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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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问过别墅中的佣人后，裴云笙敲动了书房的门。
“进来，”门后的沈正渊开口道。
裴云笙走入书房，顺手将房门关上，书房内亮着一盏灯，而沈正渊正将一份文件放到右手旁，他穿着剪裁细致的西装，从发丝到袖口都整理得一丝不乱。
虽然年过半百，但是沈正渊的鬓角也没有什么白发，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的模样，面容肃然有一种时光浸透后的沉稳，眼下虽然有几道痕迹，但也不损他的俊朗。
裴云笙有很多年没有这样仔细打量过沈正渊的长相，今天一看，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父亲有着可以轻易打动女性的一张脸，难怪他的母亲一毕业就和沈正渊结婚了。
沈正渊抬手扫视过裴云笙，毫无起伏地问，“听照炎说你受伤了？”
“已经好了。”裴云笙亦用同样的语气回复。
“嗯，”沈正渊点点头，“你平常想出去走走的话，让照炎那边给你安排些人跟着，不要总是让陆盛带着你胡乱走，出门一趟受一次伤。”
“我受伤和陆盛没有关系，”听着沈正渊勉强可以用关心来形容的话，裴云笙心下冷笑，一个多月前在港城发现的照片与侦探调查的事情反复在脑中回想，一个只会给他造成痛苦的父亲，现在却在他面前谈什么关心他的安全？
裴云笙冷声道：“而且只是扭到腿养了半个月，和没受伤却要被迫在一个房间里关两个月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沈正渊果然勃然大怒，“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时候要干嘛？偷拿了户口本想离家出走，我让你自己反省了两个月，现在看来你根本没明白自己的过错，到现在依旧是死性不改。”
裴云笙看着颠倒黑白的沈正渊，几乎是同时冷笑出声，“我的过错就是当初跟着你回到了燕京！”
“我没有把你带回来，你早就饿死在港城了！这么多年你学会的就只是和父母作对吗？”
“我并没觉得我是在和父母作对，我母亲早就过世了，”裴云笙握紧了手，修剪圆润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反唇相讥道，“你对我做的事情也不像是一个父亲，我到想问问你，这个家里有我哪门子的父母？”
裴云笙本以为听到他的话，沈正渊会更加愤怒，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沈正渊安静下来，胸膛沉沉起伏，目露阴鸷，盯着他没说话。
裴云笙可不会觉得这是因为沈正渊心有愧疚，果然没有一会儿，他的父亲冷冷道：“别再提你的母亲。”
“……”
在整个沈家，应该不会有更好笑的笑话了，裴云笙是裴又禾与沈正渊的孩子，可他在沈家将近20年，沈家从来没有过裴又禾半点痕迹，连他这个孩子提到裴又禾都不被允许。
裴云笙露出嘲讽的笑，似是笑沈正渊又像是在笑自己，他一双眼睛溢出浅浅水光，终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因为我的母亲死在这里，你才怕我提到她吗？！”
昨夜裴云笙闭着眼彻夜未眠，他的母亲原来是死在了沈家的别墅中，从高楼顶端一跃而下，所以处理后事的人才是沈正渊！
二十年前，在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沈正渊没有半分迟疑地掷出手旁的茶杯，紫砂质地的茶杯越过裴云笙的脸侧，直接撞击到墙面，发出一声脆响后，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
“沈青砚，我再和你说一次，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你母亲，”沈正渊睥视面无改色的裴云笙，厉声冷言，“我知道你找了侦探，也去了港城，这两件事我不计较，不过我要和你说一声，你不想那个侦探出事的话，有些事要懂得适可而止。”
“为什么！？”裴云笙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他径自问道，“你为什么一直在制止我？难道我连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也不能知道吗！？”
“这种事很多年前就已经告诉过你，你母亲自尽了。”沈正渊声音压抑，面无表情地模样仿佛只是在说无关之人的过世，而不是他曾经的妻子。
“她为什么而死？”
“……因为她疯了。”沈正渊一字一句地说。
裴云笙脸色骤然煞白，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好半晌他才有力气发出一声缥缈的气音，只呐呐争辩，“她不是疯子……”
而对于裴云笙哽咽言语，沈正渊不为所动，笃定开口，“沈青砚，你母亲早就疯了，所以她才跳楼自尽。”
“她没有疯！”裴云笙忍住眼中热泪，高声反驳。
