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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狐囚(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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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狐/诗剑行×狴犴令
狄仁杰是不会真的听话的。
李白冷眼瞧着看台下方永宁宗二人的互动,叼在嘴里的草径被无意识地咬碎,苦涩的味道在口腔弥漫,他却没有吐掉,反而越发起劲,直将整根草都嚼烂了,才从口中吐出。
昨夜他如往常般踏月而至,却被一道结界隔绝在外,打破结界不难,但这几乎就是明摆着的硬闯了。
正在李白思忖之际,狄仁杰推开了窗,鎏金色的眸在两步开外与他隔窗相望。
“诗行长老。”狄仁杰语气平静,带着几分淡漠,道,“我拒绝你的提议。”
“永宁宗与慕月宗互相敌对,我与你无话可说,请回罢。”
李白被气笑了,伸手贴在结界之上,道:“你觉得它拦得住我?”
“不能。”狄仁杰淡淡道,“它只能证明你犯戒。”
二人目光相遇,擦撞出某种看不见的火星。
“倘若这是你选的路,李某无话可说。”
狄仁杰看着白衣剑修远去的背影,缓缓关上了窗,窗框合上的瞬间,他脱力般靠在墙上,汗水从额上滑下,后背的衣物亦微微浸湿。李白给人的压力太大了,拒绝他并非明智之举,但他不得不做,便是穆清没那么喜爱他,永宁宗也不尽如人意,但也好过去给李白当玩物。此番李白若是罢手,那是最好的,若是不能……
狄仁杰假作不经意地抬头,对上了一道冰冷的视线。他不自觉抬手抚在额头,月白色的缎带接触指尖,带来微凉的丝滑触感。
啧,麻烦。
这条额带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师父的意思是,你主水,我主金,金水相生,若你愿意,我二人可结为夫妻,结伴双修。”旁边的上官婉儿低声道,白净的脸上浮起一片红云。
狄仁杰心中略感差异,但并不排斥,他与上官相识多年,又同为永宁宗年轻一代的翘楚,同往罪渊试炼,彼此救对方于危难之中,若说狄仁杰未曾对她动过心,那才奇怪。
“多谢宗主赏识,我自然愿意。”他想了想,开口道,“若我夺得此届宗门大比魁首,回宗之后自会去向宗主求得首肯。”
上官婉儿点头,将脸转向别处不看他了,她虽不是拘谨羞怯的性子,但提起这种事,还是有些脸红。
“逍遥派张远之胜!胜场+1。”
“有请下一位挑战者。”
狄仁杰看向比赛排名,目前张远之排名第一,胜场数为3。个人赛的比试方式为擂台赛,参赛者自行上台挑战,胜者作为擂主继续留在台上,败者下台,最终胜场数最多者为魁首。每名参赛者都有一次上台机会,已上台者不可重复上场,当剩余参赛者中无法产生新的魁首时,个人赛比试结束。
上届宗门大比李白上台后一站到底,不但夺得魁首,也是宗门大比有史以来首位击败数破百的参赛者。
狄仁杰本不打算这么早登台,现下却改了主意,他足尖一点,身形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跃上台。
“永宁宗狄仁杰,请赐教。”
——
宗门大比第二十日。
狄仁杰连胜三日,当前胜场数三十,暂居第一。
虽是擂台赛,但主办方似乎并不希望擂主被车轮战持续消耗,故擂主若是连胜,则每日最多进行十场比试。
由于参赛的只能是五大宗门的弟子,大部分修士都处于三阶结晶和四阶金丹境,狄仁杰原本就快到金丹中期,与李白双修后直接跨过中期进入后期,加上修行功法皆是绝品,五阶具灵以下的普通修士在他手里基本接不了几招,便是天骄也鲜少有人能撑过一刻钟,是以每日的比试都会提前结束。
但狄仁杰并未掉以轻心。参赛者二百四十名,除去因宗门赛重伤退出的十三名修士,以及已上台修士四十二名,狄仁杰若不想下台,则需再胜七十八场,才能赢得魁首。之前几天他遇到过两个五阶具灵,而接下来的几天他遇到的只会更多。
狄仁杰边走边想,未曾留意脚下的路,直至神识忽然感知到了什么,才猛然惊醒。他抬首四顾,发现四面皆是翠竹,前方隐约能听到流水声,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一叶障目。
狄仁杰没时间去想李白何时给他下的咒,转身想走,但已经迟了。
白衣剑修足尖轻点,从弯折的竹枝一跃而下,灵动翩跹,像只轻舞的碟,眼神却如出鞘的剑,冰冷又锋利。
狄仁杰将两张疾行符拍在腿上,转身便跑。凌厉的剑气自林中扫过,一片竹林纷纷倾倒,惊起飞鸟无数。狄仁杰闪躲之下失了速度优势,眼看李白越来越近,连忙念咒道:“水行之术,滞!”
