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奚竺

2、毛球

　　第二章

　　“洛水，给我泡杯茶水喝！”
　　“洛水，午时到了吧？该做饭了啊。”
　　“洛水，这院子有点乱了，你打扫一下啊？”
　　……
　　这就是洛水被离贤拉回人间后的生活，洛水表示：这种生活，简直生不如死。以前身为有钱人家大少爷的蓝彦哪里做过这些杂七杂八的活？现在作为徒弟的洛水，自然原本也是不会的，偏偏遇上这么个大爷，每天指使自己做这做那，洛水和离贤相处了半月有余，当徒弟该学的该做的一点没会，端茶倒水做饭打扫这些事倒是已经开始得心应手了。
　　和离贤相处的第一天，洛水是非常后悔的，当时签订契约的时候只想着想留在人间，都没想好要先搞明白离贤是干什么的，这导致第一天洛水打算偷懒时，离贤拿起纸符招呼了洛水，洛水马上感觉被贴的地方一阵刺痛灼热，偏偏没有伤口毫无痕迹，却真真的难受了好久，那种疼痛是从骨髓像体外相透的，最令人痛苦的是符咒的疼痛类似温水煮青蛙，时间越长越压抑。洛水经常想，离贤怕是个变态，才会写这样的符。
　　离贤此人，自讪修炼中的道士，但是洛水怎么看都觉得这人是个江湖骗子。敢问你见过这么不靠谱的道士吗？不练功修仙，不仙风道骨，行为极其接地气，成天骗吃骗喝的，有了徒弟也什么都不教，就知道呼来唤去，而且这个江湖骗子忘记了很多事情，比如他现在就很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来到京都。不过幸好他没有忘了自己在京都的临时住处——景王的府邸，同时也没忘了自己非常重要的关系网。

　　“你忘了你来京都要干什么？”景王李胤哲端着花瓶一脸吃惊的看着离贤。
　　洛水波澜不惊的的奉上茶水。
　　“嗯，我想了半个月，没好意思问你。”离贤悠哉的接过茶水小口斟酌起来，“这茶还没到时候。”
　　洛水咬了咬牙，心道，你哪里是不好意思问，这半个月都在对我指手画脚的不亦乐乎，哪有功夫想这码子事？但嘴上还是奉承道：“是吗，那我下一次再泡精细点。”
　　李胤哲放下花瓶，打量了离贤一会，才缓缓说道：“我就觉得你最近动向不太对，整日无所事事的待在府里，和以前确是不一样，原来是不知道该干什么。”
　　离贤点点头：“所以闲的都要发霉了，来问问你我之前到底来京都干了什么事，找点事做。”
　　“找事做啊，这简单。”李胤哲笑眯眯的走进离贤，“我的毛球又偷偷跑了，我正不知道哪里寻他，你帮我找回来吧。”
　　“我问你我之前在干什么，又不是问你要事情做。”离贤淡然的喝着茶。
　　“你把毛球找回来，我就告诉你你之前在做什么。”
　　离贤瞥了李胤哲一眼：“好啊，找他还不简单。”

　　离贤带着洛水从景王书房里走出来，回到他们的院子里，洛水等了很久也没见离贤有找毛球的意思，依旧懒懒散散的。
　　“洛水，你看今天着太阳怎么样？”离贤漫不经心的问。
　　“挺好的，鬼魂在这阳光下估计要灰飞烟灭的。”我的天，这变态道士又要干什么？突然这么问。洛水心中警铃大作。
　　离贤回头看了一眼外表似乎毕恭毕敬的洛水，特别天真烂漫的笑了：“洛水，去把我房里那小木桌搬出来，我们晒个太阳怎么样？”
　　小木桌？
　　洛水回忆了一下离贤房间内物品的构造，最后锁定了一个自己伸开手臂都抱不住一半的木桌，脸上恭敬地表情瞬间崩裂：“喂！你确定那是小木桌吗？而且，晒太阳为什么要用桌子？”
　　离贤天真的笑容依旧不变，他缓缓的从怀里摸出一张黄色的纸符：“咦？洛水，我记得我前天才教育过你的，我是你的什么啊？”
　　洛水看到纸符的那一刻就怂了胆子，反正不是我的优乐美，洛水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但又装的特别乖巧的说：“您是我伟大的师父！”
　　“那师父说的话，你该怎么样啊？”
　　“……无条件服从。”
　　“那晒不晒太阳？”
　　“晒……”
　　“那用不用桌子呀？”
　　“……用。”洛水咬牙切齿。
　　离贤笑得很开心，他最近发现当洛水不情愿但还是要听从你的话的时候，露出的表情很让自己舒心：“那快去吧，为师在花园阳光最充足的地方等你。”

