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然两身》三叩首

4、树下的男孩子

　　初中升高中，杜厘以极优秀的成绩考进靖康一中老校区，也就是靖康市最好的高中。
　　分班考，他进了四十九班，这个班级班主任是据说带过三届省考状元的，而四十九班，这个神秘庄严的班级据说也是只有达官显贵的优秀子女挤破头才进得来的，像杜厘这样的没有背景的单亲家庭出来的条件并不是多好的孩子，进到四十九是烧了高香的好运。
　　学校是个百年学校，前身是一座教会学校，是一百多年前美国传教士创建的。与这美国人一样出名的是他带来的一颗山核桃树种子，如今这颗种子早已长成了一棵远近闻名的“一中神树”！学校流传着每年吃到第一颗山核桃的人就会大吉大利，考神附体！当然这棵“神树”的作用不光是让学霸们仰慕传说学渣们意淫的，每次模拟考和期末考都是靠挂在树上的一口老笨钟来倒计时的。
　　杜厘想往树梢上看，发现它枝叶繁茂望不到顶，它的树荫足够为几十个人遮蔽盛夏的骄阳。
　　“爸，我考上一中了，现在就在神树的旁边。我多想让你，也看一眼这棵树，好大，好高。”他被树叶交错的缝隙里投进来的刺眼阳光照射的睁不开眼，反而有点享受被阳光照射的感觉。
　　耳边一阵微弱的挣扎声让他缓过来神。
　　一件看起来干净的像被阳光沐浴过的发出亮眼光芒的白T恤，和一个十分适合这件T恤的少年，穿着黑色运动裤黑色运动鞋。他蹦跳着伸手去扑棱山核桃的最低矮的叶子。由于够不着，发出阵阵奇怪的呻吟声。
　　“哈……”少年看见眼前这个纤弱的男孩在看自己，有点不好意思。
　　“我听说今年第一个吃到这棵树上结的核桃的学生，会考神附体，就想摘一个试试。”少年跟杜厘解释着，怕不是被别人当成了个傻子。
　　“这棵树估计有三米高”杜厘看了看少年的身高，又看了看树干。
　　“三米高，就是我抱着你差不多就能够到最近的那根树枝了吧。”少年嘴角一歪，轻轻一笑，做出霸王硬上弓的样子。
　　“别别别，我恐高……”杜厘连忙打断他的想法。
　　“要不……”少年刚想提出一个过分的想法，但是打量了一下杜厘瘦弱的身板，就像营养不良似的，怕是给压断了怎么办！于是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同学，你是高一的吧”少年开始套近乎。
　　“是”
　　“哎呀看你长这么年轻帅气就知道”
　　“……”
　　“我是四十九班的，咱们也是点头之交了，以后遇到困难去我班找我啊”
　　“巧了”杜厘心里呵呵了一声。想不到还能遇到这号同班同学。
　　“作为同是第一天入学的新生，你要一定帮我！”少年一嘴油腔滑调，“你等我两分钟啊”
　　杜厘还没有答应，少年就飞毛腿似的闪现了。
　　也就几分钟的工夫，他从最近一座教学楼跑出来，手里扛了一把板凳和一只三角尺。
　　他把板凳放在树下，踩在上面，对杜厘说：“同学给我放个风，你懂的。摘下来也给你吃。”
　　“奥奥”杜厘先答应着，毕竟大家以后是同门师兄弟了，也不太好拒绝：“你自己小心点。”
　　“放心，我技绝江湖，人中龙凤。”
　　少年勾住一根树枝，使力一扯，一大片相连的树枝被拉扯下来，悬在空中。
　　由于惯性，他身体前倾，整个人装在钟上，钟发出低沉的闷声。
　　“握草”杜厘意识到大事不妙，转头一看，稀稀拉拉的叶子撒落一地。
　　“快跑，快跑。”少年露出一脸痛苦的样子，做出一个后撤的手势。
　　少年扛起板凳，拔腿就跑。
　　我明明没有做什么，为什么要跑？这不是做贼心虚了吗？
　　杜厘刚想回头，发现一个大爷飞也似的追了过来。
　　“我去，大爷年龄都这么大了，身体素质还挺好！”少年还不忘回头看看吐槽一句。
　　“你们两个都别跑！我监控里都看见你们干的事情了！”一看就是值班室的大爷，辛勤守护学校这么多年，“你两个再跑就等着通报吧！”
　　少年想只爆了胎的车，呲溜就刹住了，他拉住杜厘道：“兄弟，真是对不住，刚认识你第一天就被我连累了，我们也是难兄难弟了。”
　　报道第一天，两个高一新生就来教导主任办公室喝茶。
　　完了完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在外面也就算了，还是市一中的百年神树。杜厘心想，真的是躲不过的一劫。
　　“说说吧，为什么和那棵风烛残年的老树过不去？”
　　教导主任是个高颧骨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看的出来有四十来岁了，即使是枯燥无聊的生活和朴实无比的装扮也掩盖不了他年轻时的帅气样子，还有那喝水时的高贵动作，盘腿时的风度翩翩。
　　“主任，我知道我这么做真的真的非常不对，而且做出这种事情之后第一时间不是主动承认错误，而是拔腿就跑更是错上加错。”
　　教导主任又吸溜着喝了两口水，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
　　“但是，这件事情和他无关，我和他都不认识。”
