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身无分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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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蔡居诚从武当山一路奔下，风声啸啸，两处行人来来往往，有识得他的，刚欲打个招呼，人便已经转眼不见。
这次下山，对他来说几乎是一片新的天地。他自小在武当长大，对于外界记忆已经甚是模糊，不过好在他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不必担心会被饿死在外面。
他寻了一个茶摊愤愤坐下，高声要了一壶茶。手中长剑往桌子上一拍，脸色阴沉的可怕。
如果不是暗香的那群人如此不可靠，竟然对付不了那个老不死的。他堂堂武当二弟子怎会沦落到浪迹江湖的地步？！他蔡居诚有什么比不上邱居新那个家伙的？凭什么所有人就要对他这样冷眼相待？！
蔡居诚越想越气，忍不住一掌拍在桌子上，他这一掌未曾收力，直把那方木桌拍的四分五裂，哗啦一声连茶壶带长剑都摔在了地上。
“哎呦哎呦客官这是怎么了？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嘛！快来里面坐着，来壶好茶消消火。”那老板刚好从旁边过，闻声正要发怒，却抬眼看到一个俊秀的儿郎，一身道袍加身，虽是面色阴沉，可依旧容貌好看的紧。且这一身行当，怎么看都是个有钱的主儿，老板当即就换了一幅面孔。
“和你这老儿有何关系！”
蔡居诚横了他一眼，脚面一翻，便将那长剑从残骸中挑了起来。握住长剑就准备离去。
老板忙不迭的拦在他面前，口中叫道：“客官客官，小店这可是小本生意，这一方桌子可就是要小老儿一个月的盈利来换呢！”
蔡居诚不傻，听的出来他的意思。从袖中摸了片刻，忽的想起自己从不带着银钱在身，此时此刻可谓是身无分文。
老板见他动作，以为他要掏钱，却不想等了片刻，这道长反倒僵住不动，脸上的阴沉也去了大半，怎么看都觉得是……愣住了。
“客官？”
“咳。”
蔡居诚佯咳一声，面上不显，心中已经飞速盘算，想找一个两全的法子。
老板何等精明之人，顿时看穿他身无分文，兜头便开口骂道：“看你这道长人模人样，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小老儿辛辛苦苦卖点茶水容易吗？你这个年轻人不由分说就砸了小老儿的茶摊！这可要小老儿怎么是好啊！”
“够了！”蔡居诚一把抓住老板，恶狠狠道：“不过就是一张桌子的钱，你且待我这就寻来！”
“还有茶水钱……”
“我知道！”
蔡居诚反手把长剑拍在老板胸口，“这剑可比你那破桌子值钱多了，日落之前我回不来，你便拿去当了便是。买那你这个茶棚都绰绰有余。”
老板一把抱住长剑，飞快点头。
蔡居诚从茶棚围观众人中快步逃出来，连走了三条街，见没人再盯着他看才松了口气。这时候才有心思去继续思考怎么办。他往日从不离开武当，处处都没有要用银钱的地方，现如今仓促离开才知道自己举步维艰。可是现在难道要回去取钱？
他甫一升起这个念头就飞快的打消了。笑话，他都这样跑出来了，再回去拿钱岂不是要笑掉邱居新的大牙？！
那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呢？武当弟子在这儿定是不少，但是他也万不能去寻他们。难道唯一的法子是要在街上卖艺了吗？
蔡居诚盯着斜对面那个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汉子，沉默了片刻还是默默摇了摇头。
不要，他才不要像个猴子一样被路人围观呢。他可是武当最聪明最用功最有前途的那个弟子。
那还能怎么办呢………值钱的东西倒是有一些，不如去当掉几个一解燃眉之急？
蔡居诚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忽的想起这是他上山第一年掌门送给他的见面礼。那时候萧疏寒还没有经常闭关，对门下弟子亲和的很。很多好东西都是随手送出去。
他以为自己都不会记得这些琐碎的小事了，却不想还是会在记忆中浮现出来。
算了，掌门送的又如何，那个老不死的眼里只有邱居新一个人。自从邱居新上山以来，掌门的眼中何时还有自己的位置？
念头一生，蔡居诚也不多想，扯下那块玉佩便开始在街上寻起当铺来。他一身武当道袍在身，路人都知道这是武当的弟子，远远看着也不敢靠近，只有些年轻女子见他实在好看，红着脸从他身边袅袅走过。
可惜这位道长目不斜视，完全没有理解这些女孩子的心思。
他一路往前走了半条街，才看到一个当铺，刚要加紧步子过去，视线中却忽然闪过两道黑白衣身影。蔡居诚定睛一看，好巧不巧，竟然真的是两个武当弟子。
这可真是尴尬。
蔡居诚咬了咬牙，还是往旁边避了避，不想和他们打照面。
他这动作本无奇怪，但世上总是有些奇怪之人。不巧的是，翟天志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早从茶棚那处便注意到了蔡居诚，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年轻人是真的好看，后来一路走过来，见他身为武当弟子竟然还要避着其他的武当弟子，心里便开始活络起来。
翟天志此人没什么大的才能，但是看人还是一准。他心中反反复复掂量之后，靠近了蔡居诚。
“你是谁？！”
翟天志只是一个市井无赖，平日里偷鱼捉鸟，附庸风雅，怎么会是蔡居诚的对手，刚刚靠近几步，就被后者拎着领子拉到了僻静处。
