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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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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一片暗沉,雪花不断地飘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层柔软洁白的伪装,裴云笙站在街头,茫然地看着在他身边不断路过的人群,然后突然看到了一个看似熟悉的身影,他慌张地拔腿跟随。
可走了许久,裴云笙依旧追不上他,张嘴想要呼唤又想不起对方的名字,最后迷路在陌生的街头,裴云笙抬起手,注视着短短的手指,复而抬头看了看两边老旧的房屋。
落下的雪越来越大,裴云笙打了一个喷嚏,他隐约记得这段过去,母亲不告而别,外婆没有心力日日照顾他,只能将裴云笙留在幼儿园,每天都由幼儿园的班车接送,而这一天,他被同车的同学牵着手走下班车,却在半路被松开,裴云笙便迷路在离家大约两公里的街头。
裴云笙不辨方向地走了很久,最后在大雪中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屋檐下无力的蹲下。
雪花在他的脚边逐渐堆积,然后慢慢地蔓延过他的鞋面,裴云笙低着头,短小的手指被冻得通红,他哈了口热气,时不时地抬起头,他记得会有人出现的。
裴云笙再度抬起头,眨了眨眼,终于出现了一个人。
那也是个稚嫩的男孩,穿着一身黑色的羽绒服,头上戴着毛茸茸的羽绒服帽,露出一双剔透发亮的圆眼,白嫩的面庞因为温暖还泛着浅浅的粉色,粉雕玉琢的好看,他穿着一双细致的小皮靴,雪花落在他的靴子上,行走间便滑落在两侧。
对方走到了裴云笙的面前,蹲下问他能不能借用他家的电话。
裴云笙沉默着,随后小声承认自己迷路了。
男孩了然地点头,又问他,如果把他送回家的话,就让他使用裴云笙家里的电话。
两个人在雪中达成了初识的交易,随后男孩对他伸出了手。
裴云笙看着同样五短的手掌,顿了顿,才颤着手将手掌放入对方的掌心。
突兀的冰冷令男孩骤然蹙眉,裴云笙见状下意识地便要抽出来,却被对方用力握住,而后男孩皱着眉,一张好看的脸严肃的绷着,又告诉他,手太冷了。
裴云笙垂着眼,下意识便嗫喏着道歉。
对方还极为有礼貌又洒脱地说了一句没关系,握着裴云笙的手掌放进他羽绒服的衣兜里。
即使在朦胧的梦中,裴云笙也记得那时的温暖,令他冻到僵硬的手指立即冒气细密地针扎般的痛觉,那是血液感受到温暖之后,重新流动时的浅浅痛楚。
在十指交叉的行走中,裴云笙与男孩在说话都会冒着雾气的雪中交换了名字。
就这样挨个轮流交换着左右手掌,陆盛问清了裴云笙家里的地址,他如同一个小大人一般,走到路人面前,询问清楚街道的名称,将裴云笙带回了他的家。
家中的外婆已经等了很久,她并不知道裴云笙迷路的事,只是疑惑裴云笙这一天放学的时间格外的晚,裴云笙为自己的晚归撒了谎,又对外婆说明跟他到家的陆盛和家人走散了,需要在家里借宿借电话。
因为裴又禾的离去,满脸疲倦的外婆露出了慈爱又轻松地笑容,这是第一次裴云笙将同龄人带回家。
裴云笙将家里的座机电话指给陆盛,小小的陆盛矜持地道谢,拨通了一个号码,可号码却一直都被占线,陆盛沉思了一会儿,分析了因为他的走丢,家里可能过于慌张,才导致了电话的占线,决定等明天再拨打。
等吃过饭洗完澡,裴云笙躺在被窝里,他的手掌早就恢复了温暖,也褪去了异样的红色,他眼巴巴地盯着房门,期待着眨了眨眼睛,没过一会儿,换上睡衣的陆盛迈着短腿,推开了房门,伴随着客厅的灯光走入裴云笙的卧室。
一米五的小床对大人来说很窄,但是对于两个才六七岁的孩子而言却尚有余地,冬天的港城夜里极为寒冷,等陆盛爬到床上时,裴云笙快速的掀开被子,将陆盛裹得紧紧,寒气在被窝里涌动,裴云笙还打了个冷颤。
陆盛见状想离开些,却被裴云笙坚定的拉住,两个人又裹紧了被子,松软的棉被将脸颊都覆盖包裹着,在裴云笙的角度,他看到了陆盛柔软的头发被压出的一撮翘起的呆毛,这精致到让人不自觉疏离的陆盛看上去柔软了很多。
裴云笙还是第一次与人躺在一个被窝里,他有些手足无措,在感受到陆盛僵硬的手指时,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炙热,眼睛太过明亮,陆盛腾出一只手,用掌心覆住了裴云笙的眼睛,少年老成地说着,太晚了,要睡觉。
裴云笙乖巧地点点头,又在他的掌心蹭了蹭,才握住陆盛的手缩回被窝里,他闭着眼证明般说道,我睡着了。
