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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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城的冬天和别处的冬天不同，牡丹雍容的香味溶在冷冽的空气里，奢华醉人。牡丹原本不应该是属于冬天的花朵，但萧皇酷爱牡丹，因此大冬天紫薇城里也牡丹盛放，这就是天子的权力。
赵月危从小生活在大明宫，全天下离皇位最近的地方，又是太子嫡子，若说他对至尊之位没有想法，那是假话。他也愿意保护赵家，那都是他的血脉亲戚，曾经他以为自己继承大统和复兴赵家是不冲突的，没想到却遇上和亲，如果去了草原和亲，九死一生他不害怕，只怕此生再无继位可能。
赵月危最崇拜的人是太宗皇帝，当年太宗皇帝协助高祖建立大靖江山，四海相贺、万国来朝，被称为“天可汗”，大丈夫当如是！
他，太宗皇帝的嫡系血脉，若是不能建功立业，唯一的作用仅仅是一个安定社稷的赘婿，还不如立刻让他死了。
这天晚上，赵月危在自己的寝殿枯坐一夜，每当他的理智接受了和亲——这个眼下对赵家对他的父母兄弟最好的选择时，他关押不住的情感就突然开始脱缰咆哮，质问他将自己的未来置于何地，难道真的要为了江河日下的赵家殉葬？！
赵月危恨，恨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恨让他和亲的萧皇，恨给了萧皇权柄的仁宗，恨虎视眈眈的萧家，恨懦弱无能的赵家，恨自己放不下的父母兄弟，恨一切的一切。
但是这些人除了他不忍的至亲，其他都是他没有办法的，摧毁不了的，所以赵月危拔剑四顾心茫然，他的恨在这人间竟然没个安排处……他更恨了……
早上元亨起来便去找赵月危伺候他洗漱，不想他刚到门口，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一脸寒霜的赵月危从门里出来，元亨从未见过这样的赵月危，忍不住道：“殿下，你……”
他话还没说出来，赵月危突然发足狂奔起来！甚至差点撞上走到门口来找他上课的曹琪云……
曹琪云看着飞跑出去的赵月危，来不及思考就赶忙跟上。
他的双腿跑过无数宫门和无数殿宇，等再抬头的时候，被前面的湖水拦住了去路，他竟然一路从栖霞殿跑到了太平湖。
此刻天还未明，太平湖西面的鹿鸣苑却已经灯火通明，鹿鸣苑是萧皇登基后设立的，里面都是萧皇从各处找来的男宠。肃杀的冷风夹杂着暖香阵阵袭来，他知道萧皇昨夜定临幸了鹿鸣苑，此刻便要去上朝了。
萧皇如今掌握天下、暖玉温香，萧家人也都炙手可热、大权在握。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背负着江河日下的赵氏命运，作为礼物被献给草原，他的命运被别人随随便便就改变了，他连置喙的余地都没有，赵月危心中非常绝望，他觉得自己发仿佛进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里，那网越收越紧，收的他简直要窒息了。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若是连自己的命运也掌握不了，还不如蝼蚁，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赵月危看着太液池落雪的湖面，心中想，若他沉入这冰冷的湖水中，那是不是便再也没有烦恼了……可连湖在这寒冷的冬天也冻住了，就算跳下去也无济于事。
轻生的念头也只是存在了一瞬，就被强烈的不甘心取代了，凭什么？！凭什么该死的人都活在这世上占尽荣华，而他憋屈地活了半生，如今还要憋屈地去死！！！他就算要死，也要将所有让自己不痛快的人都拖进地狱里！
他必须亲眼看着那些该死的人，一个一个死去，哪怕他在地狱里，也必须将他们一个一个拖下去！
第一个，就是王腾！
虽然他只是萧皇屠杀赵家的一把刀，但是这把刀自己甘之如饴、乐在其中，甚至以用千奇百怪的刑罚折磨人为乐，这样公权私用的酷吏，必须死！
至于萧皇，虽然他们是祖孙，但是她又何尝真正当他是自己的血亲，不过是可以随意处置的东西罢了！现在他还没有办法针对他，但是他一定会慢慢变强，夺走她最珍视的东西，她的皇位！弑亲夺位又怎样！难道这紫微城里兄弟相残、父子相杀的事情还少吗？！
赵月危从小看着宫里的人为了权力厮杀，看着自己的父亲因为帝王猜忌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他总以为长大了一切会变好，他会扭转乾坤，但他还没开始做些什么，便已经什么也做不了了。
不行，他必须要做一件他几乎做不到的事情，来反抗他无能为力的人生。所以，王腾必须死！
