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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卿定 ...

  •   烟笼县令赵之助一边穿衣一边往公堂跑去,一见到公堂之上的王爷忙狗腿般的跑过去,【王爷,有什么大事劳烦您半夜还往衙门跑?】
      【第十六个少女失踪了。】萧槐序将柳舒怀翻出来的书案拍到桌子上,【上面提了,十年前平过圣女教之乱,这种小教派早已断根,如何又出来兴风作浪?】
      赵之助忙点头哈腰的接过书册,【教派主要分布在东南地区,小的马上派人与邻县交洽,他们也丢了人,加强人手——】
      【腊月初一就快到了,五天时间,就让你的人不眠不休,也翻不出个底朝天。】
      【王爷,那依您看,该如何是好?】接着低头暗自发牢骚,【偏偏这时丢了第十六个,否则还一切好说。】
      萧槐序丢了一记眼刀,【大白天的在街上让人掳了去,还是在衙门口,我千交代万交代的要加强巡逻,人家少女被掠走,反倒怪罪人家坏了你的事,这是什么说法?!】
      赵之助忙赔不是,萧槐序没有过多搭理,只是来回走动,坐立不安。
      烟笼就在东南处,要追出去都没地方追,【圣女教已经消失了十余年,要不是有目的,不可能死灰复燃……】萧槐序锁眉,铁是有人为了长生不老又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而冰心姑娘说了,一旦被抓到就出了烟笼不知往哪里去,除了烟笼,东南地区还有隔壁镇月下和灵居,【备马!】
      【王爷,去哪?】
      【你去月下,找人查查,最近有没有哪户大人家吊丧,即刻启程!】
      萧槐序和赵之助纷纷带领了大队人马,除了城门之后各奔东西。
      耳边窸窣作响……
      柳舒怀醒来时,脑袋一阵酸沉,眼前也看不清东西。
      待她恢复视力,马上就看到了三个壮硕的汉子在面前说话。
      【低头。】
      她听见身旁有女声,微微的提醒自己,因为嘴被破布封起,白布绑着脑后,所以发声并不太标准,幸亏柳舒怀还是听懂了。
      她向左看,简陋的茅草屋内坐了十余个少女,叫自己低头的就是离自己最近的少女,浑身上下满是灰尘,想必已经被关了很久了。
      十余个少女哭也不敢哭,正关切的看着自己。
      手脚都一并的被绑起来。
      门口堵着的三个男人正在争吵,【离初一还有五天,现抓一个还不容易吗?!哥!这次可不是小数目啊!】三个中明显瘦小,却一副老相的男人说道。
      【你懂什么!王老爷说了,现在官府抓得紧,怕不能多抓一个,到时丢了就坏了!咱们可担待不起!】最壮的一个走起路来身上的膘还能跟着节奏抖,他指着老三骂,迟迟没说话的才来劝架,【行了。要我说,先上街物色下一个,先得八字有了一撇,再按老三的做。】
      三人合计着,抄起摆在一旁的棍子,老三恶狠狠的回来,【都跟我老实点!走的时候我还能给你们个痛快!要是谁给我瞎嚷嚷的添麻烦,我就折磨死你们!】
      门一关紧,柳舒怀蹦起来,寻着月光看见墙上的一根钉子,用钉子勾住后脑勺的白布,往下一扯,看见余下坐着的十五名少女纷纷吐掉嘴里的布,其中一名少女问,【新来的,官府到底找我们了没有?】
      柳舒怀四处张望,指望着能找出一线生机,虽是茅草屋,但铺着盖着的茅草并不多,大冬天更是冷得渗人,【找了。】她想,其他十五个孩子兴许还不知道她们是要去送去献祭的,柳舒怀怕引起恐慌,掐头去尾的说了几句安慰话,【冰心姑娘在仙人居被人带了回去,能说的都说了,想也快找到这里了。】
