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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齐国国都永兴城里下了初冬第一场雪,雪花晶莹剔透,落在紫薇城的红墙绿瓦上,让这座建立了百年的皇城仿佛进入了琉璃世界。

      东宫里,赵月危穿了一件红色的鹤羽大氅,站在廊下袖手赏雪,看上去竟然比他视线里的那覆雪梅花还要清冷冶艳,真不知道是这院中的雪中梅花是胜景,还是廊下这赏雪之人是胜景。

      寒暑殿的李善才来传旨,他在这紫薇城里已经待了许多年,这天下拔尖的人物也见了一堆了,但每次看到小皇孙还会心下惊叹。

      十年前,术士张无妄奉命为当时还是皇后的陛下卜算,遇到了时年七岁的小皇孙,留下了“桂魄玉魂,天下倾心”的评断。十年之后世事变迁,术士张无妄变成了如今的国师,当年的萧皇后也成了如今大齐的陛下,小皇孙却仿佛完全按照这评断长成了如今玉人般完美的样子。

      民间童谣唱:姑苏有双陆,李延压潇湘,不如永兴一片月。

      一片月就是指赵月危,他是当今陛下和先帝靖仁宗的孙子,当朝太子的第三子,眼下不过十七岁,因还未封爵,宫里的人都叫他小皇孙。

      陛下虽然对太子不愉,但对这个龙章凤姿的小皇孙还是极为喜欢的。今天是初雪,天子要到圜丘去祭天,命赵月危随侍左右。

      按照祖制初雪祭天,乃是希望一年风调雨顺,一般由天子祭天、太子随侍,但此番并没有叫他的太子爹,而是叫了他,赵月危一路都在琢磨其中的意思。

      寒暑殿已经在跟前了,赵月危身边的小内官元亨递给李善才一个荷包,赵月危含笑道:“辛苦公公这一路了。”

      李善才收了红包,道:“小皇孙真是折煞奴婢了。陛下就在里面,请您进去吧。”

      元亨在门口替赵月危脱掉了大氅,他刚要入内,迎面就撞上一个人从寒暑殿出来。

      眼前之人五短身材,穿着绯色的官袍瞧着像过年时宫门口放的矮短炮仗,肤色黝黑仿佛枯树皮,獐头鼠目,但那老鼠般的眼睛透着算计阴鸷的光,整个人看上去又阴险又猥獕,此人正是大齐第一酷吏王腾。

      萧皇后登基继位为大齐天子后,为了掌控百官,设立推事院和特狱,任用酷吏、鼓励告密,她命人在推事院门口放了一个投放告密信的大箱子,鼓励朝臣互相告密揭发,只要有人揭发,便将被揭发的官员关进特狱受刑,王腾以前不过是个臭名昭著的酷吏,趁机借势而起,不过短短数年,如今已从一个九品不入流的小吏变成了如今推事院的主事,四品大员。他在推事院设立残忍的七十二道刑罚,用严酷的手段镇压反对派和赵靖旧人。

      不知因何原因,王腾特别恨赵家人,所有被关进特狱的赵家宗室子,落在他手上,基本上都被折磨致死,就算侥幸不死也会受尽酷刑,不成人样。

      因此赵家人对他又恨又怕,有些赵家宗亲对此人甚至到了闻风丧胆的地步,年前博园侯赵青被人告密,萧皇下旨把他关进特狱,博远侯听到消息,吓得上吊自尽了,但他唯一的儿子仍然没有躲过,博远侯的死被判定为畏罪自杀,因而祸及亲子,其子被关入特狱,最后也受尽酷刑死在狱中。

      虽然赵家在当今陛下的猜忌打压下渐露颓势,但赵月危身为皇族,按照礼制王腾应该主动避让,但他一步也不退,反而挑衅地挡住赵月危,竟想让赵月危主动为自己让位,赵月危自然不可能让这等小人在自己面前耍威风,因此他面上虽不显怒容,但却也是寸步不让,目光淡然地看着王腾,仿佛他是自己眼里不值一提的脏东西。

      这场悄无声息的僵持对峙中,最终还是王腾主动避让了,赵月危和他擦肩听到他道:“赵仲今日行刑,殿下不去送一程吗?听说你和他家老三走的很近啊。”

      赵月危道:“修谨是我的族弟,王大人,亲戚之间来往违背律法吗?”

      王腾冷笑道:“罪臣的亲戚,当诛!”

      赵月危道:“诛族大罪我朝律法自有规定,况且皇族之罪自有天子定夺,王大人身为刑律推官不过是律法的执行者而已,怎么如今竟然想要凌驾律法、僭越天子了吗?”