“道长莫急道长莫急，在下翟天志，方才见道长在当铺门前徘徊，心道道长是否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和你有什么关系？”见他确实不是自己的对手，蔡居诚才放开手，冷冷道。
“本是没有关系。但在下向来爱结交些朋友，见到道长这样一看便不俗之人更是忍不住想要结交。”翟天志摸出折扇，装模作样的晃了几下，接着道，“故而道长若是有什么难事不妨与小弟直说，小弟为兄长寻个法子。”
蔡居诚眉头动了动，上下打量了翟天志一番，道：“你是因为我，还是因为这身衣服？”
“自然是为了兄长！”翟天志见状，心中大喜，再接再厉道，“小弟从不为了身外之物做事，小弟所言所行皆是出自本心。”
“行，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你走吧。”
“兄长！道长！小弟是真心实意的！”翟天志连连大呼，看那顿首垂足的模样，蔡居诚怀疑他下一刻就会趴在自己身上痛哭流涕。
“我知道了。但是我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小弟……小弟实话和兄长说了吧！小弟遇见一桩难事，实在没法解决。方才在路上见到兄长，顿时为兄长折服，心道如果能求兄长同行，助小弟解决此事。小弟哪怕千金奉上也是无所不可。”
蔡居诚耳朵一动。
片刻后，他拨开果真要趴在自己身上的翟天志，做出无可奈何状道：“什么事情我帮了你便是。不要拉拉扯扯的。”
翟天志面上一喜，抹去脸上泪水，笑道：“兄长真是古道热肠。小弟这事本不难，只是需要个人帮忙搭手。如今兄长仗义相助，小弟定要先请兄长吃酒才好。”
“这就不必了。”蔡居诚对酒没什么感觉，道，“你要做什么？这事情需要多久？”
“多则一两日，少则一夜。小弟前些日子遇见一位姑娘，想为她赎身，可，倘若我自己只身前去，定会被纠缠不堪。故而求了兄长随我走这一遭，替小弟直直腰杆。”
“那……”蔡居诚心道这事不难。又想是先问他要了那钱，但转念一想，事情还没有办，就张口要钱，岂不是厚颜无耻？但那宝剑在那茶棚老板手中……罢了，哪怕当了也能找回，就当今日先便宜那老板算了。
“兄长还有何事？”
“无事”。你带路去吧。”
“好！这快正午了，小弟先与兄长一同去吃点东西。也顺便去解决事情。”
翟天志带路，蔡居诚跟着他一路过了四条街，站在了点香阁的门前。看着这处装红扮绿的布置，蔡居诚有些微微变了脸色。尤其是那门前还在挥舞着手帕的女子，实在让他不敢恭维。
“兄长怎么了？”
“……”
蔡居诚站在原地没有回答。
“哈哈，是不是兄长从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翟天志朗声笑道，“兄长莫要以为这里面都是些□□的场所，这点香阁雅俗共赏，且是这燕州最大的酒楼。可清可雅，咱们来了也只是为了谈事情，不妨事的。”
蔡居诚听了这番解释，才微微松开了眉头。
他往前去，没有看到翟天志偷偷向门口那女子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
翟天志果然没有说错，这点香阁内部确实不似门口那么艳俗，处处透着些雅致，主人家的心思也可见一斑。蔡居诚心中那点莫名其妙的戾气也散去了大半。
他们进来之后自然有人去叫妈妈过来。这才上了二楼，迎面便走来一个略有些丰腴的女人，约莫着三四十岁，乌发中插了支金钗，说是风韵犹存却也人看起来俗了些。担不起这么的评价。
蔡居诚站在旁边没有说话，听着翟天志和妈妈熟稔的寒暄几句，心中对他们的事情有了几分较量。
那女人唤了两个小丫鬟将他们带进一间房，说自己要去叫胭脂过来。
才一落座，翟天志便拍着手笑意难止，道：“没想到此番会如此顺利。妈妈肯叫胭脂见我，便是同意我给胭脂赎身的事情。这事还是多亏了兄长，如果我是独身前来，妈妈不一定会对我这么客气。对了，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兄长如何称呼？”
“蔡居诚。”
“原来是蔡师兄！”翟天志心中咯噔一声。口中还是继续道，“一直听闻蔡师兄大名，今日得见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城中往来的武当弟子可是常常提起兄长呢。”
“哼。”
他们能提起自己什么？无外乎是当年坐下的错事，是他不如邱居新那个小混蛋。
翟天志心中也不安稳。他没想到自己这随手一拉，竟然惹到武当二弟子的头上了。虽说这几年邱居新道长的风头更盛，可说到底蔡居诚才是名正言顺的二弟子。自从武当大弟子死在华山之后，这武当居字一辈，可就应是唯蔡居诚马首是瞻了。
不过……传闻蔡居诚与邱居新不和，也许今日未到死路。
要说这翟天志也是胆大包天之辈，竟然只凭这一件事就敢继续冒险。
两人坐下不久，妈妈便带着那个叫做胭脂的女子过来了。蔡居诚抬头看了一眼，杏眼娥眉身段风流，确实是个美人儿。难怪翟天志会为了她神魂颠倒，花大价钱将她赎走。
胭脂一见翟天志便露出笑来，撒了妈妈的手，扑倒他怀里去。两个人一时甜甜蜜蜜说了许多话。
蔡居诚只当自己眼前无物，耳中无声，面不改色端坐半响，直到两人分开来。胭脂这才看了妈妈一眼，不情不愿的靠过来给蔡居诚倒了一杯酒。
蔡居诚从不沾酒，任胭脂千劝也不想破例。
“兄长何必客气。这往后就不是胭脂的酒了，这是小弟贱内敬您的。”翟天志揽住胭脂笑劝道。
蔡居诚实在推脱不下，终于还是一饮而尽。
翟天志和胭脂相视一眼，露出不加掩饰的笑意来。而蔡居诚，只觉眼前一阵阵眩晕，浑身无力，扶在桌子上硬扛半天，终于还是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身无分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