      地上坐着的少女们虽是疲惫肮脏,但是被磨炼了许久,已经学会把眼泪往心里流了,一位娇小的少女蹬了蹬腿,看穿着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想必年纪也尚小,【别找了。我来了有半个月了,这里的茅草有几根都数明白了。姐姐们说了,根本跑不出去的,等找了下家,看机会跑才能保命。】
      眼下一个高挑明白事理的姑娘也安慰柳舒怀,【新来的,你别怕,说不定你跟冰心一样命好。】
      【什么意思?】
      那姑娘解释,【冰心因为姿色好,被仙人居的老鸨要了去,方才他们三个就在商量着要不要把你也卖掉换银子,不过看样子是有什么期限要把我们交了上去,不过说不好,你也能被卖了去,到时候官差找到你,你就能回家了。】
      柳舒怀暗自替她们捏了把汗,要是腊月初一之前萧槐序还没带人找来这里,怕是咸鱼都要凉了。
      【对了,我是夜月,我家住在灵居——】为长的少女低头,这一路来吃了不少的苦,自己心里害怕,还要安慰着随来的妹妹们,但是夜月心里有数,【要是我回不去了,你就去灵居城东的市集上,找一个卖鱼的师父,他有六指,你就告诉我爹,我这些年靠着去给饭馆打杂,也赚了不少银子,就藏在——】
      【诶诶诶——】柳舒怀打断她,【夜月姐姐,我们认识不过半天,怎么就把家里藏钱的地方告诉我了?】
      夜月笑道,【不打紧。我看妹妹穿戴不俗,发簪上的翠玉也是好货色,不会贪图我那一点银子,就藏在堆着竹篮那堵墙下的一个小洞里,我用石头掩盖好了,让我娘编竹篮的时候记得拿出来。】
      夜月这一举动等于带头放弃了希望,其他妹妹们也抽泣起来,纷纷向最有可能逃生的柳舒怀传达遗言。
      【妹妹,我家在月下,你进城随意打听,往李老爷府上去,见了夫人老爷,就说小女不孝,只有等来生再孝敬他们了。如果不劳烦妹妹,就再去一趟五指村,找到住在三指底下的李二郎,告诉他不必等我,尽管另寻她人来相伴。】
      【姐姐们先别慌,据我所知,官府正在排查我等去处,在等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要紧。】
      杨昭贤和柳舒怀一同来自烟笼,柳舒怀这一套说法是给不了多少的安慰了,她直言,【那兄弟三人说了,腊月初一还是十五的就要一齐送到王老爷手里去,这要杀要剐也就这几日了。跑也跑过了,我们姐妹几个腊月初一就算跑不了十六个,那也得能逃一个是一个。绝不是能任他宰割的!】
      其他孩子年纪尚小,断不懂这番壮志,夜月也应道,【是了!我们猜到是要做什么法,这天时地利人和,要是我们丢了哪怕一个,他们也做不成,救不了咱们几个的性命,也绝不如了他们的愿!】
      柳舒怀点点头,她们是关得久了,从绑匪口中探了个一二,但这圣女教鲜为人知,祭祀活人的手法可是让人生不如死,柳舒怀心里没了底,原本倒是笃定了有个萧槐序相救,能有几线生机,现在深入狼窝了解了情况,怕是凶多吉少。
      夜下,萧槐序正在和灵居的县令商议,同样也是丢了几名少女,加上几个有权有势的家属施压,灵居县令自然也是不好过,现在王爷亲临,自然又惊又喜。
      【派人查查,城中是否有圣女教余孽,要是有,尽管抓来问个一二。】
      【王爷,这圣女教消失了有十年之久,要是有余孽,想必也改邪归正了,只不过王爷要查,派人去寻一下便是。】
      【吊丧的大户人家,灵居没有吗?】
      【灵居是小地方,大户人家更是鲜少,要是有吊丧的,那是全灵居都得知道的,这几日确实是没有。】
