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身份壁垒 ...
-
在我有记忆以来，母亲她，总是被欺负。
「不过是个僕人罢了，还敢妄想麻雀变凤凰嘛！」
「那不过是老爷心肠太好，才会被这种货色欺骗！」
「就是嘛！大夫人多麽优雅贵气，出生又好，哪是她能够比得上的！」
乌尔奇奥拉冷冷的听着家中的管家与女僕们又在数落自己母亲的不是。
他走到了那群人背后，「父亲一直都是个宅心仁厚的人，相信你们的称讚会让父亲在九泉之下非常欣慰的。」
「乌……乌尔奇奥拉少爷……原来您……您在这裡啊？」他突然的出现，令他们通通吓得话都说不好，「……今天您又能够提早完成课业进度，真不愧是西法家族的骄傲，资质也是几代以来特别优秀的！接下来也要将学习难度加强加广了对吗？不愧是我们的二少爷！」他们快速的转换话题，开始拍起了马屁。
乌尔奇奥拉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悦，但心裡却鄙视的不得了。
事实上，他的确是个备受期待的孩子。儘管年纪还小，却聪颖过人，悟性极高，老爷还在时，就十分讚赏，连家僕们私底下都在谈论，他将来会被选定为家族继承人。至于他大哥怎麽想，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他们如此认定自己的优异，那为什麽诞下自己的母亲无法得到相等的尊重呢？
乌尔奇奥拉稚气的脸庞露出了个灿烂的微笑，「是啊，学习程度还要再提高呢！」在僕人们见他笑起来而鬆一口气时，他徐徐说道，「你们所说的，优秀西法家人的我，都还得继续前进，那麽，身为西法家『家僕』的你们，为什麽停在这裡谈天说地了呢？」他的口吻一点儿也不像他这个年龄该有的讽刺，「在什麽样的位置，都有我们该做的事，还有什麽话该说，什麽话不该说，才不失了自己的『身份』，我说的对吗？」他在说话时依旧笑着。
一个孩童笑得令人不寒而慄。
「是……是的……！我们这就回到岗位上！」一群人一下便迅速走开。
看着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乌尔奇奥拉收起了装模作样的笑容，「绊，我说得太超过了吗？」他转过头去问道。
看见他这处在本该无忧无虑年纪的孩子，脸上蒙上一层阴影，宗看得着实心疼。
「恰到好处，少爷。」他微微躬起身子，「恕我失言，应该说是远远不够。胡乱批评夫人，真应该让他们掌嘴。」
乌尔奇奥拉没有说话。他明白，自己不可以惹事，因为自己永远不会有事，母亲会成为替代品替自己牺牲掉。
就凭他姓西法，恐怕他做尽了坏事西法家都会挡着。
然后将矛头指向母亲。
宗也是为了让他心裡舒坦一些，才接续说了那番话。不然以乌尔奇奥拉的话语而言，的确是拿捏得当。
「绊，要做到什麽程度，才能够让大家接受母亲？」乌尔奇奥拉阴柔的脸庞透出几丝冰冷。
宗说不出话来。如果有什麽好办法，他当然也不会任由其他人继续欺负夫人。每次乌尔奇奥拉问起这个问题时，宗都会很希望，他要是只是个普通的天真孩子就好了。快快乐乐的成长，不需要懂得这些无谓的斗争。
乌尔奇奥拉也知道，宗从来就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他不过是想说出来罢了，没奢望得到解决之道。
因为即使没办法有效处理，总比不说出来闷在心裡好。
乌尔奇奥拉很快转换话题，表面看上去和平日一般自信有神，「不说这个，我先去找绫芙他们了。」他对宗露出了个微笑，「绊你也去休息吧。」
宗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闭起眼睛朝他鞠了躬，「……我明白了，少爷。」
走在西法家的长廊裡，乌尔奇奥拉的表面看上去和平常没什麽不同，但心底却是幽暗的。
身为女僕的母亲，也只是普通的和父亲相爱，然后普通的嫁了进来不是吗？难道就因为母亲是个女僕，就不该与父亲在一起吗？
就只因为身份，那该死的身份！
愈想愈气，乌尔奇奥拉索性不想了。他已学会如何在大家面前演戏，可有的时候仍会露出马脚。他想，是他的练习还不够，不能让他人看出他的愤怒情绪，免得连累母亲。
还差得远呢……回去得要再努力学习……！
他暗自这麽想着。
「乌尔奇奥拉少爷！」
轻甜的声音响起，乌尔奇奥拉一听便知道是谁，「绫芙，妳怎麽会在这裡？」他伸出手指示意她小声。
这裡是乌尔奇奥拉所居的庭院，再怎麽说绫芙应该也是要在学校附近等着，怎麽会跑来这裡了呢？
绫芙开心的笑了起来，「因为今天，夫人邀请我喝杯下午茶，所以结束以后，我就在这裡等着少爷，当作惊喜。」她眨着如宝石般闪亮的大眼，「乌尔奇奥拉少爷不喜欢吗？」她低下了头，「对不起……明明不该擅作主张的……」
