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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狐囚(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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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为什么不肯呢?
若说不喜欢他,又为何要护着他?
李白揪住一个路过之人的慕月宗弟子衣领,指着狄仁杰的方向问:“与我双修他吃亏了吗?”
那弟子连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诗行长老不知为何执着于永宁宗狄仁杰,虽是一厢情愿,但凭心而论,诗行长老这等容貌修为,二人双修到底谁吃亏还有待商榷。
“那为何不肯?”
那名弟子额上冒着冷汗,心内大呼:这我怎知!
“大约是……害羞?”弟子边说边点头,笃定道,“必是如此,如他这般的斯文正经之辈,大多面皮薄,便是情投意合,也对双修之事羞于启齿。长老之前当着众人之面邀约,他便是心中欢喜,面上也是恼怒,轻易不肯答应的。”
李白做恍然状,点头道:“原来如此。”
那弟子见状,心有飘飘然,还想多说两句,但见长老目光已移回下方,盯着狄仁杰若有所思,也不敢出声打扰,只得悻悻然离去。
宗门大比进行得如火如荼,狄仁杰偶尔抬头,便会与李白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然后偏移视线转向别处。那眼神无波无澜,让人看不出情绪,李白却勾起了唇角。这是第几次了?他几日前可不会这样。
狄仁杰额上的伤已经好了,但并未再覆束带,李白伸手入袖,指尖在无人可见的袖内轻轻摩挲着那条原束在狄仁杰额间的青色缎带,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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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门轮赛第十天,永宁宗轮空。
不想再被李白盯,狄仁杰没去演武台。他几乎在房内修炼了一整天,直至察觉到境界松动,才缓慢睁开眼,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近日他修为达到瓶颈,隐约已摸到了金丹中期的门槛,大概再过几日便可突破。他一天没吃东西,感觉有些饿了,便出门去饭堂寻了点吃的。
夜色浸染了大地,狄仁杰踩着月光往回走,途中偶遇一片竹林,见月华洒落林间,清雅幽静,便顺着青石小路往前走。微风徐徐,竹叶跟着起舞,细微的沙沙声传入耳中,为此地增添了几分生气,却不显吵闹。不远处传来清泉流动的声音,狄仁杰顺着声音的方向走,步出竹林见到了一条流动的小溪。
溪水潺潺,清缓透亮,水深可及腰腹,若是在这里洗个澡……
仙盟虽有洗浴的地方,却是公用的,狄仁杰不喜与人共洗,便都是用净身之术解决问题,但这术法虽可除垢,却如湿布擦身,总给人一种不痛不快之感。
方才一路走得挺久,这里怕是已近仙盟辖区的边缘,倒是不用担心有人一直窥探。
狄仁杰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迅速躲入溪边的芦苇丛中,脱了衣服往水中走。清凉的溪水在皮肤上游走,狄仁杰如一条鱼般钻入水底,片刻后再冒出水面,轻盈畅快之感充斥全身,让他有些恋恋不舍。但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起身,涉水回到岸边,向藏衣服的芦苇丛走去。
迅速穿上衣服,狄仁杰边用术法烘头发边往回走,然而才走几步,脚步便猛地一顿。月光下,白衣风流的剑修抱臂站在芦苇从中,嘴角微微翘起,歪着头看他。
狄仁杰转身就跑,被后头的剑修轻易追上,扑到在地,狄仁杰张口欲言,却被李白竖起的一根手指止住:“嘘。”
在狄仁杰惊慌的眼神中,李白俯下身,在他耳边低语道:“此事……你知、我知。”
什么?狄仁杰又慌又乱,全然不解其意,李白却笑着抬头,将唇印在了他唇上。
按压,啃咬,品尝,占有。温柔又霸道,无法反抗,不容拒绝。
苇根晃动,芦花飞荡,轻飘飘地落在耳畔与脸侧,带来微弱的痒。灵力顺着舌尖淌了过来,行经狄仁杰四肢百骸,再回归剑修体内,二人的灵力交融着,共舞着。
若说狄仁杰的丹田灵力是初初形成的小河,那李白便是浪花翻滚的江海,二者的交汇对李白来说影响不大,对狄仁杰却是翻天覆地。被完全没顶的灵力灌入,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骨骼都在尖叫,充盈的灵力覆盖了周身,极度的舒适让狄仁杰忍不住全身颤栗,神思飘荡间神魂仿似被人触碰。
“不要。”狄仁杰的灵魂颤抖着,恐惧着,却又兴奋得打颤,仿似在刀尖上起舞,悬崖边上荡千秋,极致的恐惧与极致的快感纠缠着拉扯,相互搅成一团,最终皆化作了极致的兴奋。
双修之术有两种,一是单纯的肉身结合,双方各自获得修为,多少视天赋而定,另一种则是灵魂与□□的双重结合,比起前者效果更好,对修士的影响也更大,若双方修为不一,低阶修士往往会获得更多修为。但世间之事,往往利弊同在,由于修为之差,双方魂体的强度不同,相交之时低阶受到的冲击要远大于高阶,心志不坚者很容易便会迷失心智,被高阶修士所控,沦为其傀儡玩物。
