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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天赦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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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枢没有感觉到那两个人的眼神交流,回头的时候一眼掠过,只堪堪碰上莫成空给蔡江宁比完口型,那眼中的古怪也是一闪而过,快到来不及在北枢心里留下一点印象。
莫成空看向他,眼中的那份狡黠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一双干净明澈的大眼睛冲着北枢眨巴了两下,天真烂漫地咧嘴一笑,问道:“仙君,怎么了吗?”
但北枢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幅貌似单纯的嘴脸,总觉得心里哪里不舒服,像是有什么东西毛绒绒地刺得他肉疼。
北枢定了定神,面上仍撑着波澜不动,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
莫成空用阿渊那幅脆生生的嗓音扭捏道:“仙君,这一次弟子办事办得可好?”
哎哟,这还求表扬了。
北枢的眼角抽了抽,道:“咋了?还得瑟起来了?”
“阿渊”委屈巴巴地道:“哪有,弟子就是怕事办得不好,耽误了仙君的正事。”
北枢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打量着莫成空,心说这小子什么时候还学会装蒜讨赏了?长本事了?
蔡江宁垂眼看了看他们,不声不响地回身上楼了。
北枢被莫成空那小狗似的眼神盯得如芒在背,终于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妥协道:“是是,办得好,行了吧?”
“阿渊”眼睛一亮,笑道:“多谢仙君!”
北枢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往楼上走,嘴里嘀咕了一句;“出息。”
这个埋怨一样的词眼飘到了莫成空耳里,他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刺耳,反而乐得更欢了。
北摇这一去并没有太久,太阳下山之前就把那一群迷路的小仙给找了回来。这些小仙的灵力不比他们俩,虽说可以保证神元不被邪气损伤,但却不能保证耳目清明,特别是布阵勘查的时候用力过猛,灵力损耗大,这才为邪气所困。
一群小仙垂头耷脑地跟在北摇后面,看他们那一脸的菜色,就知道肯定是被训得不轻。
北摇上楼梯之前回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小仙们当即像是被扎了一样驻足立正,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神色。
北摇显然是被气得不轻,面上努力支撑着那幅冰冷平静的表情,火气却像是满溢一般从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抛射出来,他抑着自己的语调,低喝了一声:“待在下面,不许上来!”
他噔噔噔踩着吱呀作响的木头梯子上楼,在二层一眼就瞥见了黏在北枢身旁的“阿渊”,先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开口问道:“你怎么回来的?”
他这一句话问得没头没脑,屋里的人都不禁怔了一下。
但莫成空自己心里知道,北摇为什么这么问。
“阿渊”也不过就是一个随侍小仙,布了那么大的一个符阵,还能自己找回来,确实是很难不让人起疑。
莫成空满脸的人畜无害,水灵灵的眸子里似乎写满了无辜,他脆生生地道:“阿渊是跟着仙君的灵力找回来的。”
北枢点了点头:“嗯,确实,我当时怕他找不回来,就特意一路上留了些灵力。”
北摇这才将信将疑地把这事放过去,转而对北枢道:“已经都勘察过了,没什么问题。”
北枢掐指算了算:“那今天晚上就可以驱邪了。”
北摇:“我给你护法。”
北枢冲他笑了笑,毕竟能得摇光殿殿主亲自护法,可不是什么时候,谁都能碰上的待遇。
给阳城驱邪对于天枢殿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只是要凑齐天时地利人和,有些麻烦罢了。北枢掐算了一下时间,当日晚上的亥时在阳城东南角做法应该是效果最好的。
做法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这个时候也是做法者最脆弱的时候,一有不慎就有可能被邪气趁虚而入,所以需要另外十几个弟子在旁边辅助,更需要摇光殿的全程护卫。
那一群被北摇勒令呆在一楼的小仙原本一个个都跟泼猴儿似的,这下也不敢闹腾了,老老实实地打坐养神,生怕晚上的法阵再出纰漏,然后被北摇生吞活剥。
北摇虽然是仙宫七殿里最小的一位,但是积威甚重,整个仙宫的小仙看到他都得退避三舍,谁都不想招惹这个黑面杀神。他这个人惜字如金,一向奉行君子动手不动口,能动手的时候绝不废话,再刺头的小仙叫他揍上几回也老实了。
让他挠上一下,还不得扒层皮?
