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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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是武当山。
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香气，是紫金线香特有的气味，顾涵之坐在高高的屋顶上，看着院落中的师兄师姐练习剑诀，眼中是满满的羡慕。
他生来体弱，经脉之中不通气劲，修习内功千难万难，更遑论练这武当剑诀。
“你想学的话，我教给你。”稚嫩的声音响起，却又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顾涵之顺手递过一块帕子，笑得眉眼弯弯：“师兄来啦。”
方思明坐在顾涵之身边，随手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你怨不怨？”
这句话中，有未竟之意。
顾涵之是被萧疏寒带回来的，然而掌门一辈弟子中，皆为“居”字辈，偏偏他依旧是俗家时的名字，一时间，许多人都摸不清萧疏寒究竟是打着什么主意。
武当虽为名门正派，但并不代表门中没有龃龉，一时间，幸灾乐祸者有之，冷嘲热讽者有之，而这恶意得承受者，却不过是一个孩童。
“先修心，再修身，况且我也没什么可怨的。”顾涵之从衣袖里掏出一块饴糖，“师兄要不要吃？”
方思明愣了一瞬，似乎有些跟不上顾涵之的跳跃的思路，不过还是将糖接了过来。
“大夫都说我活不过十二岁。”顾涵之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着，“所以我现在能活着就很好了，没什么可怨的。”
这是方思明和顾涵之最后一次对话。
第二日，有人在山崖下发现了方思明的“尸体”，大概是夜间出来练习剑诀时，不慎被狂风吹落了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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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涵之是被楼下的喧嚣声惊醒的。
稍稍一动，身上的锦被就滑了下去，顾涵之揉了揉微疼的额角，叹了口气。
一别十年，他很久没有梦到过那位小师兄了，不知今日为何又会梦到往事。
正发着呆，楼下传来一阵喧嚣，顾涵之回想起与楚留香的约定，来不及细想，连忙背好剑匣，走了出去。
楼下，一位红衣女子怒目而立，指着楚留香一顿痛骂，虽说言辞上算不得粗鄙，但估计楚留香是第一次这么被女人骂。
想到这里，顾涵之突然有些想笑。
“既如此，我们不妨让这位小兄弟说说，这琅轩玉盆景，究竟该归谁？”伴着楚留香温润的声线，阁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楼梯上。
那之上，一位白衣青年缓缓步下，面如朗月，立如芝兰。
实际上，顾涵之正准备下楼，却冷不丁被楚留香这句话惊到，一瞬间呆住，进退维谷，哭笑不得。
果然刚才不该嘲笑香帅……这不，报应来了？
顾涵之缓缓走到大厅中，还真有些两难。
一面是肩负着引蛇出洞任务的花魁，一面是琅轩玉盆景真正的主人，然而看着那个红衣姑娘娇纵的样子，顾涵之便知道这盆景便是还回去了，对方也是守不住的。
暗暗在心底道了声歉，顾涵之看向花魁：“既然香帅此次是为了献礼而来，又怎能让姑娘失望？姑娘蕙质兰心，国色天姿，当的起这份礼。”
“哎呦——公子可真会说话。”花魁掩唇而笑，忽得感觉到一阵寒意，抬眼一看，那个红衣姑娘正瞪着自己，很是不忿。
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罢了，花魁轻蔑一笑，转而对着顾涵之：“不知小兄弟可否搭把手，将这盆景送入在下房中？”
“好……”
“我来我来！这等粗活儿，还是我来做吧。”
顾涵之正欲答应，半路竟是被楚江砚抢了去，余光瞥到楚留香微微颔首，便也随他去了。
于是楚留香、楚江砚与花魁三人转身进了屋，厅中的人也渐渐散开，转而去寻其他乐子。那红衣姑娘愤愤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而顾涵之，也干脆只身一人上了屋顶，静待上钩的“鱼儿”。
夜间凉风习习，身居高处，远离阁中喧嚣之后，飘渺的乐声竟然也多了几分空灵的味道。
醇厚的酒香飘来，顾涵之微微侧首，眼中便映入一片潋滟银光。
不远处的一人罩在一件黑色的斗篷下，几乎与月色融为一体，只是动作间荡出的几缕银丝，映着月光滑动出一片波光。
便是此时那人举着一坛酒仰头痛饮着，粗鲁动作却依旧掩不住一身贵气，顾涵之知道自己这般盯着对方看的行为实在是太过无礼，可是他依旧收不回目光。
大概是这目光太过直白，对方终于放下了酒坛，转过头来。
半张脸都被一张金色的面具覆盖，却依旧掩饰不住对方精致的面容，顾涵之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叹，他感觉到对方身上杂糅了许多种气质，一眼望不透，却又让人想要探寻。
