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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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林之砚什么时候离开江南，单说喝醉酒的颜少爷，醒来后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却已是日上三竿。
他素来是个沉稳的性子，平日做事也极有分寸，昨日逛集市赏灯已是难得的兴致，却没想到在一个刚见了一次面的陌生人面前失了仪态。
他很少喝醉，却也记得昨夜喝得人事不省，最后的记忆是他倒在桌上，那道长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扶，身上有着淡淡的冷香。
侍女见他醒来，端了解酒汤过来。颜钰一口气灌了大半碗，辛辣的味道充斥着口腔，让他的心情一路跌入谷底。
太丢人了，简直太丢人了！！！气质没了！绝佳的第一印象也没了！他的形象也没了！！！
“……什么时辰了？”
内力在身体里游走一周，昏沉感才少了许多。颜钰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的是里衣，应当是昨日出了门时换的那套，隐隐能闻到汗臭味儿，下人应当是只替他脱了外衣然后净了面，衣物是没给换的，至于澡，更不可能洗了。
“回主子，正是午时，您可要传饭？”
他居然一觉睡到了大中午！这不可能！！
“……先备水，我要沐浴。”
这几个字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侍女憋着没笑出声，随即福了福身转身出门去吩咐人准备热水了。
“这帮小崽子，反了他们。”
颜钰对下人一直比较宽厚，平日里极少责罚他们，故而这些侍女侍卫们私下里也比较放肆，自然，也不会影响做正事。
不过片刻，颜钰便喟叹出声，舒服地躺在浴桶中了，一身的疲惫似乎就这么被洗得一干二净，甚至刚醒过来，他便又要昏昏欲睡了。
揉了揉肚子，颜钰决定无视因腹中空空传来的咕噜声，身后帮他擦背的侍女低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想笑就笑吧。”他叹道:“让厨房备些清淡的吃食……可饿死我了。”
“属下知道了。”
回话的姑娘叫寒月，是颜钰的贴身护卫，偶尔也干侍女的活儿，一身武艺是族中从小训练的，在江湖上也是个近一流高手，她听了颜钰的话，开口笑道:“厨房早就给您备了吃食，桂圆莲花粥和几样儿江南特有的糕点，都是您爱吃的。”
“嗯。”
寒月给他挽起了被水打湿的长发，他便靠着桶壁闭目养神，良久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口吩咐道:“哦对了，若是花家老六前来拜访，就带他来见我。”
虽说当时那人提了一句马上离开江南，但不知是毫无缘由的自信还是传说中的预告，他总觉得那位镜玄道长在离去之前会来见他一面。
然后他就被打脸了。
林之砚在家中休整两日便独自离去了，一人一马潇洒得不行，花如令唉声叹气，却也没在临别前给儿子留下一张愁苦的老脸，好歹还是露出了笑模样，他知道跟自己这个儿子是见一面少一面，就算再不舍，也不能次次都弄得很生离死别一样，又有谁能好受呢？
花满楼放下了心结，这几日也是难得畅快，林之砚陪他逛了不少地方，也算是难得的独处。他们极为相似，又十分不同，林之砚理解花满楼，却永远无法成为花满楼，这大千世界中有千千万万个花满楼，他们有很多不同，但唯一相同的一点，便是花满楼热爱这一切，并享受一切。
他爱着善，也爱着恶，爱着光明，也拥抱黑暗。他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与和煦的微风，却也接纳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他笃信世间所有的至美之物，却也从不会否认丑恶与痛楚，时空管理局有许多员工经历过有花满楼在的位面，无论是修仙的还是修魔的，或者是任何一个员工，都觉得花满楼是个很特别的人类。
林之砚亦然。
“六哥这次又想去哪里？”
“也许回山中，也许去四处游历。”
又是难得的好天气，有花瓣落在肩头，林之砚抬手将其取下，随意把玩着，不过一会儿花瓣便落了地。脚踩在泥土中留下浅浅的足印，从背后望去，这兄弟二人身高相差无几，衣着也几近相同，只是此刻并肩而行，往后恐怕要渐行渐远了。
“倒是你，七童，陆小凤可是个大麻烦。”
“朋友的麻烦，也就不是麻烦了。”
花满楼笑着回答。
如果成为朋友还要有这样那样复杂的原因，那未免也太累了些。陆小凤与花满楼相同的地方并不多，但他们却是最好的朋友，陆小凤是个浪子，但他却愿意在百花楼饮一杯酒；花满楼温文尔雅，却也偶尔为了他的朋友做点惊天动地的事情。花满楼能有此挚友，林之砚也十分欣慰，就如他想的那样，若有朝一日他真的离开，有朋友的陪伴，花满楼兴许不会那么难过吧。
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任务者也是如此，历经一个又一个世界，与不同的人相识相知，却又被迫分别，林之砚经历过很多这样的事情，最后他成为了'管理者'，然后引导别人经历这些，并且鼓励他们坚持下去。
这是'炼情'，也是'炼心'。
林之砚可以拿得起放得下，他珍惜与这些人相处的细节，却也不会沉迷流连于此。可这些人呢？任务者或者轮回者的离去，会让他们经历生离死别，这也不公平。
两全其美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任务者们能做到的，也只有将影响降到最低，也算是伪善而已。
“七童，你也不必如此。”
花满楼难得眉头紧锁，林之砚自然知晓同胞兄弟是什么意思，他无意劝说，只能状似调侃道：“左右还能活上几年，待我快没气儿的时候，你再这副表情也不迟。”
唉，所以说小九为什么不升级？为什么他不能自主选择投放身份？坑死了简直。
花满楼听了这话，表情更惨痛了。
林之砚见了忍俊不禁道：“不逗你了，七童，我这话也只能再说一次。”
“师父确实说我年寿难永，我也确实活不到寿终正寝，可那又如何？”
“道家本不在意这些，而我修行有成也是不假，此世离开，却又于他处现身，对我来说未必不是好事，你且看着吧，肉身消亡也从不会是终结。”
七童觉得自家哥哥神叨叨，为了安慰他，只能露出了极为苦涩的笑意。
林之砚：非要我走了之后再给你们托梦你们才信吗……
而与家人告辞之后，林之砚便潇洒一人离去了。
至于赵二狗？他本来就没想着才隔几天就去见，左右以后还有机会。
然后等不到花小六的颜小少爷又气得多吃了一碗饭。
“不呆了不呆了！回京！！！”
下人感激涕零：主子诶您终于要回去了，老爷三天一封信都快催出人命来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顺便又游玩加上买买买。总共用了一个多月。然后京中就有消息传来，老皇帝把皇位传给太子，自个儿带着一队暗卫跑去云游了。
老皇帝年逾四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嫡子，前边儿的不是闺女就是没啥出息的庶子，皇后生下颜钰后就亏了身子，后来慢慢养着才逐渐好转。颜钰天分不错，老皇帝这些年悉心教导，也算愈发满意了。
哦虽然太上皇的儿子都继位了，但人家真不老，保养的好，看起来像是个中年人，之所以传位给太子，是因为他最近颇觉疲累，半边身子还有点发麻，暗中请回了皇家的神医供奉，老爷子也只说陛下您得溜达溜达，不然怕是会偏瘫。
太子也跟着处理了挺久的政务，这会儿上手也没啥问题了，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至于太子一登基就被催婚？哦他什么都不知道。
老爷子领着暗卫出京去爬山了，别说，运动了这一阵子他觉得精神头好了不少，再爬几座山也完全没问题。
你说皇位？啊……好儿子爹就把这一切都交给你了！
语重心长.jpg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