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夜：京都少年（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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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祈跪坐在席间，双手老老实实地摆在大腿上，墨发高束，双眼目不斜视。
周围的弟子私底下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询问对方祈师兄是不是在京都发生了什么。就连坐在他右手边的苏雅兰都一改沉默的性子，低声道：“小祈今儿个怎的如此规矩？”若是往常，他不是坐没坐相就是吃没吃相，人在这里视线却满世界的转了。
苏祈正襟危坐。
苏雅兰讶然，又道：“莫不是真转性了？”
性字刚说完，方才还装模作样的苏祈立刻原形毕露，整个人都趴到了身前的案几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白玉盘里的葡萄，道：“哪儿能呢，父亲都说我本性难移了。”
周围的弟子立刻露出“就该这样”的眼神，然后立刻坐正了专心听家主说话。苏雅兰却还有些疑惑，分了一半注意力听苏云岚说话，却留了一半在苏祈身上，轻声道：“那你方才是在做什么？”
苏祈道：“不过是想试试平日里师兄师弟们是何感觉。不过不试还好，试了才知道，你们这样不仅看得我别扭，还难受极了！”
苏雅兰轻笑着摇头道：“那是你惰性大，若你同我们一般从幼时便这般，你就不仅不觉难受，反而会觉得那般趴散着才是最难受的！”
苏祈又回道：“那还不如让我去了半条命。”极度认真的语气让苏雅兰失笑。至此，他也不再同苏祈开小差，专心致志地听苏云岚说话。
家主说话后是长老说话，长老说话后是负责教育无妄寮内门子弟的苏老说话，期间苏祈一直觉得苏老的视线快变成眼刀子把他戳穿了。最后才是这场仪式的主角上场。
慕何依旧穿着苏家白玉兰校服，款式不变，苏祈却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套新的。
因为更名仪式只能是内门弟子与直系弟子在场观礼，所以慕何是在一片祝福的视线中大步走出来的。脸上挂着无妄寮特有的棺材表情，从苏祈视线里走过，然后停在了苏云岚座前。
苏祈没去看这个仪式主角，反而开始玩弄起了另一个白玉盘里的水果。
苏云岚的声音在头顶爆开，苏祈却在想着晚餐究竟吃什么。心道：“要不，还是偷偷溜到京都去胡吃海塞？”但又想到现在苏云岚估计对他抓得严了，想想还是放下了这个意图。
恰时，苏云岚的话语将将落下，苏祈视线一转，刚好看到半跪在苏云岚案前已被赐名为“苏垣”的少年对着苏云岚拜了个谢师礼。侧脸上的轮廓有些僵硬，好似在脸上绑了根弦，别扭得让苏祈忍不住在心里直嘀咕。
“若是不满，便说就是了。现下做着这么副模样又是给谁看？”苏祈心道。这许多年来，他见过不止一场更名仪式，毫无例外每一场的主角脸上都洋溢着比往常还要鲜明得多的笑，独独这慕……这苏垣，好似谁强迫着他般！
这般作态！
苏祈在心中冷笑，忍着到更名仪式结束了才一溜烟的窜了出去。
翌日，又是睡到自然醒的苏祈去了兰华院。
兰华院里有他种的花草，平日里闲来无事他就喜欢到这儿来侍弄花草，只是这两年来的次数少了，照料花草的人也变成了他人。
苏祈此次就是来找这人的。
昨日更名仪式，这人显然忙得晕头转向的，所以他才忍到今日才来。不过这一天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苏祈是从后门摸进去的，确定了周围没有守院的弟子后，才顺着条小道轻车熟路的摸了进去。蜿蜒绵亘的小路尽头是一间坐落在花海中的竹屋，竹屋前的石准上摆满了各式乐器，而苏祈要寻的人就坐在石凳上摆弄着那些乐器。
“阿灼！”
苏祈轻呼了声，然后蹑手蹑脚的摸了过去。
名为阿灼的少年看到是他也不惊讶，好似早已习惯了般，继续摆弄着手上的竹笛，确定没问题了之后才换上另一条洞箫，没好气的道：“你怎么又来了？”
苏祈“嘿嘿”一笑坐到阿灼身边道：“这不是想你了吗？对了，最近过得怎么样？那些人没为难你吧？”
