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十九章 马尼戈特的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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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微凉的海风让人不由地紧了紧衣领，等待着货物的码头工人在一旁搓着手，高声交谈。威尼斯-那不勒斯航线的船只驶向斯拉夫人码头，薄薄的海雾笼罩着桅杆，平静的海面上一眼就能够看到那艘挂着威尼斯飞狮旗的帆船，几艘港口的小船簇拥上去，引导着它在港口内缓缓前行。
船还没有完全靠港，已经有不少前往那不勒斯的人站在码头等待，有穿着普通的市民，也有绅士打扮的上层阶级。码头工人笑话了几句没经验的旱鸭子，又倚在系缆桩上聊起了天，有经验的工人和水手都知道海上看船类似“望山跑死马”，从看见桅杆到船真正停稳还要好长一段时间，这些翘首以待的人估计要站在那里像傻子一样等好久。马尼戈特倚在港口仓库的门栏上，懒散地含着一根没点着的烟。
他和雅柏菲卡按照旅店老板提供的信息拜访了威尼斯的制枪工匠——过程有些混乱，在晚饭时间生闯进别人家可不是什么好的拜访方式。老工匠非常生气，但经不住马尼戈特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告诉了他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制造过14mm口径的手/枪，为威尼斯更换大英同款定装弹药燧发枪就足够他们忙的了，而且威尼斯也没有决斗的传统，平时除了想弄点稀奇货把玩的贵族，基本上不会有人来定制手/枪。
这条线索到这里就中断了。马尼戈特和雅柏菲卡商议的结论是暂时放下这个疑点，他们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线索要追。马尼戈特想着趁机回老家转一圈，享受一把衣锦还乡的刺激感，雅柏菲卡在追的线索则指向了托斯卡纳。冥王星奇怪的变动让整个圣域都警惕起来，最近冥斗士的活动也越来越频繁，他们除了来剿灭黑暗圣斗士外还需要注意意大利有没有新觉醒的魔星。夹在西西里岛和托斯卡纳之间的那不勒斯就成为了他们接下来的首选。
熹微的晨光下，周围的人群神态各异。三个略显矮小的身影挤在一堆抱着行李的平民中间，他们都戴着帽子，还刻意压低了帽檐，还好货物和行李把他们层层包围，才没让他们在这一群散发着稻草和烟草味的人中间显得过分突兀。偶尔有巡警路过，三个人就快速躲到其他人身后，避开对方的视线。最矮的那个像第一次进城的乡下人一样好奇地左顾右盼，伸着手指着向码头驶来的船，说了些什么，被他的同伴拍了拍肩膀，才不太乐意地站直了身体。
船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缓缓靠岸，码头工人将缆绳紧紧缠在系缆桩上，船上的水手们放下艞板，从那不勒斯运来的货物沿着艞板鱼贯而下，之后是疲惫又满脸期待的人群。海上航行消磨了他们的耐心和体力，终于出现的陆地唤醒了他们启程前的憧憬和幻想。等在岸上的人在他们下船之后也陆陆续续上船，那三人也随着人潮向船舱里走去，最高的那一个在收路费的船员手里塞了一枚杜卡特金币，船员掂了掂，点点头，用浓重的南意口音说了句“欢迎前往那不勒斯”。
亚伦、天马和费里西安诺终于如愿以偿地登上了船。这艘船按计划会在亚得里亚海和爱奥尼亚海经停曼弗雷多尼亚、布林迪西、奥特朗托等多个港口，然后经停西西里岛的墨西拿，通过墨西拿海峡绕过意大利的靴子尖端进入第勒尼安海，经停阿马尔菲，最后到达终点那不勒斯。亚伦挑上这艘船的原因无非是时间紧迫又离开威尼斯的势力范围，哪怕船票的价格看得天马一阵心慌，他还是心甘情愿掏了钱。
他们在味道怪异的船舱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解下了了几件行李，放松地舒了一口气。周围都是叫嚷着、扛着行李和货物经过的旅客和商人，等到船完全离开港口之后，他们才摘下帽子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
杰克把他们窝藏在她之前的藏身地点，斐吉和毕格罗带来巡警已经撤退的消息之后，他们才动身前往港口。
亚伦仍然对那些巡警的目的有所怀疑，那篇没写完的《谁弄丢了威尼斯的克里特岛？》不可能引发当局如此激烈的反应，不过加上哥尔多尼先生的推波助澜和最近威尼斯不算平稳的局势就说不定了。他再次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怎样的一件蠢事。如果他们没有去救斐吉的话，就会直接撞在威尼斯巡警的枪口上，元老院和四十人议会可不会管到底有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更何况劣迹斑斑的十人会估计也因为费里西安诺和那篇无聊的评论注意到了他们。
