旧湿润。
「无妨，妳没事就好。」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一般，蓝染鬆开了抱住她的手，拉开了这微妙的距离。
两人就这麽沉默了片刻。
「蓝染……」蕾伊加娜低下了头，「我……我其实是知道的……」垂下的双目还能看见正在闪动，「项鍊已经……坏了……」在说出「坏了」二字时，蕾伊加娜彷彿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吐出，「在我的眼前碎了……」她看着手中断裂的项鍊，声音越来越小，「但是刚才……刚才它还好好的……好像事情从来没发生过……我……」
他有那麽一瞬间以为蕾伊加娜只是没有说破他的镜花水月，但现在看起来，她完全中了能力。变得和他所看不起的周遭人一模一样。可看着她的肩膀不自觉的抖动，蓝染又感到不捨。
「它会好好的再次回到妳身边的。」他轻按着她的肩，「妳愿意，相信我吗？」
蕾伊加娜瞪大了双眼。在成为虚后，她从未想过有人会对她这麽说。上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是好几百年前，自己还身为人类的时候。那个男人如此对自己说，而自己是那样的信任他，他却失约了。想到这裡，蕾伊加娜又喜又惧。
「……蓝……染……」她的眼角浮现斗大的泪珠，「我是……能够相信你的吗……？我有什麽资格……去相信你的吗……？」
蓝染的指尖轻轻为她抹去眼泪，「就凭我，一直是妳独一无二、中意的最佳人选，这难道还不够吗？」他微微一笑。
想起先前自己不断强调自己坚信蓝染是不二人选，蕾伊加娜先是愣住，接着嘴唇止不住的颤动，「你真的……很会耍嘴皮子！」她的表情已舒缓了下来，语带笑意。
蕾伊加娜端详了蓝染的面容。透过摘除面具，她的记忆全部清晰了起来。这个原先是个小男孩，后来逐渐成长为少年，如今，已成为死神那一方的男人，陪伴了自己这麽长时间的男人，现在正在眼前要自己相信他。
如果……如果是他的话……是可以的……对吧……？已经不会再受比那时候更疼的伤了所以……这一次……试试也没关係的……
心中封闭的壁垒似乎投射进了几道曙光，她将鍊子递给了蓝染。
接过了项鍊，蓝染小心翼翼的收起，「不过，我可有个要求。」
「是什麽？」蕾伊加娜已经想好无论什麽事，她都会答应。而她猜想，蓝染大概是要问有关于她过去的事。
然而她却猜错了。
「从今往后，叫我惣右介就行了。」
「惣……惣右介是吗？」面对他意想不到的请求，蕾伊加娜显得诧异。也因为不熟悉的关係，唸起他的名字有些彆扭。
听见她唸出了自己的名字，蓝染满意的点点头，「还有……」他面露像是询问的神情，「我能够，叫妳蕾就好吗？」
一连串对比之下简直称不上要求的小事，蕾伊加娜杏眼圆睁，「当……当然可以？」从没有人这麽叫过她，她也感到不太好意思。不过既然心裡已经决定答应他任何请求，她便直接同意。
「最后一件事……」蓝染突然变得认真了起来，「放宽心露出笑容吧，蕾。」
到底有多少年，没有打从心底的微笑，又有多少年，没听见他人希望自己能够笑起来，蕾伊加娜眯起了眼睛，「……嗯。」樱唇绽出久违的灿笑，「这样子的笑脸……是合格的吗……惣右介？」
被她的笑容给薰染，蓝染也不禁露出一抹微笑，「非常好。」
这是自相遇要来，她头一次展露笑容。
这样就好。
蓝染心裡想着。他是否能够离蕾伊加娜更近了一些？他无从得知。他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喜欢蕾伊加娜的笑脸，这一点，就足够了。
儘管日后，他彻底铁了心去杀死这曾让自己欢喜的女人。
望着蕾伊加娜的笑靥，蓝染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曾说讨厌自己的脸时，他其中一项猜测便是以为她对相貌的自卑，可现在见她的脸容，蓝染却被吸引得目不转睛。
她生着一张鹅蛋脸，白皙的肌肤透着几些澹粉，薄唇在整张脸露出后更加显得细润，细长的柳眉此时弯起好看的弧度，修长的睫毛覆在茶色杏眼上，令人看不透那双眼所映照出的情感，鹅黄的捲髮不再受到面具的束缚，如波浪般捲曲而下，自然的披散在肩上。从整体看上去，风姿绰约，却又因她释放感情后显露的气质与蓝染和她的极大身高差，让她看起来十分纤弱，惹人怜爱。
察觉蓝染一直盯着她瞧，蕾伊加娜垂下了头，「怎……怎麽了吗？」
被她这麽一说，蓝染回过神来，「不……只是觉得，妳一直把这张漂亮的脸蛋藏起来，实在很可惜。」
蕾伊加娜顿时缩了起来，「我……我的脸吗？」她摸起自己的脸颊，「才没有……那回事……就是这张脸……我……」
蕾伊加娜突然想起，先前曾和蓝染讨论过这个话题。而至于为何会引导到这个问题，也是因为谈论起了那个人，那个当时自己不想解释的人。
现在是时候了。
蕾伊加娜抬起了头，望向一脸觉得自己不该出此言而沉默的蓝染，「蓝……惣右介。」尚未习惯称呼一事，蕾伊加娜快速的改口，「你还记得，我说过我讨厌自己的脸吗？」
蓝染的眼色一暗，点了点头。
蕾伊加娜靠近了他，扶着他踮起脚尖，示意他低下头来，「不要紧，我没事的。我想，我该告诉你了。」待蓝染照做以后，蕾伊加娜将额头与他相触，「告诉你关于我的事。」
这麽轻轻一碰，大量的讯息与片段传入了蓝染的脑海之中。
那是，从代理死神黑崎一护出现前七十年的空座町，所展开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面具底下的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