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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on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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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娜·菲尔德最近有点心烦。她从法兰克福搬到伦敦上学已经一个月了,虽说二者相似的温带海洋性气候令她极为迅速的适应了伦敦阴雨连绵的生活,但她好像依旧表现出了某种程度上的“水土不服”。
她已经持续一个月被怪梦打扰,梦中色调昏暗的伦敦熟悉又陌生,人们穿着拘谨朴素的衣服,行色匆匆地在古朴的大街小巷中穿行,而她亦为其中一员。梦中总是出现的有着灰色眼睛的面目模糊的人更是让她莫名其妙——这人似乎与她是旧相识,可她仔细追溯自己十九年来的记忆,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这号人物。
夜间的多梦直接造成她白日的精神恍惚,她的文学课作业迟迟不能动笔。她的导师波德先生已经多次私下向她暗示了自己的不满,甚至委婉地表示年轻人夜生活不要太丰富,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
西蒙娜很无奈,只好假装抱怨,跟他讲出了自己的困扰,并在心里暗暗祈祷波德不要以为她在胡说八道。
波德先生听到她怪梦的内容,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眼神,随之理解地露出一个安慰式的笑容,说:“可怜的孩子。不过,或许这是一个契机——你有考虑过去附近的教堂找找灵感吗?”
西蒙娜本来还在忐忑,结果竟听到这样一个令她啼笑皆非的建议——是她的耳朵出了毛病,还是她精神恍惚到出现了幻听?她暗暗腹诽:波德真的不是神学院的老师吗?
不过,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那片刻的失常。虽然心里有点疑惑,但仍然礼貌的回应:“谢谢您,波德先生,我会处理好的。”作为从小生活在德国的英国人,她的英语还算流利,不过仔细听来仍然可以觉察出一点德国人拘谨的口音。
波德颔首,她便也点点头,与对方告别。
在西蒙娜离开后,波德出了一会儿神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好像不知在对空气中的什么人说话:“希望这次,结局会有一些不一样……”
他面前的空气轻轻波动了一下,又归于平静,快得就好像一瞬间眼花产生的错觉,或者是被风吹过的烟尘,顷刻归于虚无。
西蒙娜决定这个周末转一转伦敦城。来到这里的这一个月里,她疲于在学校的各项琐事间奔波,几乎没有什么时间了解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现在她的学业和生活已经稳定下来,对于这个频频侵扰她睡梦的城市,顿时升起了几分探索的兴致。
学校所安排的学生公寓位于伦敦北部,乘地铁可以很方便的游览整个城市。西蒙娜无聊地翻着iPhone上的“伦敦必逛景点”,发现好像两天的休息日不足以全部走遍那些地方。好在她深知自己的路痴属性,也没有定下那么“宏大”的目标。想起她最近以来的怪梦,以及波德先生意有所指的“建议”,西蒙娜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去一趟教堂。而伦敦乃至全英国最著名的教堂自然是大名鼎鼎的威斯敏斯特教堂,因为坐落于伦敦西部,又被人称为西敏寺教堂。
地铁上,西蒙娜的耳机里突然跳出一首抒情摇滚,男主唱的声音如同饱满的大提琴般低沉又不失性感,钢琴的空灵与小提琴的柔美完美地糅合成一种令人叹息的音色。
“Sweet little words made for silence not talk
Young heart for love not heartache
Dark hair for catching the wind
Not to veil the sight of a cold world
First day of love never comes back
A passionate hour`s never a wasted one
The violin, the poet`s hand,
Every thawing heart plays your theme with care”
“亲吻吧,趁你红唇依旧,当他还在静默痴等,当你尚情窦初开、浪漫无邪,握住那未染世俗的手,坠入他的眼眸,无视世间烦忧……”西蒙娜不自觉地轻声哼了出来。在她十九岁的生命中,虽然不乏男孩追求,但这本应青春烂漫的年纪,她却提不起恋爱的兴趣。仿佛□□仍然年轻,灵魂却已经垂垂老矣。此时被歌中情绪影响,去西敏寺教堂的路上她竟觉得这十九年的生活如此苍白,如此迷惘。直到来到地面,伦敦标志性的奶白色雾气涌入鼻中,使她晃过神来,她才在沁凉的空气中感到自己真实的存在。
看到眼前的建筑,西蒙娜不禁精神一振。这座英国最有名的大教堂,位于泰晤士河北岸、议会广场的西侧。西敏寺教堂是著名的哥特式建筑,有着宏伟壮观的高大殿堂,数个由彩色玻璃嵌饰的尖顶并列在一起,灿烂的色彩令人目眩神迷。西蒙娜步入这座历史上著名的皇家教堂内部,仰头看去,教堂内宽阔高远构造复杂的穹顶被装点得美轮美奂,由穹顶挂下来的大吊灯华丽璀璨,让人迷失在这片流光溢彩中,不知今夕何夕。她的脚步路过金碧辉煌或者古奥庄严的宫殿与雕像,入眼处皆是人类艺术史上的拱顶之作,几个世纪以来的珍贵藏品无声诉说着这个国家曲折而高贵的历史,西蒙娜却无心驻足。
内心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她一路往东方走去。她不知那里有什么,只觉得心脏发紧,仿佛小时候满屋子找妈妈藏起来的圣诞节礼物时的紧张心情,仿佛犯下的错误终于有机会得到挽回,仿佛要去邂逅一场命中注定的重逢。
西敏寺教堂很大,但对于无心游览的人来说两刻钟的时间也足以横穿。在教堂的正东方,亨利七世礼拜堂的尽头,皇家空军礼拜堂的标志出现在她面前,里面祭奠的正是二战“不列颠之战”中为国捐躯的英国皇家空军将士。当年参战的68个空军中队的标志都留在礼拜堂的彩色玻璃花窗之上,光怪陆离却又庄重森严。西蒙娜怔怔地抬头,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那象征着荣誉与祭奠的花窗竟然如此刺目与可怖。
“莫娜……”虚空中有人在轻唤。
心房骤然收缩,西蒙娜惊惶地睁大双眼,环顾四周却一无所获。
她突然发现,人来人往的教堂里空荡荡的竟只剩她一人。
“你终于来了吗,我等了你很久。”那个飘渺的声音继续说着。
西蒙娜强行捺下心中的不安,开口道:“谁在那?”壮了壮胆子,她故作镇定地大声说道:“贝拉,是你在恶作剧吗?”
贝拉是她的新室友,金发碧眼,一个来自苏格兰的开朗女孩,热情到让自小在德国长大的西蒙娜有点承受不来。但是两个人都是随性的人,所以她们的关系还不错。这次参观西敏寺她本来想叫上贝拉一起,可对方似乎更愿意跟新交的男朋友一起逛卡纳比街,所以他们在地铁站就分开了。考虑到贝拉一直以来古灵精怪的作风,她很难不往恶作剧的方向去考虑刚才发生的事。再说,在这里似乎也只有贝拉会叫“莫娜”这个呢称。
这样想着,西蒙娜略微松了一口气,打量着不远处那个半身隐在黑暗里、半身沐浴阳光的雕像——那里很像是藏着一个人。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雕像旁边,小心翼翼地探头看去,生怕贝拉突然跳出来喊一声“Surprise!”
可是那里没有人,连片可疑的衣角也没有。
“莫娜?”那个声音在她背后轻轻开口。
西蒙娜僵在那里,感觉冷汗一层层冒出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身后一片冰寒,连带着一颗心也如坠冰窟。手心一阵锐痛,她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的指甲已经狠狠掐进了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