乌尔奇奥拉连忙说道，「这没有关係的，我只是好奇妳出现在这裡而已！」他随即拉起绫芙的手，「走吧，我们到大家那裡去！」
绫芙闻言，又笑得灿烂直点头，并回握住他的手，「少爷，跟您说，夫人她似乎非常喜欢我喔！」
「真的吗？太好了！绫芙妳一向讨大家喜欢的！」
「少爷太过奖了！」
两人小声谈天，避开大路，手牵着手走向学校的方向。
房裡，宗听完话后愣在原地。
「夫人，您是认真的吗？」
夫人扶着额头，眼睛是闭上的，「那个孩子，我能够感觉得出来。」她的语气透出不信任，「太相似了……简直和大夫人一样……」
宗有些紧张，他趋前问道，「夫人这话是……？」
夫人缓缓睁开眼，眼裡充斥着不安，「宇喜多绫芙……她那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下人似的……」
那个大家都盛讚不已的宇喜多家三女儿，居然让夫人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不等宗开口，夫人已先长叹一声，「我知道你一定很溷乱吧，绊？但是，那种眼神我是不会看错的……那种贬低人的眼神……」夫人向后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夫人，宗绊我无条件信任您。」宗连忙躬身说道。
夫人望向他的脸，「我明白。」她垂下眼帘，「我也不相信，乌尔奇奥拉喜欢的女孩儿居然会对我这个样子……」
宗突然后悔，自己平时常常和夫人谈起乌尔奇奥拉与绫芙的互动。
「这可是家族都期望的联姻，他们小俩口也愿意，那我就能够放心……可现在……」夫人痛苦的再度闭上双眼，「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啊……难道我要因为自己的感受……伤害我儿子的情感嘛……」
事情来得太突然，宇喜多绫芙让夫人痛苦成这样，肯定不假。夫人从早些年就常被家僕欺负，她在看人心思跟脸色的能力，无人能出其右，特别是瞧不起的神情，夫人总能够完全看透。
这是多麽深沉又长年的伤害，令夫人时时刻刻都害怕着这样的眼神。
宗只是默默拿出手帕，替夫人擦拭脸上的泪水。
放学后的学校，裡边传来阵阵交谈声。他们一如往常的讨论着等会儿要进行的活动。
乌尔奇奥拉就在一旁听着，并在适当的时机提出些建言。很快的，大家今日的行程拟定完善了。
就在临走前，乌尔奇奥拉发现，本该空无一人的教室，此时尚有一人仍待在裡头，从未出来参与大家的谈论。
「……冰宫她，今天还是没办法和我们一起玩吗？」他望向教室裡的女孩。
上一次听见她的名字，乌尔奇奥拉便一直记着。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对这个尚未见面的女孩印象深刻。或许，是因为她和母亲一样，同是身处在名门权贵之中奋斗的人吧。
「是啊……已经邀请她好多次了，可她总以工作为由拒绝了，我们也不好打扰她学习……」绫芙小巧的嘴嘟起，明明灰心但看上去十分可爱。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好勉强她了，大家都有自己该做的事呢！」乌尔奇奥拉温和的说，「好了，我们走吧！」
听着他的话，大伙远离了学校。但乌尔奇奥拉的心思却还未离开那间教室。
服侍……是这样一个累人的工作吗？
他不由得想到了天天陪伴在他身旁的宗绊。自己虽然会命他去休息，可这个女孩子却不在他的管辖之内。
找个机会，让她好好放鬆一下吧！
乌尔奇奥拉边走边思索着。
那麽，该怎麽做才好呢？
突然，一道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乌尔奇奥拉少爷，您的生日就要到了，这一次，我们为您办个庆生会如何？」绫芙向他微微笑。
一直以来，家中都有为了少爷们的生日而举办的生日宴会。绫芙所说的是在学校裡为乌尔奇奥拉庆生。教师那方面，因为他总是偷偷熘过来的关係，早已明白是如何，这件事倒是很乐意的赞成了。总而言之，都会是乌尔奇奥拉第一次参加这种朋友举行的庆生派对。
「麻烦你们了，我会很期待的！」乌尔奇奥拉有脸上藏不住的喜悦。
有了！就挑放学的时候吧！
在方才的对话，众人提到，他们会秘密佈置，还请少爷短期内先别靠近学校。
这段时间，就去找那个女孩子吧！
乌尔奇奥拉下定了决心。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身份壁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