他脑子里已经替王腾构想了千万种死法，此刻内心充斥着的血腥阴谋反而使得赵月危慢慢平静下来，他整理整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转过身时已经又变回了那个优雅倜傥、处变不惊的天潢贵胄，看着不远处担忧望着自己的曹琪云，安抚地笑笑道：“走吧，回去了。”
曹琪云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期期艾艾道：“殿下。”
赵月危笑道：“让你担心了，已经没事了。”
曹琪云没有再说话，沉默地跟在赵月危后面，仿佛是他的影子。
此刻，天光乍亮，红色的朝阳铺满了宫道，拉长了少年的影子，伶仃如幽魂。
***
“这样红的朝霞，今日下午肯定又要下雪了，让大家快点走，我们要早点赶到金城。”一个穿着貂绒短褂的中老年男子道。
少年人本来就觉多，此刻没睡饱，骑在马上，眼神发直。
金嘎拉对带队的中老年男子道：“英都，再歇会儿吧，你看殿下都困得要掉下马了。”
英都闻言斜睨了金嘎拉一眼，道：“这里没有殿下，只有护卫军。”英都正是乌羯和亲使团的首领大臣，乌羯可汗因为乌朗苏气跑了自己的汉学老师，因此惩罚他做英都的护卫，让他护送英都去永兴城，虽然说是惩罚，但英都心里明白可汗其实是让小儿子去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见见世面。
金嘎拉和阿鲁哈是乌羯大贵族之子，听到乌朗苏要去齐国，因此也自告奋勇与他同去。
金嘎拉还要说话，英都道：“我看不是乌朗苏想休息，是你小子想偷懒了，你要是再耍赖，我就让你回去。”
金嘎拉不服气看了他一眼，到底也没敢再说话。
英都看了马上眼神发直的乌朗苏一眼，朗声道：“朗吉，我口渴了，你去后面的马车上将我的水囊拿来。”为了掩人耳目，这一路乌朗苏化名为朗吉，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
本来眼神发直仿若梦游的朗吉闻言，麻溜跳下马，去拿水了。英都满意地看了看朗吉，又看了一眼金嘎拉，眼神中明明白白的“看看殿下，再看看你。”
金嘎拉一脸吃瘪的表情，朗吉将水给了英都之后，又不声不响回去了。
乌羯可汗有四个儿子，乌朗苏是年龄最小的，平日里也和朝臣接触不多，因此英都也是第一次和乌朗苏接触这么长时间，小王子乌朗苏在草原素有凶名，没想到接触下来，发现他虽然不喜欢说话，但这一路上他与普通护卫同吃同睡，丝毫没有王子的架子。
中午果然天气阴了下来，英都为了在下雪之前赶到金城，中午也没有停下来休息，大家都一边赶路一边吃东西。
金嘎拉虽然不是王子，但也是乌羯大贵族家的少爷，连日骑马已经让他很难受了，抱怨道：“不就是迎接驸马嘛，我看英都这老头比圣女本人还着急。”
卫队里的一人笑道：“你又怎知圣女不着急。听说驸马爷赵月危是天可汗的子孙，齐国出名的美男子。”
“一个男人，自己没点本事，靠祖宗、靠美色出名，估计也不是什么阳刚之人，公主又怎么看得上他。”护卫们注意到说话的是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朗吉。
圣女是乌朗苏的大姐姐，姐弟两个自幼关系很好，乌朗苏从一开始听到和亲，就为她姐姐抱不平，若不是为了国家，她原本可以在乌羯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好男子。
金嘎拉道：“对啊，阿木铎公主是圣女还是我们乌羯八大塔固的领主之一，这天下能配上她的男子能有几人，何况汉人的男子都是些懦弱之辈，他们的将军看到东胡人都吓得屁滚尿流，能愿意和亲靠女人的男人，想必更是无能无用，别说比我们乌羯好男儿，就是公主身边的奴隶额萨他也比不上。”
齐国被东胡打得落花流水，靠他们乌羯才保住领土的事情在乌羯早就传遍了，被金嘎拉这样一分析，大家都觉得有道理，公主竟然要配一个齐国孬种，实在是太吃亏了。
阿鲁哈道：“我们此去肯定能见到驸马，若他实在是个孬种，这一路上我们正好替圣女教训教训他，让他以后唯圣女命是从。”
护卫们纷纷表示自己也可以加入。
……
远在永兴城的赵月危突然觉得心中有些发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比乌羯人更早来到永兴城的是叛臣唐国公赵长信的家眷，陛下下令将唐国公家眷押入特狱，进一步审问。唐国公是赵家人，于是太子因为不能约束族人，被陛下在大朝会上当着群臣的面大加斥责。
赵禹做太子以来，一直不得陛下的欢心，每年有个风吹草动，朝中总会传出废太子的传闻，这次唐国公的事情一出，废太子的传言又甚嚣尘上。
传了十多年，太子虽不得圣心，但还是好好地坐在太子之位上，但这次太子三子宣平王赵月危竟因涉谋反被下入狱中，同样被牵连的还有章华公主的儿子沈正玉，朝野震惊。
难道这次陛下真的要废太子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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