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种的都是白眼狼》沐晋峰

6、桃花故人

　　马车不知道颠了多久，才终于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原本昏昏沉沉要睡过去的北枢被这轻轻的一下惯性给冲醒了，抬眼便见莫成空掀了帘子钻进来，北枢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

　　莫成空沉着脸，似乎心情不太好，一把将北枢捞过来，沉声道；“待会晚辈会给仙君松绑，只是灵脉暂时就不给仙君解开了。还望仙君能给些面子，不要乱跑。”

　　莫成空说着，又皮笑肉不笑道；“仙君知道的，无论你去哪，我都会把你抓回来，若是谁敢救你，我就杀了谁，那些小仙一样，你那六个弟弟妹妹也一样。”

　　北枢一听这人把杀念动到了仙宫七殿的头上，当下一股火气就冒了起来；“你敢！”

　　可他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可笑——莫成空确实敢。

　　莫成空一边听着他毫无威胁性的恐吓，一边十分不客气地给北枢带上了一张人～皮假面，把他那张俊美的仙容包得严严实实，随后笑了笑，道：“仙君可千万不要做傻事。”

　　说着指尖便轻轻点在捆在北枢身上的一截根须上，眨眼间，北枢身上的根须就迅速变细，然后缩回莫成空的指尖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捆得发麻的胳膊腿开始有血液回流，北枢一下子有些不适应，刚要支撑着起来便觉一阵腿软，冷不防又扑在马车里的垫子上。

　　莫成空不动声色地扶了他一把，帘子一掀示意要他下车。

　　这是一条极尽繁华的街市，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鳞次栉比的街道上有各式各样的商铺，几乎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连着几栋大酒楼矗立在街道一侧，挂着鎏金的牌匾。

　　而街的另一侧则是一条大江，这一段兴许是中下流段，江水平和，缓缓东流，江面上远远近近地停着大小几百艘船，桅杆交错。而大江对面又是层层落落的一条闹市。

　　“这是哪儿？”

　　莫成空一手拽着他的腕子，一边自顾自地朝前走；“楚州的傍江街。”

　　施南府就算是隶属于楚州的一块儿小地方，只是那块算是荒郊野岭，比不得这楚州大都。

　　莫成空把他拽到了一家极高的飞檐翘角楼前，只见这楼上挂着的牌匾上写着“人间仙阁”四个大字。

　　北枢的眉毛抽了一抽。

　　且不说北枢仙君作为七殿仙首来这种凡间酒肆有多丢脸，光是这四个字就把他膈应了个够。

　　我们何时在人间建过仙阁？

　　不等他心里头的牢骚发完，就已经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拖了进去。

　　门口迎宾的小胖姑娘长得极喜庆，扎着俩小髻活像个大了一号儿的善财童子。也不知是不是吃太多了，小姑娘困得睁不开眼，也不管眼前到底有人没人，嘴里上了发条儿似的不停重复“欢迎客官，客官里边儿请。”

　　酒楼里人满得要翻台子，觥筹交错间一片嘈杂，打杂役的小二手里端着盘子脚不沾地地到处窜，几乎快忙成了一只陀螺。

　　掌柜老板看这俩人衣着不凡，想必是又是金主，忙满脸堆笑地迎上来；“两位客官，是大堂还是雅间啊？”

　　莫成空似乎是想人模狗样地冲他笑一笑，怎奈这幅易容的嘴脸笑出来却没有人模，只有狗样：“已经有人订好了，天枢雅间。”

　　听到这个名字时北枢仙君还是不由得愣了一下，只见莫成空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老板一听，更是笑得嘴都要裂到耳根儿了；“哎呀哎呀，原来是贵客啊，来来来来，随我楼上走。”

　　老板将他们引上了机关升降梯，旁边负责操盘的壮硕的小厮接了老板的颜色，赶忙手脚利索地转动了机关摇杆，齿轮转动之间将他们缓缓送上顶楼。

　　这种技术在凡间被起了个名字，叫什么奇门遁甲，而仙界却是最瞧不起这种人间的小伎俩，一口一个“奇技淫巧”。

　　北枢算是整个天界最心宽的一位，以前就觉着这玩意儿新鲜，这会儿真亲眼见着了，更是由不得两眼泛金光，要不是老板再三告诫不要碰齿轮，不然会绞伤，恐怕北枢整个人都要扑上去了。

　　莫成空给北枢的那张人～皮假面也不是什么好看的货色，配上北枢这样一幅垂涎欲滴的表情简直说得上是猥琐。

　　莫成空原本是想故意整整他，专门给他做了个极丑的，这会儿却一边看着牙疼一边有些后悔起来。

　　终于莫成空忍无可忍地道；“快到了，严肃点！”

　　北枢正在想到底如何才能在自己仙宫里也造一座，生生让莫成空打破了他的白日梦，老大不情愿地横了他一眼，正巧在这时升降梯到了顶层，北枢便一个快步抢先迈了出来。

　　“就是这了，”老板打开了一间坐北朝南的屋子，“客官里边儿请。”

　　“嗯，”莫成空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

　　“那客官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等老板坐着升降梯下去了，莫成空就猛地一把拽过北枢，不容拒绝地将他拖进了这间题着“天枢殿”三个大字的雅间。

　　这大概是最好的一个雅间，不仅室内布置极尽奢华，朝南的那面墙全是雕花门扉，门外还有一个独立的观景台，可以俯瞰天堑江景。

　　“如何？”莫成空一手揽着北枢的肩膀，强迫他靠近观景台往下看，“仙君可还满意？”

　　北枢；“……”

　　“从前我跟仙君说’天上有银河，地下有天堑’的时候，仙君不就总说要来看看吗？”莫成空自顾自地走到矮桌边席地而坐，“只是仙君总不愿出仙宫，而云端之上又难以看得真切，如今一看觉得如何啊？”

　　“……”北枢瞥了他一眼，“你带我来这，就是为了看天堑江景？”

　　莫成空的笑意渐渐褪去，沉了沉神色道；“你就这么煞风景？”

　　北枢仙君不置一词。

　　“罢了，”莫成空叹息似的轻笑一声，“一会儿有个朋友要见见，仙君可愿陪我？”

　　北枢；“……”

　　我说不愿特么有用吗？！

　　北枢懒得理他，兀自走到观景台上盘着腿席地坐下，两手一摊，两眼一闭，入定了。

　　果然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了沉沉的脚步声，随即便有人敲了敲门。

　　北枢微微睁开了些眸子。

　　莫成空手里捏着一只精巧的建窑酒盏，慢条斯理地浅啜了一口酒，问道；“来者何人？”

　　门外传来小厮咿咿呀呀的声音；“哎呀客官您还没点菜呢！要不我给您把菜谱儿送进去？”

　　北枢；“……”

　　莫成空刚刚端好的架势一下子破了功，不耐烦地道；“暂时不用！”

　　小厮不依不饶地叫道；“可是伙房的大爷要赶这一锅，客官要不您还是看看吧。”

　　莫成空恼羞成怒地喝道；“我是大爷你是大爷？！滚！”

　　“是是是是。”小厮一听这吼劲儿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主，凭着多年经验，觉得惹不起躲得起，赶忙脚不点地地滚了。

　　之后房内安静了一会儿没多久，又有人敲门了。

　　莫成空有了上一回的教训，也不端架子了，老大不情愿地问了一句；“来者何人？”

　　外头沉默了一阵，才听闻一个低沉的声音传进来：“桃花故人。”

　　北枢侧过身来看着他，只见莫成空身子一怔，便应道；“故人进门。”

　　雕花的木门被缓缓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