　　洛水简直费了自己作为半鬼的所有力气进行搬桌子活动，当他一脸愤然的把桌子搬到花园的时候，偌大的花园，他竟然完全看不到离贤在哪里。洛水脱力的把桌子扔到一边，郁闷的靠着桌子沿，搞什么鬼，离贤跑哪去了。
　　“洛水！洛水！”洛水顺着声音找去，仔细找了半天才看到离贤正坐在一个阴暗小角落的椅子上，悠然自得的冲自己挥手。
　　洛水咬牙切齿道：“你不是在阳光最充足的地方吗？”
　　离贤歪着头装傻：“啊，是吗？”随即又傻傻的笑起来：“没事，我在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好好晒阳光。”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呢，就在这个角落里监督你晒太阳，好不好？”
　　好个头！
　　“师父，我是半鬼，总晒太阳会死的。”洛水装怂的悻悻对离贤说道。
　　离贤闻言挑眉慢悠悠的望向洛水，漫不经心的道：“师父说的话都不相信了？”说着还玩弄了一下手里的符：“洛水，你要相信，任何阳光，都要比这符来的温和。”
　　是的，无论什么都比那符来的好！
　　洛水暗搓搓的骂了离贤几句，拖着那巨大的桌子，摆到离贤的身边，阴阳怪气道：“师父请上座。”
　　“我的小徒儿甚是乖巧，甚得我意。”离贤一屁股毫不客气的坐在桌子上，伸手摸了摸洛水的头，像哄小孩子一样。而后猛地伸手推了洛水一把：“去吧，好好晒太阳。”
　　其实身为半鬼的洛水在这灼灼的阳光下并不是没有任何反应，比如他现在就感觉非常的炎热。然而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的离贤还是没有要洛水停止晒太阳的意思，自己悠然自得的监督着洛水监督的欢喜。
　　洛水深知离贤此人为人，对他不报有任何希望，与其期待他说不要晒了，还不如祈求太阳落山来的痛快。
　　洛水想着，惆怅的抬眼望向头顶的天空，想与刺眼的眼光对视，然而抬头片刻，阳光突然被什么庞然大物挡住，洛水面向阳光并看不清那是什么，只是明白，那庞然大物正冲着自己扑过来！
　　洛水脑子已然一片空白，忘记躲闪，这庞大之物一把将洛水扑倒在地，冲着洛水的脖子贴近！
　　“毛球。”离贤在小角落突然发声，是声音低沉如警钟。
　　洛水感到身上之物突然不动，并且僵硬起来。片刻，它恋恋不舍的缓缓远离了一点洛水，但依旧紧贴着洛水。
　　洛水刚才被吓得失了魂，这时才缓过头，悄咪咪的低眼瞄了怀中的东西。那是一大团黑乎乎的线团一般的东西，不知是什么的，像是线一样的东西乱七八糟的缠绕而成的玩意。洛水好歹也算是死过一次见过大世面的人了，没有丢脸的惊叫跳脚，但他还是颤巍巍的向离贤发问：“师父，敢问…这是个什么东西？”
　　离贤笑呵呵的凑过来，伸手抚摸了一下毛球，欣然道：“这是噬魂兽啊！专门吃你这种流连人间鬼魂的怪物。”
　　洛水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要好到爆炸了，就算离贤这么说了，他也只是僵直了身体，没有又喊又叫。但随即，洛水又略微绝望的向离贤屈服：“师父…我帅帅的师父，您老看着可否让它起来一下？”
　　“怎么，你怕？”离贤鄙夷的看向洛水。
　　“……”我是该坦诚说怕还是逞强说不怕？洛水在心里开始权比两个回答的结果。神情复杂，在屈服与恐惧中动摇不定，表情自然一阵白一阵黑。
　　离贤满意的看着洛水被自己逗弄的阴晴不定的面庞，用食指点了一下毛球，“毛球，这个你不能吃。”
　　大毛团好像很委屈似的。洛水居然感到毛团那恋恋不舍的感情，毛团用周边如线般的东西蹭了蹭洛水的身体，渐渐滚离洛水。
　　“化人形，莫要他人看到你这个样子。”离贤又沉声命令道。
　　毛团似乎是畏惧离贤，一大圆团瑟缩成了一小团，过了一会又涨大，蓦的丝线散尽，露出了似乎是被线包围的人影。
　　洛水这才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探头去看那人影：竟是十五六岁般少年模样，杏眼圆脸，粉白的脸蛋，俊俏异常，双眸澄澈，此时正用牙齿咬着下唇，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神中既是畏惧又是委屈，可爱得紧。毛球就一直委委屈屈的直勾勾的盯着洛水，把洛水看的毛骨悚然，只觉得自己可能是毛球眼中的美味佳肴，不禁蹭着小步子，不动声色的向离贤身后退去。
　　离贤哂笑，冲毛球道：“走吧，找你王爷哥哥去，他寻你都快寻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