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Hephaestion

4、夜行

　　幽林寂静，夜色在沁露白雾中流觞与天地共饮。偶有虫鸣呦呦穿过红叶青花流入山木粗糙的纹理中，又引得灵虫点着玲珑灯插着比翼翅游曳于木枝周围，演一场醉生梦死。夜露成醴泉借叶为樽，清酒滴落，划过辛格长长的微微颤动睫毛，浸润在苍白稚嫩的脸上，最后缓流回旋顺着沾满枯血的嘴角消失在紧闭的双唇间。

　　一滴又一滴，醉了夜，醒了痛。

　　辛格的睫毛微颤，一滴露挑于睫尖，注满夜间特有的清冷，滴落，亲吻着那微红的眼角，压抑不住痛苦的低吟声不成曲调的撕裂成碎片被吹入了孤寂的夜风中，沉入夜与雾的绯梦长河里。

　　努力的颤动着睫毛，辛格睁开了那双带着雾气隐燃痛苦的琥珀色眼睛，意识洪流携裹痛苦咆哮而过，辛格只觉得全身都陷入了冰河与岩浆中，冰刺入骨，焰灼肤肉，车裂之刑，四分五裂，尚不及之。慢慢地恢复神志，辛格虽觉得自己逃过畬的杀人越货但却是又陷入了一个不知险境蛰伏的深渊，险中求生，险却还是如山峦莽莽丛生，只得步步小心，以求得安全出山将云虹草带给奶奶。想到这里，辛格深深吸了一口气，忍者剧痛慢慢站了起来，但刚刚稳住身形，一股难以遏止的断裂之痛就将他重重的压回地上。

　　骨头断了，这是辛格的第一想法，尽量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不那么难受，辛格从迷芥袋中取出了一些低级灵草，将其放入嘴里嚼碎敷在伤口上，灵草的汁水留存在口中，一股股的苦涩隐没在舌尖，灵草敷上后伤口处燃起了温润的蓝色的火焰，火焰如水，所流之处修复着受损骨肉。但低级灵草也只有治疗皮肉伤的用处，断骨之伤，水深火热的锥心之痛是其无法缓解的。没有犹豫，辛格取出云虹草，小心的取断一叶便将其放进迷芥袋中，盯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云虹草，辛格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庆幸和无奈，随即将火红的草叶放入嘴里咀嚼几下便吞入腹中。

　　一股暖流从心脏蔓延至四肢，云虹草的药性如名似虹而温而不像草叶般赤红热烈，辛格能明显的感觉到冰在消融，烈火燃尽，生生之力滋润断骨之处。半个时辰过去，辛格感觉伤口基本愈合，骨的修复也初具形态时，又从袋中取出一个透明的瓶子，瓶子只有拇指大小，晶莹剔透，里面装着无色的液体，辛格将其中的液体在左右眼各滴一滴，顿时琥珀色的眼睛前的景象明亮起来。昼露，取夜眠草的晨露提炼，滴于眼可有夜视之能，化夜为昼。但因取之于夜眠草，会有一定的致睡的功能，使用时间过长会降低眼睛的夜视功能。

　　夜间是大部分灵物的休息期，此时的灵气最低，灵物的活动也是最少的，辛格必须在夜间走出山林，不然又会引来各种灵兽。将昼露收入袋中，辛格又蹲下来察看地上的血迹，那是自己的血撒过的痕迹，因畬的猛力，辛格在地上留下了参杂着血液的滑痕，就着草叶的偏斜方向，辛格能判断出自己被甩出的方向，只要沿着这个方向前行自己应该是可以回到结界范围里的，到时借助石碑上的绿晶水的夜引线就可以沿着小径回到家了。

　　辛格向上方再行了一段距离再沿着原来的方向走去。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山林何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里的灵气十分浓郁，紫晶石和灵草的几乎百步可见一乐观数量，越是这样的地方，灵兽聚集越多。辛格压下心中的微喜，更加敏锐的注意四周的变化。

