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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意中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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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多 ,陆雨宵结束了兼职工作,走到楼道口。他家住在顶层六楼,白天的时候他很快就可以喘着粗气到家,只是晚上三楼和四楼都没有灯光,上去得慢些。
陆雨宵的兼职是给高中生补理综、数学和英语,找他的都是实验高中的学弟。上到三楼,感觉有“吱吱”的声音,可能是耗子在蹿踱,他猛然吸口凉气,快跑了几步。
讽刺的是,雷同的情境发生在高考以后的夏天,他也是这样给当时下一届的学弟补完课回到家,那时他本想利用每个假期都去上课,不过中间的几年断了,他要准备ACM比赛,参加小学期,还有一年是在香港。
几年过去了,怎么还靠同样的事挣钱呢?陆雨宵自嘲,钥匙一扭,那铁门“吱呦”地开了。
西面墙不见阳光,长了好几年的霉渍,在昏黄的灯泡下乍一看还有些想豹纹。
“回来啦”母亲穿着泛灰的米色毛衣,坐在沙发盖上看着电视,“饭菜都在桌子上。”
去年祁渃到香港大学门口找他,但是那天假期,游人不少。他在电话里问祁渃“你穿的什么颜色衣服啊?” “深卡其色。” 但是陆雨宵不清楚卡其是什么颜色。 “就是脏脏的白色,呃……米色放了很久,旧了的那种,你知……”祁渃不确定他是否理解“行了,我看着你了。”
那天看到她时,陆雨宵很想告诉她,旧了的米色并不是她所说的深卡其色。
“妈,我不是说不用给我留饭了吗,我晚上空腹的,”他没有听话地去桌子旁边。
“不吃饭,好歹喝口汤啊,”母亲放下遥控器,“你爸特意给你做的,去喝一口。”
陆雨宵拗不过,随便舀了一勺,尝不出味道地咽下去。
“明天姐几点回来啊?”他问母亲。 “下午四点二十五到站,你别操心了,你爸去接她”母亲回答。 “没事儿,我是上午去打台球,”他说。
“和谁出去来着?”母亲有点不放心地问他。 “韩翼,你见过的”韩翼是他在高中玩得最好的同学了。 “那孩子去哪了?”她紧接着关心地问,实则更想知道他是不是去了和陆雨宵同等级的高校。 “上海交大,”他没有抬眼。 “哦,也不错啊”母亲松了口气,眼角有了些喜色。
陆雨宵不知道何时开始,不再喜欢听别人议论高校的强弱,他回到房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打算把房间让给姐姐住。
他高中的东西大多都卖掉了,只剩下几本闲书、奖状和一些零碎的物件。找到了一个亮蓝色铁盒,陆雨宵打开它,里面是排好的巧克力,他看了眼盒底,海盐巧克力,离过期还有几个月。陆雨宵拿出一块尝,他不认得那是什么牌子,只知道价格不菲,尝起来像干了的焦糖。“祁渃品味够特别了,”他嘲笑,“竟然喜欢士力架。”
其实他很讨厌吃士力架。十几年前,他攒了很久的钱买了一块当时并不时兴的巧克力,却落在了舅父家。过了两周以后再去,舅母聊天时突然想起,“小宵啊,你上次买的巧克力什么牌子的啊?一开始还寻思便宜没好货呢,没想到挺好吃的,幸好没扔。今天你来正巧问问。”
没等他回答,母亲开始紧张地问他,“你买的,多少钱啊?”