      萧槐序点了点头,只等月下城来的消息。
      但是十六名少女生死攸关,还有一个是自己的新婚夫人,皇上赐婚的王妃,纵是人命平等,可是柳舒怀可是自己的心头肉,一想到她不知是否安好有无病痛,再想到她一人在外,又是个不服不求的倔脾气,怕她受苦被折磨,又担心受怕。
      萧槐序背着手在公堂之上来回转,县令师爷等是不敢大呼一口气。
      【没有办丧事的大户人家,那派人去各个医馆问问,有没有诊治过大户人家的亲属,父母兄弟,姊妹妻子的。】
      县令刚吩咐下去,一个刚入职的捕快唯唯诺诺的开口,【王爷……我家那边有个前几年卖绸缎暴发的人家……】
      【你快点说啊!】县令催促,接着向萧槐序赔不是,【王爷,这孩子新来的,还没见过大场面——】
      萧槐序摆手示意他跳过,【让他说。】
      那十六岁的捕快才说,【王爷,那户人家有个垂危的女儿,我爹娘说,就在这几日了。】
      【派人去查,不可声张。】
      县令领命,立马调动兵马,私下去查。
      天刚发白,就下起雨来。
      萧槐序听回来的捕快报道,【王老三确实有个病入膏肓的女儿王江雪,下人们说请了医馆的师父都说不行了,转念去请了巫婆来做法,说了什么就不得知了。】
      十有八九就是这个王老三了,萧槐序也没闲着,翻了一夜的卷宗,查出西郊有一块地是王老三的,林里深处,十分隐蔽。
      【派人去王府!寻来王夫人问问!若是有那妖言惑众的巫婆的踪影!一并抓来!派一队去烟笼月下灵居中间林子的这处茅屋,一举抓获胡铁兄弟三人!其余人随我动身去法台!】
      已经是十月廿七的中午。
      还在下雨,胡铁三兄弟还没来得及把柳舒怀卖去青楼,王老三已经派人来接这十六名少女了,足有十名带着刀棍的不法之徒,催促着十六名少女走着山林小路往法台去。
      夜月的脸上已是青肿各有,先前她还要招呼几个妹妹们,正在低语,就被人痛打一顿,谁若是心疼喊了姐姐,接着都是一顿拳打脚踢。
      不过半天走下来,少女们身上已经是瘀血。
      加上雨天路滑,踩在泥地上,寸步难行。
      不停有少女摔倒,就打到起身为止。
      不法之徒一个不顺心,就毫无理由的乱棍一通,【要不是王老爷要活的!我就把你们一个个都打死!抗着还好上路!】
      夜月一听人家要活的,立马暗淡起来,正不如一了百了寻个痛快,也好成全了妹妹们。
      十六人被同一条麻绳捆着,要跳下山腰不行,正寻着一块巨石准备玉石俱焚,柳舒怀又在前端感觉绳子牵扯不动,一回头发现夜月不肯走了。
      夜月正要撞过去,柳舒怀连忙拽住,结果两人一起摔在泥地里,看守的人误以为两人又摔了,上来就是棍棒交加。
      柳舒怀把夜月护在身下,拼命闪躲,【姐姐这时可不能寻死,你要是没了,我们十五个妹妹可就没有用处了,不得跟姐姐一起送死吗?】
      【贱货!还敢躲!】说罢丢掉木棍,换成刀,也不管死的活的,上去就砍。
      萧槐序一队人正冒雨往法台去。
      雨越下越大,山路难行,马匹也不肯干活了。
      萧槐序一队被一堆滑坡的山石拦了去路。
      【王爷!您就歇着吧!这等粗活下人们来干就好。】
      【人命关天!我还能坐着歇脚等你们挖通不成!】
      萧槐序有底子在身,通了路喂好的马匹才愿意上路,一行人抄着近路往法台奔去。柳舒怀转身将绑着自己双手的绳子送了上去,同时一脚蹬开了来人。
      双手解放,柳舒怀眼疾手快的一拳打倒了倒了八辈子血霉的带刀“侍卫”,抢了他的刀,一举砍断了双脚的麻绳,将剑柄丢给夜月,【姐姐!】