——危险的想法。
顾涵之收回神思，歉意地笑了笑，对方却提着酒走到他身边，毫不客气地坐下。
“喝酒吗？”
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历，现在也不过是个在屋顶上喝酒解愁的普通人罢了。
既然对方需要人陪着，他自然不应该拒绝。，就当是无礼举动赔礼，这般想着，顾涵之接过了酒坛，下一刻却格外窘迫。
“我……不会喝酒。”
来人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一口一口痛饮着，似是在发泄着什么。
来不及吞咽的酒水顺着嘴角滑下，没入衣衫，空气中的酒香因此而更为浓烈，顾涵之看着怀里抱着的酒，也生出了想要尝一尝的心思。
可是香帅那里……
顾涵之犹豫了。
在顾涵之踌躇的时候，方思明也在观察着顾涵之。
就像是想吃糖果的小孩儿，又担心被父母责骂而不知所措，眉头无意识地皱着，一只手却是掐着各种剑诀，好似这剑招能将这烦恼斩个干净似的。
一别多年，倒是一点没变。
“没有喝过酒的话，才更应该尝一尝。”方思明似是随口一说，语气中却带着刻意地蛊惑。
“嗯……”顾涵之嗅了嗅酒香，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他小心翼翼地举起酒坛，小小地喝了一口，眼前不由得一亮。
下一秒，他眼前便是天旋地转，一片混沌。
“不知底细的人给的东西也敢入口，还真是……”
剑匣有灵，“嗡嗡”振动着想要唤醒主人，搅得人颇为烦躁，方思明随手拍了一掌，终于让它安静下来。
屋顶下不知何时已然被刀镇恶的手下围住，方思明唇角勾起一个讥诮的笑容，转身投入茫茫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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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思明难得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四季如春的武当山，于他而言却似乎带着料峭的寒意，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围着他指指点点，言语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恶意。
“不知道掌门是从哪里捡来的这个怪胎。”
“昨日里吴师兄和他说话，结果他一声也不吭，末了还说吴师兄烦。”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也亏了是吴师兄脾气好，不跟他计较。”
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很，方思明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袖口滑出一道劲气。
反正他在武当也待的够久了，是时候离开了。
“小师兄，你也在这里啊！”粉妆玉琢的团子从不远处跑来，一把抓住方思明的手，“快来快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那几个蠢蠢欲动准备将方思明“教训”一顿的小子被顾涵之一打岔，眼睁睁看着对方将人拽走。
“这回算你走运，下次别让我们碰到！”
远远得，还有稚嫩的狠话传来，方思明垂了垂眼睑，袖中的利刃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转而问顾涵之：“你有什么东西要给我看？”
“呃……”顾涵之鼓了鼓脸颊，方才他一时情急，只是随口找了个理由将人拉出来，此时被方思明一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想了想，他从怀里掏出两块饴糖：“小师兄，吃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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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思明从梦中清醒，揉了揉微痛的额角。
本来是想看看顾涵之的梦境，谁知道竟是牵带着自己也梦到了往事。
这般软弱的感情，可是许久都没有体会到了。
“主子，楚留香被应天府中人扣下了。”
“知道了，静观其变就是。”方思明挥手让手下退去，信步走到案前，那里，铺着一张大明地图，朱笔勾过，正是江南数个势力所在之处。
刀镇恶这枚棋子，也走到了物尽其用的尽头了。
薄唇轻嗤，方思明信手从一旁的瓷碟上拈起一块饴糖放入口中，丝丝甜味蔓延开来，仿佛带着那人身上浅淡的香气。
半晌，方思明将吃了一半的糖块吐了出来，冷冷道了一句：
“难吃。”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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