陆雨宵真想大声说他的东西不是便宜货,可又想告诉母亲其实不贵,别心疼。
“士力架,”他咬着嘴唇,记得当时脊背都是凉的“碰到打折了。”
后来陆雨宵再也不愿意吃这个巧克力。他深吸口气,小心地盖上盒子,打算明天把剩下的分光。
收拾完以后,陆雨宵躺在床上,刷了几个网页,最后点进了顾冉的朋友圈。她更新得很频繁,有自己的感悟,表达着某一刻的心情,里面还有很多她的照片和视频,大多笑得很甜,只是从前她和其他男生在一起恩爱的朋友圈都已经删除了。看来她真得都放下了,陆雨宵想。
顾冉是他的高中同学,两人从未同班,最开始陆雨宵在尖峰A班,她在尖峰B班,后来他选了理,她选了文。他们正式见面是在高一周末的数学自助营,那周B班的数学老师带队参加竞赛去了,两个班只能一起挤在三楼的阶梯教室。顾冉和几个人坐在陆雨宵前面。
第一次说话是为了借笔芯。“同学,有没有多的黑笔,借我一支可以吗?”她转过头说。
“没了,笔芯可以吗?”他在一把笔芯中拣了一根给她。
“好啊,谢谢,”她笑得很礼貌同时又很真诚。
课间的时候,顾冉问他叫什么名字。“哦,我叫陆雨宵,”他有点儿没想到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啊,久仰久仰”她的双眼弯成月牙,“我叫顾冉。”他又何尝不是久仰顾冉的姓名呢?来到实验高中以前,就听说过她是循礼中学最稳的学年第一,后来学年榜上也关注过她的名字。
他羞怯地点头,“幸会。” “哈哈,怎么对话像武侠小说一样,”顾冉不禁取笑。
陆雨宵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声。后来他对他的好基友韩翼说,那时他看到一道复杂的数学题被她找到了简单解法,就写在她桌面草纸上。
即使算上了文综合三科,陆雨宵高一时也从未出过学年前十,他的目标很明确,是清华大学;顾冉的成绩也很好,稳定在学年前三十,只不过最后没有选择理科,她的目标也很明确,也是清华大学。从此,夜阑卧听风吹雨,能入他梦中的再不是铁马冰河,而是和她一起站在清华园西校门时的一双身影。
高一过得很快,陆雨宵的心思没有几人知道,只要买水的时候能在走廊里遇见她,打声招呼,就算心满意足。可他没有想到,若干年之后,在香港的稻香餐厅,有一个女生道出了他彼时的心思,变得只是人称而已。
只是到了高二,这种满足就再也不存在了。理科还是有两个尖峰班,人数从原来的每班四十人裁成了每班三十人,陆雨宵在课业、竞赛和体育活动中周转,他规定给自己,每天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来关注那个女孩,久而久之,被他的朋友们发现了这个秘密。
“宵哥,你很有眼光嘛,”孟羽行洞穿一切似得拍着他肩膀,“顾冉在我们学校的时候也有老多人喜欢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喜欢她,”他扭过头。
“哎,别走啊,”孟羽行跟上他,“可是你知道为什么一个也没追到手吗?”
“为什么?”他停下来问。
“啧,你不说和你没关系吗,干嘛这么关心啊?”孟羽行得逞地坏笑。
“行,我不问,你也别说喔,”陆雨宵知道他要是话到嘴边是憋不住的,就一脸随意地找到半瓶农夫山泉,喝了口水。
“哎呀,便宜你了” 孟羽行恨铁不成钢地叹气“因为冉姐有个从小就中意的男生,约定以后去一个大学,好像在十六班,为了顾冉死命地学习。”
没等到他们考到一个大学,顾冉就和他在一起了。这以前,陆雨宵一直安慰自己,顾冉回绝他并非毫不犹豫,只是因为时机不对而已。明知这借口虚伪,他还是把同样的理由复制粘贴给了另一个人。可是他还相信,无论多少年,自己一边工作一边等,终会等到那个有着纯真笑颜的女孩,无独有偶,驴是这么想,猪也是这么想的。
明天要和韩翼约在十点,他想早上复习会儿数据结构,于是给手机设了七点半的铃声,陆雨宵看着联系人,最后还是忍不住发了条消息“顾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