      到底是没有打过架的夜月,刀柄活生生错过手腕,只好弯腰去捡,其他众姐妹看已经无法挽回的交战,只好团结起来横冲直撞,还真撞倒了两个不长眼的。
      柳舒怀和其余八人周旋,手脚不被束缚,动作自然是流畅,除了夜月手里的刀和自己手里的棍,其余全被柳舒怀踢进了山谷里。
      柳舒怀看打倒了又爬起来的匪徒面露忧色,扭头看夜月还在据昭贤手里的绳子。
      柳舒怀,【……】
      柳舒怀只好一边以退为进一边握住夜月手里的刀,一举砍断昭贤两手中的粗麻绳。
      昭贤立马接过剑,砍断脚上围了三圈的粗麻绳,【小心!】
      柳舒怀回头,拳头已到鼻头,右手连忙一扫,自己一退躲了过去。
      当下昭贤正替夜月砍掉枷锁,柳舒怀和打不倒的匪徒周旋。
      到底柳舒怀力气不足,速度也慢下来,根本算不上是盖世群雄的武功再拖下去迟早是白费力气。
      柳舒怀抽空看了一眼,少女们三三两两的要拾起石子帮忙,【姐姐们,目前跑才是下策,先前就说过了,姐姐们跑才是帮了我最大的忙!】
      夜月带领妹妹们下山。
      柳舒怀堵住路口,一边是山体,一边是不深不浅的山谷。
      柳舒怀渐渐抵挡不住,要看着一记重拳往心脏打来,却迟迟躲不开。
      柳舒怀准备侧身,减小伤害,那记拳头却被打开。
      柳舒怀扭头一看,杨昭贤一笑,【姐姐我家里是开武馆的。等我爹来了,不揍死他们。】
      说罢两人一起冲了出去。
      横竖都是拖时间,两人一起就不那么吃力了。
      只是两人久久没发现,十人跑了三人。
      三个亡命之徒正朝其她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们跑去。
      萧槐序驾马,远远就看见十几名少女正在围殴三个老爷们。
      围着三人脚上狠踹,三个匪徒起身的功夫都没有,看到官差来了还大喊救命。
      萧槐序,【……】
      萧槐序吩咐道,【你们看着。等孩子们踹累了再抓也不迟。】
      绑匪,【……】
      说罢按照夜月指的方向,深入树林。
      柳舒怀这里就不比其他,毕竟八比二,人数就不占优势,萧槐序赶到时,二人正被擒住脖子,看来绑匪准备来个鱼死网破。
      萧槐序连忙止住马匹,不过十米,柳舒怀正被匪徒擒住,劫匪的手就掐住柳舒怀的脖子,萧槐序哪怕再往前一步,谅他飞过去,也没有办法在瞬间救出柳舒怀。
      萧槐序手一扬,后面的兵马纷纷停下,数十把箭对准匪徒,谁也不能保证能躲过两个用来挡箭的人质。
      王爷府。
      算上来,萧槐序和柳舒怀二人已经一天未归。
      连晚上也没有回府就寝,老夫人隐隐觉得不安,两个孩子谁出了事都心疼,叫来橘白,这孩子慌得同手同脚的进屋,嘴却严得很,问什么都不敢明着答。
      老夫人也没有声张,还未定锤,不想吓着那一家老小,何况只是夫妻二人一同出去,未定有多大的事。
      老夫人安慰着自己,再一看橘白,心又飘忽不定起来。
      雨已经有停的趋势。
      柳舒怀和杨昭贤是一动也不敢动。
      追随王爷的兵队上来的武馆杨师傅驾马冲上来,看见女儿被擒住,五大三粗的模样,拿着有别人大腿粗的胳膊抹泪。
      萧槐序接过弓箭手的弓箭,上箭拉弦,【你相信我吗?】
      杨昭贤也不顾自己身陷困境,【厉害了,我的妹妹,你和王爷都有关系?】
      【王爷?!】
      柳舒怀一直以为萧槐序是父辈哪个王爷府上养尊处优的少爷,那他是王爷,自己不就是王妃了?!