无数细小的水珠朝李白飞去,这些水珠没有伤害作用,只会减缓人的动作。只见一道墨色虚影留在原地,李白瞬间出现在一步开外,避开了这些水珠,抬头对狄仁杰露出一个冷冽的笑。
狄仁杰心头一跳,立刻捏碎手中的闪行符,身形出现在几步开外的同时,方才狄仁杰所在的位置落下数道墨影,细看的话会发现那些墨影均是飞剑形状。
难,太难了。
四阶金丹想在七阶化神面前撑过十息,简直痴人说梦。
狄仁杰飞身出了竹林,白衣剑修紧随而至,疾行符已然失效,闪行符的多次使用已让狄仁杰头脑发晕,不可再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白近身,将手轻轻贴在他肩上。
狄仁杰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坠入及腰的溪水之中。水花飞溅,冰凉的水流让他的意识回归清醒,他调整身形,足尖在鹅卵石上一点,飞身跃出,带起的水珠在空中化作令牌形状,朝李白疾射而去。
李白不知用了何种身法,一道浅淡的水墨色屏障环住了他,水令甫一触及那道屏障,便如水滴落入墨中,立时消融不见。
“我本不想伤你。”
李白话音落下,碎月剑心立刻绽出耀眼剑芒,无数剑影自剑身飞出,朝目标而去。狄仁杰站在水面上没有闪躲,绝影剑自动寻踪,闪躲根本没用。
“水行之术,壁。”狄仁杰轻声呢喃,一道水壁挡在了身前,但他知道,无论李白是否想要他的命,这道水壁都不可能挡住。
分明是绝境,他却缓缓扬起了嘴角。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忽然闪行而至,挡在了他身前,数道水壁凭空出现,比狄仁杰凝成的厚重许多,将二人牢牢护在其中。下一刻,剑影撞击在水壁之上,一阵灵气激荡后,剑影逸散,水壁留存,虽然只剩了薄薄一层,但二人并未受伤。
那人回身,是个样貌清俊的男子,银色短发,一身素雅的水绿,袍子上有绿色的波浪水纹,他静静看着狄仁杰,似乎在等他开口。
“你……”
“此地发生何事?”
终于来了么。
“诗行长老无故袭击与我。”此话一出,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狄仁杰转头,对上了李白若有所思的眸,道,“在下不知缘由。”
“哦?有人犯戒?”那黑袍人低低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诡异的兴奋。
“并非如此。”刚才为狄仁杰挡下一击的银发男子忽然开口,狄仁杰猛然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那人避开了狄仁杰的目光,继续道,“我乃逍遥派时雨天司,与诗行约定在此比试,这位兄台误入此地,差点被误伤,所以有所误解。”
黑袍人目光死死地盯着诸葛亮,如一只鹰隼盯住了自己的猎物,诸葛亮面上依然保持着淡定,但狄仁杰发现他背在身后的手在颤抖。
“你想知道他说的是否为真话,去看看永宁宗那名弟子有没有受伤不就好了。”李白此时开口,淡淡道,“我若要杀他,他不可能安然无恙。”
狄仁杰心中叹息。
棋差一着,功亏一篑。
黑袍人收回覆盖在狄仁杰身上的术法,淡淡道:“无伤,但仙盟不可动武,你们在大动干戈,仍需受罚。”
“我提出的比试,这罚我一人担。”
“可。”黑袍人说完,便来到了李白身边,正要伸手抓他,却听李白道:“我想与他们说句话再走。”
黑袍人点头,李白快步朝二人走来,先对诸葛亮点了下头,道:“多谢。”
“你是谢我救他,还是谢我救你?”