　　虽然确实没有直接关系，不过杜厘也确实参与了，但是这个同班同学能够主动承担所有的责任，也是让杜厘感动了一把。 “你俩几班的啊？现在认识认识。”
　　“四十九”两个人异口同声。
　　“你也是49班的？！”少年十分惊讶。
　　杜厘点了点头。
　　教导主任原本黯淡的眼光突然变得像鹰一般尖锐起来。呵，有点意思！
　　“那你俩自我介绍一下吧。”
　　“……”
　　“主任，我叫祁嘉豪”祁嘉豪的眼睛闪烁着光泽，他看着主任，若有深意的又重复了一遍：“祁嘉豪。”
　　“我叫杜厘。”
　　教导主任仿佛意会到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瞬间笑了笑避开了两个人的眼睛。
　　“这不就认识了吗，哈哈……”
　　“毕竟是报道第一天，还没有立规矩，就不惩罚你们了。”主任笑了笑：“以后要注意，不过损坏公物是要赔偿的。你们打落了几根枝条，罚款也不太合适，就定期去那块卫生区做一学期保洁吧。”
　　“您真是个大好人！”祁嘉豪立马奉承起来，“您放心，我们不光要保洁，更要保护它，绝对不让它再遭受这样的厄运！”
　　杜厘十分意外，这学校的氛围是如此宽容，本来做好被波及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教导主任竟然一笑置之了。
　　两个人的认识是在如此尴尬的情况下，这也是没谁了。
　　“我真没想到你也是四十九班的”祁嘉豪对于波及到自己的同僚还有点不好意思，他和杜厘并排走在走廊上。
　　杜厘心里本来是有点悲催的，毕竟破坏了本校的百年神树不是件小事，但身边这个叫做祁嘉豪的同学还能这么云淡风轻的，也正是心大，还是少和他来往。
　　杜厘没有搭理他，只是顺着路过的班级去找四十九班。
　　“我们俩商量一下保洁的事呗，怎么保洁，什么时候一次！”祁嘉豪雷厉风行的作风和他之前油嘴滑舌的人设完全不符。
　　“你定吧。”两人正好到了班级门口，杜厘转头对祁嘉豪说了一句。
　　所谓重点班级，真的是壮观的规模，之前早到的领了课本的学生都已经在预习了！
　　这情景把杜厘也是吓了一跳。怪不得自己在初中是全校排名的佼佼者，到了49班只能屈居十名开外。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郑千努在窝腰扫地，不像个班主任，更像个接地气的保洁。
　　郑千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着着急的啤酒肚，笑起来微微露出两个酒窝，个子不高有点像人版的打保龄球用的球瓶。四十九班精英汇集，郑千努对于礼这种东西也是来者不拒，校长不管，因为郑千努确实有本事。凭本事收的礼凭什么不能要？
　　往届的学子们都在背地里亲切的叫他“挣钱奴”。
　　过了一会，郑千努站在讲台上。
　　“吭吭”他清了清嗓子：“人来的都齐了啊，还差一两个咱也不等了，周围同学通知一下啊。”
　　“咱这个座位呢，按学号，就是你的入学成绩来的，“之”字形啊。”
　　“当然这个学号，不能说明什么，毕竟大家都是四面八方就读于不同学校来的，甚至还有外省的兄弟姊妹们。”
　　“没关系啊。咱有期中考期末考，每次大考完都会重新调座位。”
　　郑千努这套准则沿用了好几届，据说这样可以激发学生的斗志，也是公平起见。
　　我们的好学生杜厘，当然也是比较靠前了，他就挨着左面一堵墙。
　　而祁嘉豪同学，在他相隔一排零三个座位。可谓是全场最佳位置。
　　“我的天。我左边的人看起来是个没有一点品位的乡巴佬！”安如意向右侧扭着头咧着嘴，非常嫌弃的对蔡洁示意。
　　初中在育才中学待过的学子应该都久仰蔡洁的大名，因为她实在是太太太疯、太八卦了。
　　据说蔡洁初三追求一体育老师不成，伤心欲绝的要学校的观景喷泉。最后逼得老师请辞了。
　　安如意，一个真正被宠坏到天上的官二代，从小也是琴棋书画这种本事都拿得出手。
　　“今天领完了校服，明天我们军训，军训女生们可以涂点防晒霜啥的，男生要是有也可以用的。”
　　“另外有那种军训神器，你们肯定有听说的，要用的话也是可以滴，这种东西只要不掉出来就无伤大雅。”
　　郑千努说到“军训神器”，班里就开始嬉笑起来。你可能也猜到了，卫生巾。
　　祁嘉豪用左胳膊戳了戳蔡洁：“蔡洁，班主任说的那东西是什么神器？”
　　“卫生巾呗！”蔡洁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周围人听见了又是一阵窃喜。
　　“哎，你给带我几个呗。”
　　“哎呀，这种东西人家怎么好意思给你一个男生的，自己去超市买”蔡洁对祁嘉豪翻了个白眼。
　　谁还不是个害羞的萌妹子。
　　“切，白认识你这么久。”祁嘉豪真是懒得搭理蔡洁。
　　“你姐肯定有，直接问她要去不就好了”
　　蔡洁一句话让祁嘉豪灵光乍现。
　　但是他突然打消这个念头：“算了算了。她肯定先刁难我，借机各种使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