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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筹钱赎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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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蔡居诚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深夜时分,点香阁中暖香温玉,大团大团烛火透过轻薄的红纱扑面而来,蔡居诚下意识的捂住了眼睛。
待到他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有个东西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大床上,手里牵着一抹绯色的衣角。顺着衣服慢慢看过去,入眼竟是一片雪白。
“啊!”
原来那旁边还躺着位年轻女子,薄被盖了少许,大片雪白的皮肤暴露在外,乌发铺散。听到他的惊呼声慢慢的醒了过来。
“道长醒了?这天儿还早呢。”
女子睁开半只眼睛,只瞥了他一眼,又懒洋洋的翻个身,把自己裹进薄被里,似乎还想继续再睡。
“你是谁!为何睡在我身边!”
蔡居诚下意识低头看了自己身上,还好,衣服还穿在身上。
女子动了动,翻着白眼坐起来,似怨似怒道:“明明是道长拉着姐妹们不让走,怎么春宵一度,这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蔡居诚冷哼 一声,道:“休要说些假话蒙骗于我,有些事情发生没发生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要逼我翻脸无情。”
女子竟也不怕,高声喊道:“画翠,雀儿,道长醒了。你们还不进来吗?”
话音刚落,便见两道身影缓缓进了内室,左右皆是薄衫加身,年轻貌美,左边的一位怀里还抱着一套武当的衣服,脆脆道:“你自己抱着道长睡得舒服,还要我们去补衣服。现在道长不认你了,怎么,要我们来替你证明了?”
“什么,你们……你那衣服是谁的?!”
右边那位拿过衣服抖开给他看,道:“自然是道长的啊。道长不由分说撕了自己衣服,我们姐妹好心,才给道长补补的。”
“不是……”蔡居诚是武当二弟子,衣服纹路自然与其他弟子有些不同。他此时定睛一看,自己身上的不过是件普通弟子服,那女子手中的才是自己的。而且还撕裂了几块,分明是有过暴力行为。可是自己到底做没做那种事,难道他自己还不清楚的吗?这分明就是这几个女子联合起来坑骗他。
“翟天志呢?翟天志在哪儿?”
他知道自己有口说不清,便想起了那带他来此的那个人。
床上的女子咯咯笑道:“道长难道是喜欢那位郎官?他可是早早的就带了胭脂出去游玩去了。道长听了莫要呷醋才好啊。”
蔡居诚此时怎么还不明白事情始末,顿时一张脸由白变黑,五颜六色好不精彩。半响后一声更夫声响起,他才恍惚惊醒一般,低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他骗到这里来?他到这里,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为什么是他?为什么?
好像有无数个为什么盘旋在他脑子里,蔡居诚第一次感觉到无法理解。这种无法理解和掌门偏爱邱居新的感觉也不一样,那事,他还是找到些理由解释给自己听。可是如今这事……
“道长难道真不知道?”女子下了床,披了件衣服,纤纤细指拂过蔡居诚的脸,笑道,“道长这脸可谓是绝色啊。若是入了我们点香阁,那定是头牌无疑。到时候我们点香阁日进斗金都不是难事。”
蔡居诚脸色难看的后退一步,僵硬道:“要怎么才能放过我。”
“不难,妈妈想留下你不外乎就是为了钱。你若是能付的起我们姐妹今晚的银钱,妈妈到时候根本没有留你的理由。”
蔡居诚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过我们刚刚也看了,道长浑身上下也没有带什么,恐怕是付不起的。”女子把衣服交到蔡居诚手里,道,“你浑身上下值钱的东西已经被翟小郎官带走了。为今之计,我看啊,还是留下吧。”
“……”
“依你姿色,一天便能赶得上我们姐妹三人的,到时候无事一身轻,江湖这么大,想去哪儿不都容易的很?”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乖乖任你们摆布吧?!”
这点香阁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他若是想走,谁能拦得住?!
“我们当然知道。不过道长你可是亲自落了手印在卖身契上,这东西拿去官府可是非常有用的。而且……”女子轻声道,“道长年少惊艳,想必在江湖上大有名气。如果被江湖人知道道长来点香阁嫖了又不付钱,道长以后可要怎么办哟。”
“我根本什么都没做!”
“没有人会信的。你是男人我们是女人,男人不是为了嫖来这勾栏做什么?现在你即使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
“道长你看你前途一片光亮,何必在这等小事上斤斤计较?难道你一个男人,我们就真能逼你去和那些男人睡觉不成?不过是说说话,劝杯酒,等他们醉了就什么都结束了。明日一天结束,还不是天高任鸟飞?以后道长莫要再轻信他人的好。”
蔡居诚浑身上下僵硬一片,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女子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可是……让他蔡居诚来做这陪酒的小倌……这以后他的脸往哪儿放?