      “皇族,如今赵家还算皇族吗?”王腾哼笑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他洋洋得意道:“殿下,若是我告诉陛下,有的人享受着皇族的权力,却密谋颠覆大齐,你猜陛下会如何。”

      赵月危语气依然平淡,道:“哦,还有这种人,那必是人人得而诛之。但若此事是捕风捉影……那王大人便要小心了,诽谤非议皇族,可是凌迟的罪名啊。大人这么个玩弄邢狱的人,若是最后死在刑狱里……”赵敛眼神漫不经心瞥了一眼王腾之后,随意笑了笑:“那可真是……因果循环啊。”

      王腾讽笑道:“皇族?赵家,二十年前确实如此,只是如今呢,远的不说,就说今天,赵仲也是太宗皇帝的子孙啊,还有一个时辰就要死在菜市口了。殿下,时代变了。”

      王腾见赵月危对他的挑衅不为所动,继续道:“殿下可千万小心了,别有一日你我二人在特狱见面了。到时候,下官定会好好招待殿下的。”

      赵月危道:“好啊,那我们拭目以待。”赵敛玉面修眉,本来是温文尔雅的长相,却偏偏长了一双凤眼,不笑的时候眼神锐利,不怒自威。

      赵家本是前朝门阀,因太宗不满当时魏末帝的猜测便起兵谋反,建立大靖,开创了盛世繁华,太宗皇帝天可汗之名响彻天下,虽然如此,这个皇室家族本身却时常有兄弟相杀、子继父妻等有悖伦常之事,民间隐隐传说皇室如此疯狂,是因为身上有胡人的血统。王腾本人是不信的,他活跃在朝堂的时候,太宗已经成为传说了,仁宗就是个怕老婆的软蛋,萧皇继位后将靖国的国号改为齐,虽然依旧立赵禹为太子,但在帝王的刻意打压下,赵家已经大不如前了,他更是杀过很多赵家人。
      哼,什么天潢贵胄,也不过是些投胎好些的烂泥罢了,但赵姓年轻一辈中没有人给他的感觉像眼前的赵月危,看着温和优雅,但他的目光里隐隐藏着疯狂,这个以美貌闻名于世的赵姓皇族,身上好像真的有有这个家族隐隐流传下的不顾一切的疯狂。

      王腾本性是个欺软怕硬的,见赵月危并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哼了一声,到底退开了,冷漠阴鸷地和他擦肩而过。

      两人在寒暑殿门口的对峙不过须臾,但李善才也注意到了,王腾走的时候隐隐带着怒气,反观小皇孙,他的神情冷漠淡定,仿佛一点也没有将朝臣闻风丧胆的王腾放在眼中。

      李善才很小就入宫了,他七八岁的时候见过太宗皇帝一次,那是个目光如电的男人,如今这个年轻的赵家郎身上,竟然有他那种风雷缭绕的感觉,也许赵家气数未尽?

      李善才不敢再想,屏息站在寒暑殿门口,如同这个宫殿跟前沉默的地缚灵。

      赵月危进去的时候,萧皇正在批阅奏折,她虽然年过花甲,但皮肤就如同不惑之年一样白皙,穿着一身黑色的常服,权势让她容光焕发,她的身旁新宠张振羽正在为他磨墨,健硕身材穿着宽松柔软的麻布衣服,低眉顺眼十分温驯的样子,看到赵月危进来,抬头对着他熟稔地笑了笑,露出两个迷人的酒窝。

      这个时辰陛下才下朝,就已经在批阅奏折了,国家大事,在祀与戎,一月前东胡侵略大齐边地安东,安东失陷后,胡人已接连攻克三城,边境形势危如累卵,平夷大将军萧鸿越阻击不力,萧皇不得不和乌羯和谈,请求乌羯帮助对抗东胡。

      王腾方才说的赵仲也是因为在战争中押送粮草不利,被萧皇下令夷三族,今天就要行刑,可见天子之怒。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

      赵月危凝心,给萧皇行了个礼。

      行礼之后,萧皇抬头和蔼笑道:“月郎,今天是初雪,按照祖制要祭祀,你陪朕去吧。”

      赵月危领命之后,萧皇笑着打量了他几眼,道:“月郎今年几岁了?”

      赵月危道:“回皇祖母的话,过完年孙儿就十七岁了。”

      萧皇笑得和善,仿佛是个慈祥的家族长辈,她道:“都这么大了,朕平时忙于国事,也疏于关心你们,不想都这么大了。”

      张振羽笑道:“儿郎们都是见风长,几日不见就长一大截子。”

      萧皇道:“是啊,孩子们转眼就长大了。”说着,又看了赵月危一眼,道,“月郎过年就十七了,索性那就封王吧。”语气随意到好像封王不过是随便赏赐给了赵月危一个小玩意儿。

      赵月危自然不敢随意接受,他不知道这是否是萧皇对东宫的又一次试探,因此刚想跪下拒绝,但萧皇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说:“封王,封号要好,宣化承流、四海升平,就封为宣平王。”

      既然皇帝已经拟好了封号,那封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容不得他拒绝。

      因此赵月危装作十分高兴的样子,接受了封王。但心中还是不免忐忑,两个字封号的王是郡王,他的两个哥哥都还未封王,却突然给他封王,背后的意思他实在猜不出来。

      虽然萧皇看上去好像不过是随便就给他封王了,但萧皇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人,她所有的心血来潮,背后都有深意。

      赵月危还未想出一点眉目,就听到小黄门报说是康宁侯来了,康宁侯萧卓霖是萧皇的堂侄景城王萧志渊的儿子,今年十七岁在萧皇兴办的桐礼书院读书。

      萧皇让人进来,道:“人年纪大了,最喜欢和你们这些年轻人在一块儿,今天你便同卓霖那孩子一起与朕去祭祀吧。”

      赵月危微笑应下了,但心中却大为震动,萧皇现在竟然让萧家人参与皇家祭祀!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留言的小可爱们的等待,希望能给大家呈现一个好故事,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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