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Hephaestion

5、云归

　　2018-3-8

　　第五章

　　山鬼迎，缭雾送。

　　雾芥的清晨从无晨曦流光，一点点斑块的白拼凑的云里雾里，一草一木，一虫一兽依存的山土几丛。

　　一天一夜的山林流亡让辛格有点体力不支，未完全修复的伤口中隐隐有血渗出，辛格看看自己的褴褛已经碎成一衣只可避体的镇上邋遢老头的金缕衣了，轻轻叹了口气，

　　“这样倒是可以去骗点工伤费了……”

　　原本的褐色的布衣被划出了不少的大小不一的口子，细长的布口边缘沾着已经结痂的血，而内里白皙的皮肤上本已结痂的伤口又因为快速穿林越石被树枝木叶擦破了，不知是自己还是畬的血染黑了粗布残衣。腿上也磕出了一片血痕，露出了白红参半的腿，倒是一副因工伤需安抚的可怜小少年模样。

　　说是工伤，这是雾芥镇上山日寻的规定：凡是因指定山寻而受伤的上山者皆可受到一定程度补偿，但若是寻山者并非指定寻山，期间所受到的一切伤害皆由寻山者自行负责。而这里的指定寻山者就是固定上山的日寻者，不同的山，有不同的入山之径，每天分配给不同家户不同的寻山任务，而这是强制的，当然也可以不做。但之前必须支付一定的劳金给镇上负责分配任务的协会，因为他们会出钱让其他人代替寻山。不过，没人会故意不去，因为日寻者比一般非指定的寻山者有很多好处，比如日寻者无需缴纳所寻集的战利品，而一般寻山者需缴纳一定数额的灵物，日寻者还有工伤费，免费治疗工伤，再不幸被死神看上了，死后日寻者的名字会刻入镇上新一代的英灵石碑，待来来往往的镇民瞻仰这新一代的亡灵魂，至于为何要立新碑，镇长是这样回答的：死的人多了，也就成全了新碑。当然这句话是不是真是这样也是不得而知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笔所谓的安抚金，安抚为公殉职的不幸者的家人的生活。

　　这样高薪偶有危险的任务，只有二般的人才会拒绝吧。

　　而辛格昨天上山也是以日寻者的身份去的，任务的发放是以纸鸢尾鱼传送给指定的家户的。纸鸢尾鱼是一种灵气较低的鱼形鸢，可在方圆百里內传递信封。传递完后会自动返回出发点，由协会统一管理。昨天早上，因为奶奶的病又加重了，辛格忙了一早上给奶奶用仅有的低级灵草熬了一碗药，待照顾奶奶吃完饭后，辛格就见大伯告诉自己今天要去指定的七号小径寻山。得到消息时已近中午了，辛格没有犹豫就草草吃了饭上径了。

　　可辛格怎么也没想到，石碑的紫烟如此稀薄，紫晶引紫烟，而紫晶诞生之地是灵物聚集之地，所以雾芥镇都是以紫烟为标志来判断灵气的。但当时就算自己想不寻山而换山寻灵物换钱也是不可行的，因为时间不够，换径后抵达山下石碑时就已经傍晚了，更何谈寻灵物。

　　但现在想想，辛格觉得自己彩云上藏乌云，命苦外加命大，很是无奈……

　　不过为何结界会破这倒是大问题。

　　还未做多想，辛格就已下到了山下，再次将按下石碑的石雕，绿晶之水缓缓流回石雕处最后消失在石雕的纹路中，古老的气息再次从石雕上传来，灵动，诡密，摄人心魄。

　　载一衣余夜，破蜿蜒白龙，一树雲叶静待远方。

　　接落一片红色的雲叶，辛格扬起略显苍白的脸，暖流入叶，荡起一圈盈盈秋水。迫不及待的推开了吱呀的木门，屋内的木床上躺着一位白发老人，白发有些凌乱，不安的趴在苍白衰老的脸上，老人的呼吸很轻，不时有细微痛苦的闷哼声传出。推开木门的声音让老人从无尽无意识的痛苦中醒来，她努力地缓缓的撑开眼睛，黑白的双眼不再分明蒙上了一层浊雾，雾中是化不开的忧，希望铺在了眼中水膜上，一声声脚步声踏在心中的冰面上，敲碎了一池离忧，唤出一眼希望。