“我以前听说啊,你们武当的掌门也是有些过去的。但是他现在不还是武当的掌门?”女子继续道,“谁还没有点过去?只不过就一日,过去了就过去了。认识道长的又不多,谁会多想这些事情?”
蔡居诚依旧一言不发。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快被这个女子说服了。萧疏寒以前……以前……
“好了,道长就自己在这儿想一想吧。这天快亮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再补一觉。明日还有好些事情呢。”女子说完,竟然携了另外两个上了大床,胡乱就睡下了。
蔡居诚站了半刻,猛地推门出去了。
“姐姐……他会答应吗?”
“是啊,往日哪有这么劝的,看他身手这么好,要走还不是随时随地的事情。妈妈也不给他下点药。”
女子勾唇一笑,哼道:“他当然会答应的。武当金顶上的事情你们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而且这位蔡道长心高气傲,绝不会放任我们平白污蔑他。况且他卖身契已经签了,也由不得他走。”
朝阳未出时夜色尤其浓重,寒风冷露,飒飒叶动。蔡居诚上了点香阁最高的树顶,面无表情的望着脚下这片灯火连绵处。素来青楼号称不夜处,轻歌曼舞,轻拢慢捻,自是一片销魂处。
可是……
雄鸡报晓,朝光初乍,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他真的是在那张所谓的卖身契上落了手印。当时他昏倒过去,那些人别说一个手印,就是十个一百个也都按完了。那张破纸如果不能带走,日后如果落到有心人手中……他的武当掌门就真是南柯一梦了。
于是,这一日,点香阁迎来了他们见过的脾气最为暴躁的一个小倌。
本是平平无奇的一日,这点香阁收过的雏儿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可偏偏这一日,燕州城所有人都知道点香阁里新来了一个脾气极大的俏郎君。
点香阁和蔡居诚一时名声大噪。
无数人争前恐后的想一睹这位武当弟子的绝世容颜,又有无数人被冷漠的拒之门外。
有人央求到妈妈面前,那个年过四十的女人圆滑的安抚了所有客人,转身便唤来了阁中账房。
“这位道长砸了多少东西你可都记住了?”
“都记住了。一个不少一个不漏。价钱也是清楚明白的很。”
“好。那你随我来。”
妈妈带了账房成竹在胸的敲开了蔡居诚的房门,不到半炷香,她又昂首挺胸的走了出来。对着门外众人道:“明日辰时,他与诸位点香台上见。”
众人轰然叫好,欢欢喜喜的回了前院。
蔡居诚坐在屋里,盘膝努力平缓自己的呼吸。他不能生气,不能再生气了。这里的东西对如今的他来说,一个也砸不起。
时间飞快到了第二日。
小丫鬟捧了新衣服来,蔡居诚瞥了一眼,白色的长袍上绣了竹子暗纹,上手一摸,竟是上好的绸缎。可是这轻薄的衣服他怎么会穿?至于那胭脂水粉,恐怕打死他才能上他的脸。
一个稍微大些的丫头走到梳妆台前,手脚麻利的打开脂粉盒子,哑声道:“公子过来画下眉吧,今日怎样都该好看些。”
蔡居诚听她声音粗糙低哑,一边口中道:“这些玩意甭想上我的脸。”一边出其不意的撩起了丫头遮住小半张脸的黑发。这一下不要紧,丫头和蔡居诚都是吓了一跳。
蔡居诚一吓是因为这丫头那半张脸上都是火燎烧过的痕迹,丫头则是因为半只眼睛忽然见了光。
“你这是怎么弄得?”