陆盛又反驳他,睡着的人可不会说话。
裴云笙立刻闭上嘴巴,他等了好一会儿,才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在窗外照进的浅浅灯光下,他看到了阖眼入睡的陆盛,浓密翘起的睫毛,细嫩带粉的脸蛋,柔软乌黑的短发。
每一处都令裴云笙心里发软的喜欢。
他盯着陆盛很久,直到睡意席卷而来,他眨了眨眼,在与不断垂下的眼帘斗争了数次,最后看了一眼陆盛的睡容,他想着等明早睡醒吧。
只要眨一眨眼睛,就又能看到陆盛了。
裴云笙躺在床上,他的一双眼睛都非常酸涩,只是睁开眼就有充足的泪水涌上,太阳穴的血管好似成了正在吹动的气球,凸起凹下的阵阵发疼,他眨了眨眼,抬手擦掉了眼角的泪水,然后茫然地望向天花板,一时间没有分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如梦中幼小的自己在沉睡前的期盼眨了眨眼,然后他看到了长大的陆盛出现在他的眼中。
“醒了?”陆盛说道。
陆盛单手拿着一杯茶,长腿交叠斜靠在卧室门口,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睡袍,露出的胸膛麦色紧致,肌肉微绷而不显得过于健硕,他应该是刚洗过澡,微长的头发略略潮湿,被他随意撩梳到了后方,露出的额头饱满光洁,也显得眉眼越发凛冽锋利。
裴云笙无声地盯着他,昨夜的记忆在脑海中轰然炸开,长久哭泣后的迟钝如潮水般褪去,他脸色煞白,一双眼睛微微发肿,水光涟涟,唇瓣苍白而干燥,竟有一种凄艳的美色。
“陆盛……”他呐呐言语,用手强撑着自己坐起,弯起的背上凸出两道脆弱的蝴蝶骨,他昂起头颅,细长脖颈上的喉结上下微动。
陆盛嗯了一声,缓步上前,抚摸着裴云笙细嫩的后颈,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他身躯的轻颤。
“好多了,”陆盛将茶杯放在床头,转而用手背覆在裴云笙的额头,点头道:“是正常的温度。”
对于他自然又平静的亲近动作,裴云笙的身躯却情不自禁的僵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陆盛,这令陆盛忍不住笑了下,凑近些问道,“你这是什么眼神,不会是还没睡醒吧?”
裴云笙在沉默中抬起手,再一次攥紧了陆盛的衣袖,清亮的眼睛闪烁着浅浅的光,连呼吸都无法克制的加重,种种迹象都表明此刻的裴云笙有多么紧张,他苍白的唇动了动,如竹节般的指骨绷得发白。
“昨晚……”在心中挣扎了许久,裴云笙最终决定顺从自己的心,将他最在意的事问出口,“你说的是真的吗?”
如果装傻充愣,两个人都默契的不再提昨夜裴云笙的失控,那么昨晚发生一切就可以在两个人心知肚明的情况下抹去痕迹,裴云笙又可以是陆盛的朋友。
这本是一个很安全的选择,只要裴云笙沉默下去。
但是他还是不甘心,他顺从了这么多年,陆盛是他唯一的渴求,唯有陆盛他不愿放弃,这是他多年以来第一次尝试着为自己争取一丝生机,是他积攒下来的所有勇气。
他抬头望着陆盛,如同在望着即将为自己宣布判决的法官,期盼又惧怕。
陆盛在他的注视下一语未发,而裴云笙眼中的光芒在等待中也逐渐逐渐的暗下,到了他承受沉默的极限时,他已经控制不住的垂下头,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攥着陆盛袖口的手指也僵硬着放开。
可下一秒,却是陆盛的手掌接住他垂下的手指。
“你就这么喜欢我吗?”陆盛开口问道。
裴云笙克制着自己想要低头的本能,保持着与陆盛的对视,努力地点了点头,“喜欢。”
陆盛极具冲击性的俊美容颜上带着能轻易蛊惑人心的笑,他握住裴云笙细长削瘦的手指,“我的回答和昨晚一样。”
“我接受。”
忐忑的心脏在一瞬间松懈下来,裴云笙怔怔地坐着,眼泪不知怎么的又滚了下来,但是他嘴角却一直勾着笑。
这是成年以来的第一次,他争取的事情如他所愿,裴云笙直感觉他的心脏处有一团软软暖暖的东西膨胀开来,在他的心口跳跃着。
陆盛失笑着摇摇头,揉了揉他的头发,“又哭了,明明从来没见你哭过,怎么这两天一直在哭?”
在陆盛掌心的手指颤了颤,裴云笙低低解释,“因为我喜欢你。”
“嗯,我知道。”陆盛将裴云笙抱在怀中,让他能舒适地靠在自己的肩上。
裴云笙呜咽着,都不知道该怎么诉说他心中的快乐,陆盛是他的梦,在他已经做好绝望的准备,会被陆盛厌恶的时候,陆盛接受了他的喜欢,巨大的喜悦令裴云笙有一种如坠梦里的恍惚。
他只能一遍遍的诉说着对陆盛的喜欢。
“我喜欢你。”
“嗯。”
陆盛温柔地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