坐以待毙，他、天马和费里西安诺肯定会一块被流放。现在威尼斯对他们来说已经危机四伏，科伦波主编被抓，他们的身份或许已经泄露。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点，亚伦忍不住感叹哥尔多尼先生真是给他们指了条明路。
“你们真的下定决心了吗，离开威尼斯？”
杰克低声问道。
亚伦点点头。天马站起身来。“我们会回来的，”他拍着杰克的肩膀安慰她，“‘道路曲折，但是前途光明’，”他明亮的眼睛像是天空中降下的星星，“别忘了，我可是你们印刷车间的领班。”
“哪怕我不在也要好好地工作，好好地生活啊，杰克、斐吉、毕格罗。”
斐吉抽噎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费里西安诺也开始抹眼泪，哪怕天马开玩笑地说“别哭了，我又不是死了”也止不住屋子里愁云惨淡的气氛。“啊，怎么办啊，亚伦——”他苦恼地挠着头发，最后还是杰克为他们解了围。
“费里西安诺！”她抽了抽鼻子，一巴掌拍在干嚎的费里西安诺头顶，费里西安诺打了个激灵，正对上杰克有些红肿的双眼。杰克不自然地扭了扭头，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去了那不勒斯……要好好地担当起你的责任。威尼斯的我们已经生活得够好了，但是那不勒斯还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孩子，还有很多像这条街的人们一样贫穷的大人——”
她第一次拥抱了费里西安诺。“去救救他们吧，我亲爱的祖国。”
“还有，意大利就拜托你们了，亚伦，天马。”
逐渐苏醒的黎明包裹着他们，就好像这个国家的未来即将迎来曙光。他们在码头拥抱着分别，杰克大声说她才不会因为分离停下脚步，等到他们回来说不定都要在她手下打工了。亚伦的速写定格了这样的画面，在危机逼近、但仍旧充满憧憬的时候，无论是天马棕红色的眼睛、费里西安诺金色的眼睛、还是杰克黑色的眼睛，都在缓缓升起的太阳下熠熠生辉。法列罗号桅杆顶飘扬的飞狮旗在海面上投下狭长的倒影，前往那不勒斯的航船渐渐靠港。
一切又仿佛回到了亚伦和天马来威尼斯的那个早晨。年轻的人们向大海寻求着未来，鼻尖还有点红的北意大利有些不安，又对踏上哥哥的土地充满期待。意大利的双子分别了几百年，他们只在会议的间隙偶尔见过几次对方的背影，这次他真的要踏上南意大利了，哪怕只是亚得里亚海的海风，都让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前往那不勒斯的航船绕过圣尼古拉岛，威尼斯逐渐远去成一片模糊的色彩，利多的防御工事在把潟湖和海湾分割开来，雄伟的岸防炮眺望着远方的海洋。费里西安诺站在甲板上，对着遥远的威尼斯大喊他会击败西班牙，把罗马诺带回家。周围人只当这个他是个家人被奥地利征召成为雇佣军的可怜人，只有一个蓝色头发的男子，叼着一根烟走到费里西安诺的身边。
“击败西班牙吗，真是不错的志向。”
马尼戈特轻轻笑了一声，他看向只到他腰部那么高的费里西安诺，带点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怜悯的神色。
“我说，这位不知道是神还是神造物的先生，说大话也要有个限度吧。”
雅柏菲卡的出现及时制止了这场即将展开的小型圣战。
被认出非人类身份的费里西安诺趴在地上装死，还贴心地写了个“我已经死了，再见~”的纸条放在头顶。亚伦和天马被马尼戈特像拎小鸡一样一手拎着一个，天马还在不断地挣扎。他们一听见费里西安诺喊救命就冲出了船舱，天马把手/枪藏在衣兜里，亚伦从船舱里拿了一块木板。
再一次尝试袭击黄金圣斗士以亚伦和天马全面失败收场，马尼戈特显然没有希绪弗斯一样的好脾气和绅士风度，他用完全看不清的速度打掉了天马手中的手/枪，下一秒亚伦就感觉自己被拽着领子拎了起来，那个蓝发的男人还像扔链球一样把他和天马甩来甩去。
好在甲板上的争执的声音引来了双鱼座，这场折磨人的压倒性战争才没有继续下去。看见雅柏菲卡，马尼戈特放下胳膊，对着地上掉的那把枪努了努嘴。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说，“喏，14mm，不，应该是14.5mm口径的手/枪。”
几分钟后来自威尼斯的三人组在黄金圣斗士干净宽敞的一等舱里面乖乖坐成一排，感叹有钱的好处。
雅柏菲卡站在离他们很远的门边，他为马尼戈特的失礼向他们表示抱歉，之后为他们点了意大利桔茶。向来脑子里只有美食和美人的费里西安诺在闻到桔茶香气的一瞬间就选择了投敌，把他的来历和经历倒得一清二楚。
“啊，所以黑暗鲸鱼座被一把国家意识体加持过的手/枪击伤了吗，”马尼戈特翘起二郎腿，他思考了一会，忽然神神秘秘地凑了上来，拍了拍费里西安诺的肩膀，用一种“您真厉害”的口气说道，“做个交易吧，北意大利大人，你帮我加持点东西，我支付你这一路上的餐费，怎么样？”