　　“筠筠……”

　　低哑苍老的声音沉沉的落入辛格的耳朵中。

　　“奶奶……”

　　少年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他来不及去想老人看到自己一身血会怎么样，也没有去提醒老人要叫自己阿筠，也不想再忍耐一天一夜的害怕。没有任何的犹豫，在他踏进这间屋子的时候，他就只想看到床上那个一直爱护自己的老人，想让她再看看自己，再让她用长满皱纹的手摸摸自己的头，他想好好的抱住这个人！

　　听到老人的呼喊，辛格便再也忍不住了，他立刻扑到了木床边，紧紧的握着老人枯老的手，一遍又一遍不住的叫着她。直到老人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时，他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接着又握住老人的另一只手。老人的手很凉，辛格将它们放在手心里，白皙的小手有些握不全老人的大手，辛格将脸贴在老人未被自己手捂住的部位，有些凉了，可也只有这样温度才是自己的家，才是守护自己的唯一的温度。老人没有生病的时候，手心里的温度很暖，辛格每次被欺负的时候，都是这样一双手挡在自己面前，都是这样一双手擦去自己脸上苦涩的眼泪，都是这样一双手抚上自己的头发，都是这样一双手紧紧拥抱着自己，给自己带来了每日浓雾冰冷里的一轮暖阳。而现在辛格想把这轮暖阳放在老人手上，让她不再忍受这种冰冷痛苦。

　　“奶奶，你听我说，我没有受什么伤，身上这些血都是山里灵兽的，还有我找到一株云虹草，它可以让你好起来的，所以奶奶你要听阿筠的话，好好吃药，阿筠衣服坏了，还等着你好了给阿筠做新衣服，知道吗？奶奶。”

　　辛格一边说着，还一边调皮的吐着舌头冲着老人笑。

　　“臭小子，终于老实了，知道坦白从宽了，还有你以为你奶奶我像你一样，吃药还要人哄”

　　刚刚还很是虚弱的老人已经一本正经的开始教训孙子了，但眼里的担忧和有些不稳的气息还是出卖她一向高大威武不可侵犯的老人权威。说完还不小心又咳嗽了几下，吓得辛格急急的轻拍的几下她的背，帮她顺顺气。

　　“是是是，我家流木姐是宝刀不老，无需我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来安慰好吧。”

　　“唉，不枉姐养你十几年，去，给姐煎药去，顺便做点吃的，你大伯那赌鬼不知道又去那家赌场送钱去了，一天都没回来，可怜我这深屋病美人饿了一晚上。”

　　说完还不忘赏了辛格一声病美人的娇嗔。辛格很是无奈的摇摇头，

　　“是，流木美人，在下当是为美人鞍前马后”

　　让自家流木美人调戏抱怨完后，辛格便立马去熬药去了。

　　所谓的熬药煎药呢，就是将草药置于合适的温度和适宜的净水中熬制，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真正的煎药是要完美发挥出草药的药性的，不同需求的药对其熬制草药温度掌握不同，调和搭配的草药不同，所选择净水的种类不同。总的来说，熬药并不是简单的煮食，它需要考虑多种因素的影响，而熬药仅仅是灵药师的最基本修行，而辛格的煎药知识还都是小时候被他那不服老的奶奶给硬塞进脑子的，美其名曰：姐的弟当然要成为最厉害的灵药师啦！

　　其实是：这小子没点灵力总被打，治伤的药实在不想熬，不如让他自疗自养。

　　可见少年遇见一位多么慈祥爱幼的姐姐奶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