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三途河岸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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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缕徘徊在三途河岸的魂，
我不知我的名，
不知我从哪里来，
我的前生今世。
三途河水滚滚流动，
河底藏着无数种以魂为食的怪物，
我不能渡过去。
因为魂魄如此单薄的我，
很快就会被河水吞噬。
我问过河边的夺衣婆和悬衣翁，
我是谁？
他们每次都十分不耐烦：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见过的鬼魂太多，
没空细数个个的来历，
说你是女娲娘娘的魂我们也不怀疑。
而他们也无法替我量前世的罪，
因为我并不是一只完整的鬼魂。
“突然某天，你就随着一大群从战场上过来的鬼魂，
到了这三途河岸。”
“你最好找到你的名字，找到你的名字才能找到你丢失的魂，才能渡河，否则，你终有一天，会变成一缕轻烟，消失无踪。”
“我知道，婆婆的意思是说，我还会再死。”
我坐在奈何桥边，对一名好看的僧人说。
“终有一天，你会想起你的名字的。”那名僧人温和地对着我笑，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但是不知道为何，他说什么，我都信，他一笑，我心里的百花齐放，山川沉默。
婆婆对我笑的时候我觉得森然可怕，
僧人对我笑的时候我觉得心花怒放。
“你是一只很注重外表的游魂。”彼岸花总结性地表达发言。
彼岸花是一朵开在冥界边缘最普通不过的彼岸花，
但因为她能与我对话，
使得她脱颖于冥风中一味朝着新魂招摇的其他彼岸花，
对我来说与众不同，
我常常到这里来找她聊天解闷。
“你说的那名僧人，他为何不过河？他没有名字吗？”彼岸花突然好奇地问。
“他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
但是我觉得他记得他的名字的。
因为他过不了河，
不是因为忘了自己名字，
而是因为，
忘不了前世。”
“他的前世？”
“奈何桥上可以看到前世，
很多人过不了桥，
是因为看到前世，
念念不舍。
他也一定是舍不得他的前世。”
“婆婆说，她为他量的罪是她见过最轻的，
婆婆说，他如果前世专注修行，
一定可以成佛。”
他如今在河岸徘徊，
定是忘不掉前世他在乎的人。
“有些人忘不掉，
有些人想不起。”
我低声幽怨。
彼岸花的花蔓以拥抱的姿势绕着我舞动，
“他在乎的人，会是怎样一个人呢？”
“你在乎的人，是怎样一个人呢？”我问那名僧人。
彼时的他站在三生石面前，
我知道他正在看着一个名字，
但是我却看不到。
三生石上，
你只能看到你心底最深处的那个名字。
“她，是个很呆的姑娘。”
万万没想到，跟僧人磨蹭了多次的问题，他用这样一句开始他的回答。
“很呆很傻。”
我看着僧人似乎陷入漫长回忆的眼神有些着急：
“大师，我觉得你讲故事的能力和点评心爱姑娘的能力都需要提高。”
“你和那姑娘怎么结缘的，又是怎样相爱的，最后怎样呢？”我试着引导他正确叙述故事。
“过去已灭，未来未至，现在，空寂。”僧人看我，深邃的眼瞳里浩瀚渺茫。他大概又透过虚无的我，看向了他的前世了吧。
我投降。
黄泉路边，大朵大朵的彼岸花开得荼蘼，
远远看上去，就像是鬼魂们前世的血铺染而成，
漫天满地布满，红如火舌，
便是所有新魂们来到冥界看到的唯一的风景和色彩了。
“其实那名僧人，大可不必终日徘徊。”彼岸花说。“他只需要问孟婆讨要一碗汤，喝下就忘了前世纠葛，坦荡转世，继续修行。”
“今生牵挂之人，来生都会形同陌路，相见不相识。既然他已经到了这里，说明一切已经结束了。”
彼岸花的语调前所未有地低沉空远，
“我最近好像想起了些什么，我好像并非生来就在这里。我也曾有前世。”
彼岸花的花蔓拂过刚入冥界的一只新魂单薄的身影，喃喃道。“也许是吸食了太多新魂对阳世的思念，让我隐约记起阳世的人事：我在沙漠中的酒馆里跳舞，我托着一只酒坛赤脚踩着鼓点，裙袂飞扬。很多人喝彩，很多人都想要喝我掌中的酒。但是只有一个人拒绝了。”
“为何拒绝？”我好奇。
“他说，他是僧人，不可破戒。”
“哦。”我恍然大悟，“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死了啊，却还想看到他。就化作了一朵彼岸花，在这里等他。”
彼岸花放过了那名发呆的新魂，在冥风中突然起舞。花蔓如长裙，扬起妖冶的弧度。让周围其他的彼岸花都黯然失色。
“那个僧人，会不会就是奈何桥边的那名大师？”我突发异想。
“不会的，我记得他的气息，只要他走上过这条黄泉路，我就一定可以找到他。”彼岸花自信地说。
也对，既然大师在奈何桥边，那他一定也是经过黄泉路而来的。如果他是，彼岸花一定会发现的。或许彼岸花心中的大师尚在人间，活的很好。
“希望你早日等到他！”我飘起来，绕着彼岸花一圈又一圈。虽然这样的祝福对于完好生活在阳世的人来说，似乎像个诅咒。
河边的僧人可以天天在三生石上看到他心中的姑娘的名字，彼岸花在这里矢志不渝地等待良人，而我，却不知道为何在这里。我突然有点烦躁。
我讨厌我的虚无缥缈，无根无依。我不知道是否我也有记挂的人，我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
如果彼岸花是因为吸食了太多新魂的思念而想起了前世，那是否我也可以呢。
“别妄想了，你如此单薄，小心被别人给吸食了去。”
婆婆对我异想天开的想法表示嗤之以鼻，这让我更加沮丧。
我站在三生石面前，努力看了半天，然而上面还是一片空白。
“三生石上的名字，是什么样子的呢？”我发呆。
僧人看了看三生石，又看了看我，眼角温柔：“五彩斑斓，很是耀眼。”
此刻我不再被他的微笑蛊惑，因为我觉得他的笑是一种炫耀！他能看到名字，而我看不到！
我朝着他虚无地踢了一脚，转身往黄泉路上跑去。
“我找彼岸花姐姐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三途河岸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