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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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照炎带着失魂落魄的裴云笙回到车上，司机许是察觉到两兄弟之间诡异又沉默的气氛，压低了声音询问要不要回沈家。
沈照炎第一时间看了身边的裴云笙一眼，见他靠在车门上闭着眼一语不发，仿佛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去南城。”沈照炎想了想，还是觉得带裴云笙回他的住处才能安心。
如同现在这样毫无生气，仿佛已经耗尽余力的裴云笙，还是沈照炎第一次见到，他冷着脸，一边在心中咬牙切齿地骂着陆盛，一边又似有若无地用眼角余光看了又看，两道浓眉紧皱，戾气满满。
车开出去不多时，裴云笙轻到发飘地开口，“送我回公寓。”
沈照炎险些没听清，顿了顿才想明白裴云笙说的是什么意思，“行。”
裴云笙道了声谢，复而又陷入了安静，他垂着眼帘，月光透过车窗照入，映衬着他的脸颊愈发苍白。
裴云笙抱紧双臂，车内开着暖风，他的身上披着厚实的外套，可裴云笙依旧感觉到冻入骨髓的寒冷，冷到他徒劳用力到指骨深深陷入外套地褶皱中，身体亦克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汹涌的疲倦几乎压倒了裴云笙所有的思绪。
也不知道路过了哪里，车辆颠簸了数次，司机在前方解释着路面出现了杂物，得来的是沈照炎隐隐烦躁的回应，裴云笙微微睁开眼，月光洒进他的眼底，柔和的亮光亦刺到他眼球发痛，眨了眨眼，裴云笙干涩的眼中又溢出些液体，润湿了眼睛，泪水不受控制落下，他抬起手狼狈抹去。
沈照炎坐着，余光扫过不停抹泪的裴云笙，半晌突兀问道，“你还在因为陆盛哭吗？”
“……”裴云笙沉默着。
沈照炎紧扣双手，他既愤怒陆盛干的事，又愤怒裴云笙至今的留恋不舍。
他远比裴云笙活的轻松，虽怜悯着裴云笙多年苦楚，却不能体会他的痛苦，面对着裴云笙与陆盛分手，还在这眷恋哭泣的模样，沈照炎怕他犹想回头，咬着牙补了一句话。
“别再想和他在一起，”沈照炎板着脸，加快到了语速将话说完，“在今天之前，陆盛去美国见了他的未婚妻。”
裴云笙停了动作，他如同被定格住的旧照片，颓然麻木，怔愕地与沈照炎对视，干涩茫然重复道：“未婚妻？”
虽然没有确定下来，但芯片巨头的千金与能源材料的年轻掌舵者的联姻传闻一旦出现，那么十有八九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沈照炎点了点头，他只想将裴云笙所有的留念都斩断，一干二净总比拖泥带水再受伤害的好，“芯片巨头家族的千金，陆盛需要这位的帮助，所以他很快就要结婚了。”
许是这一夜经历的事太多了，裴云笙在听闻陆盛有了未婚妻后，心中竟然没有太大波澜，只麻木地哦了一声，又目光发直地盯着窗外。
沈照炎小心又警惕，裴云笙的反应太过淡漠，他心里反而没了把握。
灯光将道路照得清晰依旧，从陆盛的别墅回到他的公寓，这条路裴云笙哪怕是闭着眼都能走对，可今夜他望着窗外绿植，只觉得陌生又恐惧。
这条路多么像他未来的半生，清晰又可怕，让人毫不期待。
原来是有未婚妻了啊。
陆盛不但为他选了一个，连他自己也有一位未婚妻。
那的确是需要分手，他再怎么喜欢陆盛，也不能强逼着陆盛喜欢他，还要影响陆盛结婚吧。
难怪，陆盛要让他现实点。
此时此刻裴云笙的内心全然没有伤心绝望，他只有可悲。
原来他的爱意不但不能让陆盛感到快乐啊……
相反是不能忽视的麻烦。
果然，从没有人因为他的存在而快乐过。
车内的暖风失去了效果，裴云笙打了个冷颤，他瑟缩着将冰冷地手指握在一起，想要汲取些许温暖，可他的手掌太冰了，无论握得多紧都没有暖意，他真想将自己缩在一个足够温暖足够安静的空间里，只要一点点地包容就足够了。
不会细数他妄想的罪行，不必可怜他难堪的姿态，不用过多干涩空洞的安慰，只需要坐在他身边，搭在肩膀的窄小温暖，就是裴云笙渴望的一切。
可连这点他都没有。
能够无声的包容一切的地方，叫做家。
这份世间大多数人都在享受挥霍的温暖，是裴云笙二十多年都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裴云笙的家早已在久远的记忆中渐渐模糊，他血缘上的父亲不是家人。在这样狼狈难堪的时候，能去的地方竟然只有公寓。
但裴云笙并不想回到公寓，房间中有太多他幻想的记忆，甚至他的脑中一遍遍重复着构画难堪的记忆，在陆盛早已决定如何摆脱他的时候，他一无所知地像个傻子，抱着他过分妄想的证据，像个丑角一样独自期待着根本不会实现的未来。