      【闭嘴?!】掐住脖子的两只手更加用力。
      萧槐序,【……】
      【王爷,您可瞧好了,我兄弟几个。就像寻个退路,箭可是不长眼的,要是伤了人家姑娘家家的,可就不是我们不给面子了。】说罢两只手掐得更紧。
      萧槐序冷笑,【我倒要看看,是我的箭快,还是你的手快。】
      说罢箭出弦,两匪徒原本要躲,只不过箭明显的偏了,贵王爷连瞄都没瞄准,一看也就不小题大做,随他去了。
      围着的七人倒是没料到柳舒怀原本握着匪徒随时取自己命的手松开,在空中一捞,谁也没料到的,一支箭扎进了掐着柳舒怀脖子的手中,他吃痛松开,柳舒怀拔箭,一踢一拳,打倒两个之后,又扎进掐着杨昭贤的脖子匪徒的手中,那匪徒已经下力,若不是柳舒怀更近且迅速,杨昭贤恐怕也凉了半截。余下的几人还要扑上来,只不过两人眼疾手快的卧倒,身后弩箭离弦。
      柳舒怀感到自己被人抱起。
      萧槐序抱她到马上,雨后连太阳都一并出来,柳舒怀觉得更清冷些。
      萧槐序一手拥她入怀,一手持握缰绳。
      【其他人……】
      【已经安全了。你要不要也坐轿子回去?】
      【不必了,那般颠簸,我不喜欢。】
      两人撒下大部队,奔驰回烟笼,县令正在城外侯着。
      萧槐序怀里裹着个人,不便多说,【通通压入大牢,我回头再审。派人把忍冬给我叫到王爷府。】
      【回王爷,大师早就出去各城义诊去了。】
      【前几日回来了,就说是我找的。】
      说罢驾马进城。
      马上柳舒怀一个落魄就可以形容,萧槐序先在醉仙楼后门停下。
      伙计也不认得萧槐序,【拿条毯子过来,老板娘要是问起,就说是槐序要的。】
      伙计看来人穿着不含糊,麻溜的进门抱了条毯子来。
      柳舒怀就在马上被裹了个严实。
      柳舒怀干脆把脸也包起来一了百了,听见萧槐序嗤笑,顺走掐了他一把。
      【夫人是记仇的性格。】
      【如何?】柳舒怀厚着脸皮问。
      【我要记到我的册子里。】
      有毛病。
      柳舒怀想。
      依稀可以辨认两人到了嘈杂的街头,萧槐序也不避嫌,就带着乞丐般的自己穿过半个烟笼城回王爷府。
      萧槐序在王爷府门口抱柳舒怀下马,老夫人追出来,看见湿透得冰凉的柳舒怀浑身是伤的被抱进来,又气又心疼,连忙拍打着萧槐序,【怎么这副样子回来!想也不是你弄的!那是如何?!快说啊!……你就舒怀这胳膊!你!行行行!先去房里!我派人把忍冬找来!】
      【奶奶,已经派人去医馆了,舒怀有伤在身,但还未损害性命,待舒怀医好了,我一并告诉奶奶,奶奶先去歇着吧。润秋——】
      润秋会意,劝着老人家回房。
      萧槐序将柳舒怀放至床榻,吩咐道,【橘白,替夫人更衣,一会儿忍冬来了,守在一旁按他说的做。】
      【忍冬?】橘白摸了一把柳舒怀的衣衫,【那个大师吗?——夫人,这是淋了一夜的雨还是如何?】
      萧槐序也忘记避嫌,起身倒了杯茶,扶柳舒怀起身,柳舒怀却一个吃痛,急忙躲开。
      萧槐序一个茶杯举也不是放也不是,最后把茶杯递给橘白,【伤了哪里?】
      柳舒怀道,【小伤。】
      【伤了哪里?】萧槐序替她拭下脸上的水滴,也分不清是水是汗,【……橘白,替夫人降温。】
      接着出门询问下人,【派去找忍冬的人回来了没有?】
      【回王爷,去过的,派了人回来,说大师不在医馆里,已经派人去寻了。】
      【把药箱取过来。】