他们从白天忙活到晚上,好不容易等到太阳落山,北枢便带上做法的弟子们往阳城的东南角走。
“阿渊”之前帮北枢布下了一个大阵,这会儿正“灵力不济”,靠在云水阁的二楼“休养生息”。本来北枢不想带他去其实是怕他拖后腿,而莫成空却自动把这一行为在脑海中过滤成了“仙君心疼我”。
他从云水阁二楼的窗子里往外看,直到看到他们已经走远了,才暗自松出一口气,面上的神色也由“阿渊”的人畜无害而慢慢变得冷冽下来。
蔡江宁看着他漆黑冰冷的眸子,无由来地感觉到一股子寒气顺着他的脊梁骨往上爬。
然后莫成空缓缓转动了眸子,直直看向他,嘴角挑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蔡江宁沉敛着目光,默默颔首,沉声道:“你等一下吧。”
他转身上了被他自己封死的三楼,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往三楼的钥匙。
莫成空眼含笑意地看着他进了顶层,饶有兴致地扯下窗框上的一小根木刺拿在手里把玩着,过了没多久,就听到蔡江宁从楼梯上走下来。
莫成空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了一道,最后落在他手中的一方长盒上,嘴角噙笑道:“真是有劳了。”
蔡江宁懒得搭理他,只管把盒子递到他手里,让他自己看。
那盒子在手中的分量极轻,莫成空把盖儿先开一看,就只见一柄光寒如雪的长剑静静横卧在锦帛上,剑身薄如蝉翼,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让人无端生出一种它似乎快要透明了的错觉,在那雪白的剑身上篆刻着两个字——
“天赦”。
莫成空深如寒潭的眸子里渐渐染上兴奋的火焰,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血脉里的喧嚣,热血直直往脑门上冲。
他极力维持着面上的沉稳,内里却躁动得快要炸开。
他想,你终于又回来了。
莫成空伸手在剑身之上虚虚抚过,凌厉的剑刃隔空就将他的手指削出一道深深的口子。他的眼睛着了魔一样盯着手指上蜿蜒而下的鲜血,一时间都舍不得运力让伤口愈合。
“这真是……”他嘴角抑制不住地抽搐着上扬,让那笑容看起来有几分狰狞的味道,“终于回来了。”
他看向蔡江宁,笑了笑道:“我该怎么谢你?”
蔡江宁冷眼看着他:“你不用谢我,保证从今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就行。”
“哦?是嘛?”莫成空玩味地笑着,作出了一个似乎有些受伤的表情,“你就这么急着想和我撇清关系?”
蔡江宁十分不给面子地回道:“嗯,你的恩情我已经报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当年莫成空的天赦剑是由蔡江宁的父亲蔡云峰所铸,毁于三百年前的那一场大战。之前他帮蔡江宁找回了蔡云峰的魂元,而作为报答,蔡江宁要为他重铸天赦剑。
蔡江宁是蔡云峰唯一的传人,手艺自然不在话下,花费了一整年的时间重铸这把天赦剑。莫成空把天赦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觉察到这把竟然一点都不比之前的那一把差。
莫成空拿着剑的左手掌心运力,几根两指粗的藤蔓便从掌心蜿蜒而出,顺着那柄剑往上爬,然后拽着剑身一点一点往莫成空的掌心里拽,直到整柄剑都融入他的左臂里。
他细细感受着这把灵剑与他的骨血相融,整条胳膊都随之发热。
蔡江宁淡淡地道:“以臂为鞘,很伤身。”
莫成空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那又如何?”
蔡江宁张了张口,却还是把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他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莫成空要天赦剑是为了什么,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而且不想再从他的口里确认一遍了。
“你好自为之。”蔡江宁最后甩下这么一句话,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