李白微微怔愣,诸葛亮叹气道:“也罢,这事我管不了。”李白这厮活该单身。
见诸葛亮离去,李白将目光落在狄仁杰身上,或者说,落在狄仁杰额前的束带之上。
“你故意的。”
狄仁杰不语,但眼神已给出答案。
李白觉得他该生气的,但比起生气,心中更多的感受是疼。
“怀英,我们来日方长。”
——
仙盟是何惩罚狄仁杰不得而知,只是在接下来的几日,他都没看到过李白。个人赛的胜场数已叠加至七十,此时取胜已不如之前轻松,天骄增多,越阶比试开始频繁,狄仁杰每日身上都会有些大大小小的伤。
这日穆清为他疗完伤,他正欲告辞,却听穆清开口道:“怀英,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狄仁杰眼皮跳了跳,迟疑片刻后答道:“没有。”
穆清点头,淡淡道:“那回去准备比试吧。”
狄仁杰答应一声,转身离去,穆清看着他的背影,起身走到门外,御剑朝后山而去。外人所不知道的是,此地不但是仙盟议事之处,还是仙盟牢狱之地。
“劳烦通禀,永宁宗穆清请见慕月宗李白。”穆清站在地下监牢的入口,对门口的黑袍人道。
黑袍人转身往里走,不多时重新回到门口,将一块令牌递到她面前,穆清结果后道谢,将灵力注入令牌,瞬息之间便消失无踪,黑袍人一动不动,连眼神变化都没有,宛如一尊雕像。
穆清再次睁眼之时,眼前场景已发生了变化。这是一间极其空旷的房间,除了房间中的另一个人,什么都没有,体内有明显的滞涩之感,似乎是有抑制灵力的阵法。
“怎么又是你?”李白声音闷闷的,似乎没什么精神。
“你希望是谁?我徒弟么?”
李白转过脸去,道:“我与永宁宗长老无话可说。”
穆清无视了他赶人的话,道:“三年前的事你不愿提,那便说说眼下。”她顿了一顿,问道,“你对怀英仍旧有意?”
李白闻言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看来他不愿意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是。”穆清眼中闪过一抹失落,黯然道,“我是个不称职的师父,你不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也是。”
李白有些尴尬,开始后悔刚才说了那句话,毕竟狄仁杰不信任穆清,可能还与他的挑拨有关。
“若你未曾叛宗,你们之间未必没有可能,但现在……”穆清摇了摇头,叹息道,“绝无可能。”
李白不悦道:“你如何断言绝无可能?”
穆清看向李白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怜悯,道:“你在这里不就是证明?他若对你有意,你何至于此,更何况……他快成亲了。”
李白猛然转头看向穆清,“你说什么?”
“宗主有意让他与上官结为道侣,他已同意。”
李白直直地看着她,似乎无法理解这句话,好一会儿之后,他低下了头,喃喃道:“所以,他不是想杀我,是真的……”
他以手覆面,看不清神情,却显出几分落寞。穆清有些不忍,开口劝道,“以你的天赋和样貌,何愁找不到良人,你与他不合适,纠缠下去对你对他都不是好事。”
“呵。”李白忽然笑了一声,在这安静的地牢里显得尤为突兀。他抬起头来,笑中的苦意渐被狠戾取代,一双眼睛又凶又狠,仿如受伤后被逼入绝境的兽。
“他爱我如何,不爱我又如何,我想要他,这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