      萧槐序转身推门进屋,坐在塌边,橘白已替柳舒怀换了干净的衬衣,【夫人,脸上这般苍白,若是有哪里血流不止,要马上告诉我才行!】
      【不碍事。】柳舒怀推脱,【舞刀弄枪受伤是常事,夫君不必过分担心。】
      两人过分客气。
      柳舒怀一句,【死不了。】
      直接把萧槐序的冷静堵在了路口。
      【夫人不必和我拘束,就当做我是大夫,否则我可要拿夫人当病人了。】
      柳舒怀知道他眼下的意思就是不再多问直接霸王硬上弓了,【橘白,去烧热水。】
      【已经有人在烧了,夫人,您正烧得厉害——】
      【叫你去就去。】
      橘白转身要离开,却又不甘心的挪回来,【王爷,夫人的右肩有好大一块淤青呢!】
      【啧——】柳舒怀一瞪,橘白立刻出门。
      两人还能听见橘白在门口吩咐他人不要进屋。
      萧槐序替柳舒怀掩起滑落的被子,接着坐到塌上,双手举至柳舒怀左肩,【夫人,冒犯了。】
      柳舒怀沉默,表示应允。
      萧槐序两手不一会便撕开衣衫,一条绑带绕着肩膀打结在脖子后,萧槐序当下一愣,接着放眼去,香肩果然有一大片的淤青,【我先替夫人擦拭药酒,有没有伤筋动骨,要等忍冬来了才能下定论。】
      萧槐序一碰,肉眼可见的柳舒怀的右手就紧紧抓住了被子。
      萧槐序心里一叹,两手握住柳舒怀的肩膀,让她趴下,再将她的被子掩好。
      抹好药酒,奈何手再轻柔,柳舒怀都不会好受。
      萧槐序心道长痛不如短痛,快速替她抹好药酒,套上外套,把手错开伤处将她扶起,【我出去,让夫人在房里叫会儿?】
      【我只有左手照样可以打你。】
      萧槐序看她还能说笑,稍微心安了些。
      门被撞开,奶奶临着忍冬进来。
      忍冬作为大夫,整天也是神神叨叨不找边际,关键时刻找得到人,算他不掉链子,人模人样,不发起癫来,倒也是一个翩翩公子,【舒怀!我的好孩子!怎么样了?】奶奶问萧槐序,一旁忍冬上去替柳舒怀检查起来。
      橘白捧着热水过来,萧槐序已经被赶到了门外。
      堂堂一个王爷,也不知怎么天天就在柳舒怀跟前吃瘪。
      萧槐序在门口侯着,哪里也没去。
      直到门大开,忍冬递给橘白一袋药包,【每日只要煎一次,入睡前口服,慢火熬制,半斤水熬两个时辰即可。】
      老夫人在一旁警告,【药再不好好煎,我就再好好跟你算算你弄丢夫人这账!】
      橘白吐了吐舌头,【是!老夫人!】忙跑走。
      【如何?】萧槐序问。
      【小伤多,注意点不多久自己会痊愈。左肩处面积虽大但索性没有伤筋动骨,多亏小弟你处理及时,已经消肿了。药记得吃,若是今晚还不退烧,染了炎症的可能性就大了,马上去医馆找我。】
      【忍冬……】奶奶在一旁说,【今晚就在王爷府睡下吧。你和槐序也好久没聚了。】
      【也好。奶奶,我这次去了长安,给您带了红菇回来,我下次带来给您,您可要好好尝尝。】
      萧槐序一看奶奶被哄得开心,正要回房再看看柳舒怀,被忍冬个缺心眼的给叫住了,【对了,续断,你怎么把夫人给看得伤痕累累?】
      奶奶回身,正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别急,饭桌上告诉大家。省的在私下问我,奶奶,哥,我去一趟衙门。】
      萧槐序当下撇开老夫人与忍冬,急急忙忙的往衙门审人去了。
      萧槐序傍晚从衙门回来,进了王爷府,先去查看了柳舒怀。