　　没走几百步辛格发现自己踏入一块白色的领地，脚下是白色光滑的地面，走上去会有丝丝凉气袭来，辛格从未见过这样的地面，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失方向的绕过这片领地。但这片领地却出乎意料的大，辛格费了好久的时间才绕过去，当他绕出去时才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浅洼中。辛格发现周围并无风吹草动，又行过浅洼准备走出去。但即使辛格很小心的注意周围情况，他还是不经意踢到了一块东西，辛格以为是乱石散落阻行者，不过待他望向脚边时却发现那是个脑袋大小的圆蛋。

　　说是蛋是因为其不规则的椭圆轨迹，蛋身并不光滑，上面似胡乱涂抹了一层白灰，白灰下留了张凹凸不平的脸，像是喝嗨了的醉汉们横七竖八的陷进白沙地中痴人说梦。

　　随地一块长相奇丑的石蛋？

　　唯一的特点就是丑的很有新意。蛋的顶端有个较明显的凹陷，形成一口微潭，潭中沉满夜露挽一轮新月静坐于浅洼中。辛格被这只很是其貌不扬但丑出新意的不知名的蛋给吸引了。辛格经常听镇上希拉老头念叨：哎哟，山神大人什么时候让我走运捡只灵兽蛋回来啊？灵兽蛋顾名思义是灵兽所孕育出来的后代，灵兽蛋可以孵出幼兽，幼兽可以与人类签订契约，作为人类的守护兽。拥有强大灵兽的人在修炼时也事半功倍，因为灵兽对天地灵气的感应更加敏锐，可以帮助契约者寻找灵气浓郁之地提升修行，在寻找灵草灵物等方面也更加擅长。除此之外，与强大的灵兽签订契约后，随着一方实力的提升，另一方的实力也会跟着提升。但强大的灵兽一般是不愿意于修行较弱的人类修行者签订契约的，所以要想寻找到强大的灵兽签订契约比较容易的方法就是寻找灵兽蛋。所谓幼兽天真烂漫容易骗且攻击力弱，因此秉着修行要从小抓起的原则，有势力或实力的家族会倾尽财力求得灵兽蛋，为天赋异禀的族中幼子寻得这修炼作弊器。

　　可是，修炼是真的无法作弊的。

　　虽不知这是不是强大的灵兽蛋（虽然看起来很不像），但是白给的不拿实在对不起辛格这个穷小鬼的求财劲。于是只好勉为其难的将其收入囊中。辛格用双手捧起丑蛋小心的放入迷芥袋中，乘着夜色穿入风中。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待他触碰到蛋的那一刻，一抹红光从不远处闪过，不过随即那种充满恶意的红又忽地荡然无存，似是从未有过。

　　路漫漫，夜长长，只有一匆匆人影不待夜长随风入夜。

　　只有一个方向，而目的地遥不见影。辛格不知在夜中行了多久，他只知道昼露的药效再渐渐散去，夜露更深雾更重，夜色慢慢爬上眼睛又在不知不觉间隐去。该是近黎明了吧，他想。一夜的幽林醉酒已近尾声，辛格止风于结界，熟悉的阻滞感让辛格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结界范围内就是安全区了，晨雾茫茫遮了几步之外的景象，辛格拿出一块制作精细的绿晶圆盘，圆盘上雕刻着紫澶树，紫澶树上固定着一绿色的指针。引路石，能与绿晶之水形成的路线相感应，指针所指之处便是被绿晶水线牵引的小径。跟着指针的方向，辛格在白乳般的雾气中穿行。

　　绿晶之影在浓雾里若隐若现，辛格苍白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但几步之后，还没温热的笑容便马上变冷了，绿晶水线围绕的小径上躺着一只巨大的赤蛇，没有盘踞溢满侵袭之势而是毫无形象的被钉在小径旁，它的身上的血已经干涸了，周围的草木也死在这黑色的枯血中。

　　它死了，没有一丝生气。

　　辛格绕过它的身体停在了它的眼前，赤红的眼睛中再无蓝色的幽火，黑色的血丝苦苦挣扎欲爬出的蚀骨的岩浆，可却被扼住了身体如何也无法挣出死神的枯木骨手。

　　“对不起，好走不送……”

　　收回抚上赤蛇眼睛的手，在黎明曙光和绿晶之水的微光中，辛格消失在小径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