沈正渊立在原地，冷眼旁观裴云笙褪去冰冷外衣的歇斯言行，他的眼中逐渐浮现夹杂着痛苦的恍然，沈正渊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也是这件书房，也是这样的对峙。
只不过眼前嘶声斥责的人不是他的儿子。
好半晌，沈正渊才迟缓地发出一个字。
“滚。”
裴云笙止了声息，僵硬苍白地站着。
沈正渊却仿佛在一瞬间被激怒了，他没了肃然沉稳，眼眸瞪大，如凶恶猛兽一般对着裴云笙呵斥道：“滚出去！”
“无论你怎样阻拦我，我也会有一天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裴云笙撑着身体，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离开了书房。
整个书房中又只剩下了沈正渊一个人，他双手撑在书桌上，整个人在这短短一个动作间就仿佛过了十年，他的脊背颓然挎下。
安静的书房中突然响起一声把手拧动的细微声音，沈正渊微微侧首，望向另一边的声源处。
那是一道不易发现的侧门，门的另一边是一个有着阳台的小房间，小房间里摆着柔软的贵妃榻，两排书架，在书架的对面则是常年准备着一套画具，画具中的颜料也是每月换新，为了让占据小房间的主人能随性动笔。
沈正渊还记得那个人最喜欢待在小房间里面，冬日她爱躺在榻上看书，秋日她喜欢画园中枯黄枫树，春日又喜欢提笔赋诗，沈正渊不爱诗句，可唯有她写的至今每一张都被好好收藏。
夏日那人就不喜欢动，小房间里采光很好，她总是呆了没多久就跑出来，小心翼翼地拧动门把手，总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沈正渊恍惚地看着，看到那扇门逐渐打开，一道高瘦身影缓缓出现，穿着勾勒身形的深色旗袍，手腕上戴着温润的翡翠手镯，细长五指拿着一本书，文绉绉得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能听到她开口说——
阿正，我会打扰你吗？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
回忆里的幻想轰然消散，宋文姝站在侧门中，目光冷漠地回望。
沈正渊闭上眼，缓了缓心神冷声道：“我不是说过，别乱进去吗？”
“我也说过，我们至今还在合作的原因，就是因为沈家还有这间房子。”宋文姝漫步走来，瞥过墙上一道深色水痕，蜿蜒而下到地面碎裂的茶杯。
“哪怕你制止这么久，他依旧去查了又禾的死因。”宋文姝半是叹息半是怀念地说道，“真是固执，很像他的母亲。”
“刚才听他和你争吵时，我险些以为站在房间里的是又禾。”
“……她已经死了。”沈正渊重声说。
“我知道！”宋文姝呼吸一窒，神色阴郁道，“我们都知道，不用再来提醒我。”
“今年检查的时间快到了吧？”宋文姝转而发问。
“嗯，过完年就是。”
“又一年了……”
沈正渊盯着宋文姝手中的书籍，“他要二十七岁了。”
“……”宋文姝没说话，她隐约明白了沈正渊话中的意思。
果然沈正渊平静道：“也到了该结婚的时候。”
——阿正，我们以后要是有孩子，绝对不能让他刚毕业就结婚。
——为什么？毕业结婚不好吗？
——当然不好！都没有谈过几次恋爱就稀里糊涂结婚了。
——你好像很惋惜的样子。
——没、没有！
——好吧，我是觉得孩子以后很难像我们这样，早早就遇到正确的人，还不如晚一点。
——你觉得几岁合适？
——27岁吧……不过他要是遇到喜欢的人，想早点结婚就早点吧。
——你倒是大方，你怎么知道他多少岁谈恋爱？
——肯定很早，毕竟孩子有你一半的血统，早恋血统嘛。
你猜错了，沈青砚到27岁都没找到结婚对象。
“你难不成已经有了人选？”宋文姝皱起眉问道。
“还没有，”沈正渊平淡道，“我这段时间会看一看，安排他结婚。”
他的语气稀疏平常，宋文姝哑了声音，她握紧手中书籍，阖眼吐息道：“这样好吗？毕竟是和青砚过一辈子的人。”
“我会挑一个合适的人。”沈正渊淡漠道，“会让他有一段不错的婚姻。”
“只要不像你我，就是不错了。”宋文姝讥讽笑道。
“他会幸福的，”沈正渊坚定道：“夫妻和睦，儿女双全。”
“……”宋文姝冷漠地抿唇，沉默地盯着墙角茶杯残骸。
“还有一件事，”沈正渊冷淡抬眼，“关于那个侦探，你有出手帮他吗？”
“没有，我从来不会去插手他的事情。”
沈正渊发出一声冷笑，“最好是这样。”
“走吧，该下楼了。”沈正渊径直走了出去，而宋文姝则低着头，珍惜地抚过书籍封面。
她怎么敢管，她怎么敢碰？
她已经尝过擅自做主的苦果，惨烈的后果让她这一生都难以释怀，只能对这个孩子敬而远之。
因为她心中的愧疚与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拉扯着她，要将她拖入不能抵抗的深渊。
看到裴云笙的每一眼，都有无数声音在她的耳畔提醒着她。
宋文姝的懦弱在裴云笙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甚至害怕看到裴云笙投来的目光——清冷淡然，他长得真的好像他母亲，她即喜欢又害怕。
她败给了心中的懦弱，只能如一个狼狈逃兵，远离这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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