“小时候弟弟打翻了烛台,不小心烧的。”丫头很快镇定下来,把头发仔仔细细又覆在眼前,道,“伤了脸自然就嫁不出去了,家里主母就把我贱卖给了点香阁。妈妈见我画眉还有些手艺,才勉强给了我一碗饭吃。”
蔡居诚皱着眉看她。
丫头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般,手中不停,道:“公子坐下吧。丫头的手艺还是可以的。”
蔡居诚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坐了下去。丫头撩开他额旁垂发,落笔的手忽的停住了,随即她轻声道:“公子还需什么画眉,公子的脸比我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好看。可惜了……”
蔡居诚没说话。他不想和这个小丫头多说什么,他又帮不到她。
今日的点香台热闹的很,点香阁里已经很久没人能够登上点香台了。这点香台从设立之初便是为了绝色,眨眼近百年,能上者不过二三数。蔡居诚向来深居武当金顶,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便将他传的神乎其神,几同那谪仙一般。故而此番前来者甚多。
开场几个男子打场而过,青衫绣衣,眉眼含妆,年纪不算大,一个个俏生生的很。随即一排乐娘鱼贯而上,分两侧坐下,手指轻拨,便是一串灵灵轻音。
蔡居诚到的时候,妈妈正含着笑从上面下来,迎面看见他不但未穿那身白衣,还依旧穿着武当道袍,顿时长眉倒竖,张口就要呵斥。这时丫头从旁边冒出来,扶住她的手,小声笑道:“大家看的便是武当的道长,让公子穿着岂不是更好?”
妈妈冷眼拂开丫头,对上蔡居诚终于没说什么不好听的,嘱咐了两句便让他上台。点香台并不高,只不过离得众人远些。蔡居诚面无表情的走了一圈便要下来,又被妈妈轰了上去。
他站在中间眼观鼻鼻观心,垂着眉眼默背起道德经来。一篇背完,他抬头,众人嘴巴开合吵嚷些什么,身边伶人红袖,他全都视而不见。
点香阁这边热闹非凡,武当金顶上却是一片肃然。
居字辈的弟子被萧居棠一个个拉过来聚在树下,听完回山弟子的话,脸色各异好不有趣。
“这事……你是从哪儿听来的?”宋居亦不可置信道。
“华山那边都已经传遍了。我回来的路上听了一耳朵,也是完全不敢相信。”
“华山都已经知道了?!”
“这可完了,武当的脸都让二师兄给丢光了……”
“二师兄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萧居棠静静听他们嘀咕完,才一脸严肃道:“事关重大,本应报告掌门。但掌门昨晚又闭关,况且我想掌门恐怕并不想听见二师兄的事情……”
“小师兄该怎么办你说吧!”
“我的意思是,咱们派人不动声色的把二师兄赎回来。那样即使江湖上说再多闲话,他们也没什么证据。咱们武当弟子日后也不要提起。这事就算过去了。”萧居棠说着看了邱居新一眼。
邱居新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见一直被二师兄敌对的邱师兄都没有反对,众人也就纷纷点了头。
“不过有个问题……咱们要拿多少钱去?”宋居亦又问道,“咱们武当是不缺钱,可是倘若那点香阁狮子大开口,就也是个麻烦事。你们谁知道二师兄现在被……卖到多少钱了?”
说到价格的时候,几个相熟的师兄都微微错开了眼神。
“可是二师兄做了那样的事情,咱们还有必要做到那个地步吗?!”
邱居新看了那弟子一眼,言简意赅道:“你还喊着他二师兄。”
那弟子顿时不再说话。
“我听说二师兄今日要登点香台了。”
“啊?!”
“点香台那不是……山下的人都是疯了吗?而且上了点香台那身价可就不一样了。”宋居亦大惊失色,“我回去看看咱们库房里还能偷偷拿出多少钱吧……”
“不,咱们不能动库房的钱。”萧居棠拉住他,“咱们自己凑钱。”
“那要凑到什么时候去?”
“不论怎么说,咱们不能动库房的钱,那不是咱们的,那是武当的。”
这时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邱居新忽然转身就走。离他最近的郑居和三两步追上,问了几句,只见邱师兄点了几次头,郑居和就又折回来了。
“嗯嗯师兄做什么去了?”
“他说他回去拿钱。”
“啊?”这次萧居棠也微微吃惊起来。邱师兄大人不记小人过已经算是心胸开阔,怎么这次对二师兄如此上心?难道说……
“我暂时就这么些钱。之前给宁宁那个小丫头买糖葫芦买小玩意花的厉害。”宋居亦掏出钱袋,本想交给将要被委以重任之人,一抬头却发现大家的钱袋已经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要我去?”宋居亦连连摇头,“我才不去呢。我和二师兄没什么交情,到时候他要是打我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二师兄脾气那么的好。”萧居棠笑嘻嘻换回了宋居亦的一个白眼,“二师兄要是脾气好,我今年年前就找个媳妇回来。”
“哈哈。这个玩笑真的好冷。”萧居棠把钱袋一塞,拂尘一扫竟然脚底抹油,溜了。
有了这个带头的,其他弟子一个没留,全都跟个学个。一眨眼的功夫,这棵大榕树下竟只剩宋居亦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啊,为什么他会有这么讨厌的一群师兄弟啊。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