“好耶！”费里西安诺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但他仅仅激动了一会又沮丧了下去，呆毛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但我不知道我之前是怎么弄的，我都是对Amelia说‘Amelia，帮我干掉基尔伯特’‘Amelia，帮我干掉弗朗西斯’这样——”
亚伦被意大利桔茶呛住了，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天马拍着他的背。
“不，我只是震惊你居然会给自己的枪起名字。”他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尴尬地解释。
“Amelia是把好枪！”
“是是是，她是把好枪，”马尼戈特打断费里西安诺的反驳，他随手从行李里抽出一把匕首塞给费里西安诺，“那北意大利大人能不能对着这把匕首说‘帮我干掉睡神死神’或者‘帮我干掉修普诺斯达拿都斯’呢？”
雅柏菲卡默默地放下了茶杯。
“杀人可是违法行为。”费里西安诺坚决地说道。
马尼戈特伸出两根手指。“每天的餐费翻两倍。”
“Allyes！”
亚伦看着仅仅为了两倍餐费就把自己卖了的费里西安诺，感觉自己未来的参谋生涯一片灰暗。说不定他根本看不到费里西安诺成长为意大利的那一天，费里西安诺就会把自己卖给什么东边卖披萨的店主、西边卖意大利面的店主、北边卖奶酪卷的店主、南边卖葡萄酒的店主等等，或者还有什么东北方向卖土豆和啤酒的奇怪家伙。
“这是什么邪//教现场。”从刚刚就觉得世界走向完全不对了的天马看着对着一把匕首温柔地说着情话的费里西安诺喃喃地说。
总之鬼迷了心窍的马尼戈特最后还是放他们离开了一等舱，不久水手就给他们端来了一大盘那不勒斯派，分量足到亚伦觉得那个蓝发的男人是想要喂猪。杰克塞给他们的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饼干被忘在了行李最底下，吃饱喝足的费里西安诺坐到一旁自得其乐地开始哼那个“圆圆的地球”的小调。
在他们头顶的一等舱内，躺在宽敞的床位上的马尼戈特把玩了一会那把匕首，把匕首像扔飞刀一样扔进了他的行李中。雅柏菲卡瞥了一眼那把露出一个尾端的匕首。
“你不会真的打算去找死神和睡神吧。”
马尼戈特比了个禁声的姿势。“老头子的命令。”他笑了笑。
谁知道呢，他看向天花板。这些从北意大利前往南意大利的人从来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超出想象的贫穷、饥饿，还有无处不在的腐败和剥削，腹地的每一个村落几乎都受到二十人以上的土匪团伙的威胁，这些土匪不是别人，正是这些村子的村民，食不果腹无路可走，只能拿命去搏。他离开西西里的时候，奥地利和西班牙正在岛上来回拉锯，用盐和炮火摧毁村庄和农田，西班牙人撤退的时候还在西西里岛上实行了焦土政策，大肆破坏。他听说之后西班牙人放弃了西西里，但是西西里又变成了神圣罗马的一部分，这可能是件好事，毕竟奥地利没有足够的海军来控制西西里岛，西西里还会维持原来它糟糕的自治状态。但最近西西里又重新被西班牙占领，还和那不勒斯合并成了两西西里王国。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西西里人在四五百年的殖民统治中已经麻木了身体也麻木了灵魂，他们不在意到底谁占据了西西里，奥地利也行，克雷莫纳也行，西班牙也行，反正都一样糟。不会再有比小麦产地的人吃不上饭，贵族们还要再土地里面洒盐来互相攻击更讽刺的事了。可是这才是真正的西西里，不但要交天主教的什一税，还有西班牙要求的超过四十种税收。他们也曾经起义过，但结果是镇压和饥荒，政府要求无业者立刻滚出城市，否则格杀勿论。
他不相信天真的北意大利能够为南意大利做些什么。南意大利自己都不想拯救自己的话，罗马复活也没有用。
而他马尼戈特能做的，也只有把云端高高在上、欣赏苦难的神明扯下来，狠狠地揍一顿罢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雅柏菲卡侧过身，让马尼戈特去开门。外面站着满脸迷糊的费里西安诺，他抱着一本书，马尼戈特看见那本书的书脊上写着“圣经”。
“你是我哥哥的子民，我觉得我应该代替还没回来的哥哥祝福你。”费里西安诺金色的眼睛看着马尼戈特，他用一股不由分说的力气把那本《圣经》塞进马尼戈特手里，“这是圣马可大教堂的神父祝福过的圣经，我的同伴说它会保佑你心想事成。”
马尼戈特不好拒绝北意大利的好意，他拿着《圣经》坐回床边。《圣经》里还夹着一个小纸条，他有些好奇地翻到那一页，有一行字用红色的颜料标注了出来。
“‘凡祈求的，就得着；寻找的，必寻见。’”
马尼戈特轻轻地念了出来。
下面还有一行手写的花体字。
“N45 26 19 E10 5938。”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十九章 马尼戈特的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