      【你盯了我多久了?】
      【有些时候了。夫人,起来用晚膳吧,奶奶特意让人做了一大桌子的补品准备给你补补身子。】萧槐序说着也不管柳舒怀答应不答应,就要替她穿衣,【今日抱起夫人的时候,还以为抱着纸片人,夫人可得多吃的。一顿三碗饭是起码。】
      【怎么不找个槽让我自己吃去?】
      【夫人愿意的话。】
      柳舒怀左臂不仅是不能提重物,按忍冬的话来说,是动也不能动了。
      萧槐序替她扣好扣子,走到镜子后,拿起梳子,【橘白不在,我来替夫人绾发。】
      柳舒怀坐到镜子前,任由萧槐序小心翼翼的梳过青丝,避开左肩。
      刚刚洗后的发丝从萧槐序指间落下,萧槐序怕扯疼了柳舒怀,轻轻一绾,倒也清爽。
      饭桌上,一家老小方才知道柳舒怀刚刚虎口逃生。
      萧槐序替她应了下来。
      老夫人动筷之后,柳舒怀正在并筷,一小块肉沫止在自己嘴前,柳舒怀瞪了瞪左边坐着的王爷,心知自己不赏他脸他是真能举着等自己吃的人物,张口咬掉了他筷子上的肉沫。
      【我又不是残疾了,不劳烦夫君样样亲为。】
      萧槐序还未开口,被忍冬一把打断,【这都多久了,还夫君夫人的互称,水火交融也得有个重合的时候吧?】
      奶奶点头称是,【舒怀,槐序字续断,成年之际被——】
      【奶奶。那个不必细说。】
      【总之舒怀,你现在和槐序是同辈,这么叫他也不打紧。】
      饭桌上关心柳舒怀之后,因为忍冬难得一聚,关心了几句,之后开始聊起当日白语堂的题目。
      萧槐序看柳舒怀面露疲惫,提前送她回房。
      【我要是猜得没错,夫君你成年礼之际摔断了腿,吃了许久的续断,字此得来,没错吧?】
      【……】
      【这案审得怎么样?】
      【王老三等知情人关押大牢。那妖人,胡铁三兄弟,和那批匪徒,身上背负的性命多条,明日押往京都,送至刑部候审。】
      【那十余个少女,可都安全送回家了?】
      【我派人亲自互送到家中与人团聚,夫人不必担忧。】
      萧槐序推开房门,帮柳舒怀躺下。
      【我们之间大可不必操之过急,夫人不喜欢过于亲昵,萧某绝不会强求,也请夫人不必在意。】
      【我只想知道,夫君心里是否已经拟好了。】
      【那是自然。】
      【我说过,我们终究可能是路人,夫君还是不要放太多心思在我身上比较好。到时一别两欢。】
      萧槐序给予了柳舒怀最大的空间和尊重,他点了点头,【夫人下嫁于我,我就有责任保证夫人的安全与健康。就像夫人所说的,各有所图,两不相欠。】
      柳舒怀点了点头。
      萧槐序客气道,【我和忍冬要外出去兄长一聚,夫人喝药之前我会买点糖果回来。】
      萧槐序穿上厚衣,身后柳舒怀也是心思重重。
      萧槐序能感觉到每当柳舒怀快要沉沦,都能推开自己。
      饭桌上大家真心关心她时,她眼里流露出的对归属的向往不是玩笑,却莫名的孤立自己,把所有人拒千里之外。
      【是什么?】
      萧槐序那时已走出门外。
      他回答,【卿卿。】
      柳舒怀,【……】
      她那刻才意识到,这从始至终,对他来说,都不是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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