“唔——”狄仁杰心志不可谓不坚,然在巨大的修为落差面前,他毫无抵抗之力,好在李白并无侵蚀灵海之意,让他勉力维持了一分清醒,可这清醒究竟能否算得上幸事却也不好说。
狄仁杰的神魂仿似被一层柔软的浮云裹住,温暖舒适,令人目眩神迷,分明知道眼前之人是极度危险之物,分明知道沾惹将万劫不复,却饮鸩止渴,颤抖地吻上了他。
月华如练,卢絮飘扬,被惊飞的小虫带着荧绿的光点摇摇上浮,及腰的苇杆与草叶遮蔽了视野,这场隐秘于芦苇地里的风月,纵情如斯,却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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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的脑子大约都有点与众不同,而李白是天才中的天才,脑子格外与众不同。
狄仁杰看着窗外一身湿透的李白,喉咙像被人掐了音:“你……”
“进去再说。”李白手往窗台一撑,轻易便从窗户爬了进来,还顺手关上了窗。
“你来干什么?”狄仁杰警惕地后退,手里已攥紧了神行符,这是他双修之后厚着脸皮找师父讨来的,却一次也没用过。
那晚之后,李白似乎对他失去了兴趣,不再盯着他看,也不再试图找他说话,便是路上偶然遇见,亦是很快移开目光,从他身边匆匆而过。
就像是一件玩具,用过之后发现不好玩,便仍在了一边。狄仁杰未曾期盼过李白的青睐,他不来扰是好事,但这种这般轻视实在让人火大,狄仁杰想揍他,可偏偏技不如人,所有的憋屈便只能在心里压着,令人气闷得很。
就在狄仁杰想把李白放下,只当那晚被狗咬了一口时,却又忽然在窗外感应到了李白。
“你今日受了伤,我总放心不下。”李白低头想用个火系术法将衣服弄干,却意外点着了袖口,连忙用手将它扑灭。
狄仁杰嘴角不动声色地翘了翘,看来永宁第一剑修,也不是所有术法都厉害嘛。
“我知你不愿让外人知晓我们的关系,却又想来看你,便求人下了这场大雨,好偷偷过来。”
这话信息量太大,狄仁杰一时没能解析完毕,分神之际便被李白近了身,抱入怀里。潮湿的衣物带着雨水的湿寒,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狄仁杰耳边鬓发被微微沾湿,李白带着潮味的话传入他的耳朵:“我想你了。”
这……这到底算什么?
狄仁杰轻而易举地便挣脱了李白,或者说,是李白放开了他。
“给我看看你的伤。”
今日狄仁杰在演武台遇到了五阶具灵之人,身怀异宝,虽越阶挑战成功,却也受了伤。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李白边说边上手解狄仁杰的衣服,狄仁杰万分羞恼,正要开口却被李白抢了先,“我喜欢你,便见不得你如此。”
狄仁杰难以置信地瞪着李白,李白却没注意,只瞧着背上的淤痕,伸手从皮肤上抚过,狄仁杰立刻疼得瑟缩了一下。李白皱眉,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金色丹药,贴在狄仁杰唇上,馥郁的丹香飘入鼻尖,一看便知品级不低,狄仁杰心里吃惊更甚,张口欲言却被顺势将丹药压入口中。
微冷的唇覆盖上来,丹药被抵向喉间深处,狄仁杰被迫吞咽下去,因从舌尖传来的灵力而微微颤栗。
“你不会又想……”
“我想。”李白将额贴在狄仁杰额上,低声道,“可我明日若从你房中离开,定然无法解释,你既不喜如此,我便依你,你想何时再去竹林溪涧呢?”
永远不想!可狄仁杰怕李白用强,便斟酌着语气道:“那天是个意外,我平常有比赛,不去那么远的。”
李白闭目不语,狄仁杰紧张地放缓了呼吸,片刻后,李白抱住了他,下巴枕在他肩上:“那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早睡,我每夜等到无人,进来找你时你都睡着了,我又不忍心叫醒你……”
狄仁杰身体僵硬,后背冷汗涔涔,李白在说什么?
“路上见到你也不敢打招呼,我……若不是知晓你也喜欢我,我定是忍不下去的。”
狄仁杰身体更僵,额上也沁出了冷汗,李白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些结论的?
狄仁杰自不知,李白与他虽都是初修双修之道,对其一知半解,这半解却是天差地别。狄仁杰视双修为基础常识,对其起源与效果知之甚详,具体如何施为却未研究,李白则刚好相反,他于狐狸洞中初起此念,回门后查询秘籍,对实践部分仔细研读,前头的术法介绍却不曾细看。
是以,李白并不知晓狄仁杰那夜神魂受扰,情不由己,见他主动便以为是愿意,只当那弟子所言甚是,狄仁杰害羞不愿让外人知道这层关系。
李白心中欢喜,便愿意为爱人约束自身,在外勉力克制,只夜间偷摸摸来爬房。
狄仁杰何其聪颖,虽不知其中缘故,思忖间却已将李白的心思猜了个七八分。越是明白,心里便愈发吃惊,他只见过李白盛气凌人,何曾见他如此做小伏低,若此时开口否认……
狄仁杰身体打了颤,抬头对上那双暗沉的眸子,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那可能会比死更惨。
狄仁杰鼓起勇气抬手,抚上李白湿透的发尖,努力挤出一个笑,出言安慰,只不过语气有点干巴巴的:“你辛苦了。”
李白在他唇上轻咬了一口,眉眼弯弯带着笑,说出的话却不那么令人高兴。
“怀英这样便想打发我,我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