阿灼在给洞箫磨皮，听到这句也只轻笑着道：“还不就是那样。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苏祈道：“无事就不能过来了吗？你可别忘了，这兰华院曾经也……”话到一半戛然而止，苏祈自知说错了话，扭头去看对方，见人家脸色自然得很，心里直打小九九，摸不准他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顿了顿，只好转移话题说明来意：“对了阿灼，你帮我看看我的红叶。”
苏祈从腰间摸出把折扇递向阿灼，对方立刻放下洞箫拍了拍手中的碎屑然后接过。苏祈道：“几日前在京都遇到几个小匪，原以为不过只是几个小喽啰就没怎么在意，谁知在打斗的过程中不小心伤了红叶，你快帮我瞧瞧！”
阿灼点了点头。
修长白皙的手指捏住扇柄，缓缓打开折扇，扇面仅有几片飘零的红叶以及左下角用簪花小楷题的字。阿灼视线从簪花小楷上飞快地扫过，然后翻转折扇去看另一面。
须臾，阿灼开口道：“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扇骨有了些裂缝，只要换个扇骨就行了。”
苏祈道：“能不换吗？”
阿灼抬起头诧异的望着他，须臾才道：“不换也不是不行，只是这般你往后可就不能随意的使用了，尤其是用来打架！不过平日里用来扇扇风还是可以的。”
苏祈了然道：“那就不换了。”遂又想到自己改不了的坏习惯，还是忍不住又开口向对方要了柄折扇用来打架。阿灼也没拒绝，起身就进了竹屋，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捎上了苏祈要的东西。
泛着寒光的折扇被递到了苏祈面前。
阿灼喝了口茶道：“此扇名为袖白，是以玄铁陨石制成的扇骨为支架，扇面则是绸布而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还未寻到适合的扇坠，故而还未绘面。你若有什么喜欢的事物，我也可帮你换上。”
苏祈以袖白击打另一只手掌心犹如铁棍，再展开似刀，可砍、可劈，亦可上遮下挡以防暗器，边锋处还有锋利的刺刃。可谓是刚柔相济，攻守兼备，变化多端，让他有些爱不释手！苏祈再将袖白合拢翻盘于五指之中，翻舞起扇花，若是旁人见了定叹为观止。阿灼却是早已见怪不怪了。
苏祈对袖白满意极了，也不在意扇坠的事儿，将红叶收好又将袖白还给阿灼道：“扇面换成我苏家家徽即可，其他的也无须了。阿灼，这么完美的武器你都能制成，真是个天才！”
阿灼这才笑了出来，收了袖白让苏祈三日后来拿。
说三日，果然三日。
三日后苏祈如约而至，从阿灼那里取了已经换成白玉兰绸面的袖白，乐颠颠的准备去挖几坛陈酒庆祝庆祝。谁知刚摸出兰华院就撞上了一张冷脸，惊得他手中的袖白差点飞了出去。
苏祈捏紧袖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道：“怎么又是你？我还以为进了苏家族谱你就不会再跟着我了。”
苏垣视线紧紧地锁着苏祈手中的铁扇，答非所问：“公子又去兰华院了。”
破天荒的苏祈居然会觉得这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无辜？天，他是怎么从棺材脸上看出的无辜？苏祈觉得自己再和这个疯子相处下去自己肯定也得疯，捏了个诀就准备跑路。
苏垣穷追不舍，“兰华院里的那位不是什么好人，公子您不能这么毫无防备，否则日后定会吃大亏！”
苏祈翻了个白眼心道：“我看你才不像好人！我又不是三岁的稚童，真当我好坏不分呀？”想跑，可身后这块狗皮膏药却又极为粘人，任他怎么甩都甩不掉。
两人就这样一追一逃，从白昼到黄昏，在所有弟子们的视线中跑遍了整个无妄寮，寮里上上下下全是对两人的议论。
“大师兄和祈师兄关系可真好啊。”
“可不是，有祈师兄的地方必有大师兄。不过以祈师兄那欢脱的性子，估计也只有大师兄才制得住他了！”
“我看未必。祈师兄自在逍遥，大师兄不仅制不住他，估计往后还会影响自己的修为，长久下去不会是件好事啊！”
“也对……”
几名白玉兰校服的少年望着远去的两道背影，都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这祈师兄，大概是无妄寮里唯一的例外了吧？前几年还好，平日里不是栽花就是种草，这两年却是愈发闲散，整日无所事事，最近还经常下山吃喝玩乐。
真真是，师门不幸！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一夜：京都少年（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