可他除了公寓又能去哪呢？
当车逐渐挺稳，裴云笙下车停驻，抬头望着只有零星几盏灯光的公寓，他缓缓地露出一个讽刺自嘲的笑。
裴云笙竟然回忆起他第一次搬到着公寓的画面，在被关了两个多月后放出来，沈正渊给了他一大笔钱作为他温顺听话的奖赏，裴云笙拿着钱买了这栋公寓，只是因为公寓的楼下有着和他记忆中的家几乎一样的树。
那时候裴云笙将他搬出沈家的事，当成他慢慢离开沈家，离开沈正渊的第一步。
彼时的开心与期待，在如今的心态下回忆起来，裴云笙愈发觉得可笑，沈正渊如此简单地放他离开，不过是因为清楚裴云笙依旧在他的掌控中。
公寓不是裴云笙未来的家，他就像是一条被驯养的狗，缰绳牵在沈正渊的手中，这里不过是他寄居的一处窝罢了。
裴云笙难以忍受地闭上眼，从心底冒出的厌恶使他险些作呕。
公寓楼下的树如同最劣质的伪劣品令他目不忍视，周遭袭来的风携裹着无形的重力，压得裴云笙微躬脊梁。
他的身体本能地想逃离这里。
沈照炎走到他身侧说：“上去吧，晚上我陪着你。”
裴云笙僵直地转动眼球，木然拒绝，“不需要。”
“不行！”沈照炎厉声拒绝：“你现在的样子，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呆在家里？”
我的样子？
想必很难看吧，裴云笙事不关己般想着，所以沈照炎才在可怜他。
“不用管我，你走吧。”裴云笙累到连多说一个字都没有力气，他勉力平静地发出声音。
别可怜他了。
“钥匙在哪？”沈照炎无视裴云笙的拒绝，对着他摊开手。
裴云笙盯着伸到他面前的手掌，掌心的纹路在他的眼中不断放大，如同蛛网般不容拒绝地落在他的身上，化为厚厚的茧，连呼吸都被无形遏制。
这就是他的一生吗？被控制安排，哪怕是拒绝都是苍白无力，没有人会听见他的话，他被封闭在一个透明坚固地空间中，人人都能看到他，冷眼旁观他被隔绝的呼救。
因为根本不会有人在乎他。
裴云笙恨极了所有人自作主张的安排！
“我说——别管我！”裴云笙猛然抬头，眼底恨意丛生。
是听不到他说的话吗？一个两个都在无视他的话语！他的人生难道就一定要被这些人安排吗？！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也不需要你陪着我，让我一个人待着啊！”裴云笙努力地睁着眼，哪怕风吹得眼球干涩溢泪，都不肯垂落眼帘。
无论谁都好，无论接下来的事情是好是坏，无所谓了，只要有个人能听一下他说的话吧！
沈照炎浑身一震，面对着歇斯底里对他嘶吼的裴云笙，他无措又不适，只能发出干巴巴的解释：“我看你状态不好，只是担心你。”
“不用。”裴云笙摇头，喃喃低语，“不需要了。”
裴云笙上一秒还歇斯底里，下一刻就颓然木然的模样让沈照炎怎么都无法安心，他上前冲着裴云笙的肩膀伸出手，担忧道：“哥——”
“离我远点。”
裴云笙退后躲开，指着道路的方向说道：“回去，别在这里，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沈照炎维持着伸手的动作，半晌才僵硬收回，干咳一声清嗓，“好，我先回去，你这边……”
“我明天再来看你。”
裴云笙点点头，站在路边盯着沈照炎的车远驰。
连最后车辆的杂音都消失了，裴云笙却站在路边迟迟没有上楼，楼上的公寓比沈家更令他想要逃避，他披着宽大的风衣，惶然失神地顺着道路走去。
凌晨的夜风从风衣的缝隙吹入，裴云笙面色苍白，他步伐游离，在昏黄灯下的街头，如同一道幽灵。
裴云笙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昂首望向天空，苍蓝深深似浓重墨砚，点缀细碎星芒，是与陆盛的眼睛不一样的颜色。
一辆的士迎面停驻在他身边，长相憨厚的司机打开车窗问道：“小哥，是要回家吗？”
裴云笙无声地盯着他，迟缓地核对完回家的字眼后摇头。
司机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可看了看几近三点的时间，他咬咬牙又鼓起勇气问：“那你要去哪啊？我送你一程，深更半夜也不能一直在路上走啊。”
裴云笙也在想，他能去哪？
“没地方去的话，我送你去酒店吧？你这样子，家里人得多担心？”
家里人？
他的家人……
对，还是有的，他是有家人的。
“我有想去的地方，”裴云笙终于想到了他可以去的地方，声带发涩地说：“去北山。”
“那就行，先上车吧。”
等裴云笙在后排坐好，司机又问：“去哪？”
裴云笙垂下眼帘：“北山公墓，我想见见我妈。”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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