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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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棋之境因我而起，进退本皆由我掌控，入境与退境需神思分明，不可混为一谈。
明白此理，我已从镜中走了出来，天色启蒙，我告知纪洋昨夜取的棋盘并非我寻那个，他不感惊讶，言他昨打听了一番：“芊晞公主这十几日其实并不是在华璃苑。”
“哦？离府而掩人耳目，难不成和墨棋棋盘有关？”
“想来有几分关联。还有华璃苑居住的那位尹云，背景并不单纯，昨夜我去盗酒途中，偶然发现有人跃入他苑，看那人的轻功，可与我相提并论。”
“你竟然去盗酒！”我不满道。公主府常有形形色色的人出入已不足为奇，毕竟她亦是时时刻刻提防着暗杀。
纪洋嘴角一抽，道：“行径是拙劣了些，但……这是重点？”
“当然！怎都不给我剩一点！”
“……”
既然这玉石棋盘非我族物品，再夺人所爱就显得不太厚道，我寻思去华迟苑归还，纪洋执意跟随，既然表面上是面首的身份，去向驸马问安也是礼节，我便和他一同。
院中空荡，只有男童一人在修剪着月光白的枝桠。
“请问你家公子在何处呢？”询问声在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
“昨天那位姐姐？劳烦等待一些时辰，公子近日身子越来越疲乏，还未曾醒来。”陌华继续剪枝。
我拿起旁边工具栏中多余的修枝剪，也递给了纪洋一把，道：“这么大片月光白，我们一起帮你修剪吧。”
三人从不同的方位朝中间修剪过去，我看着月光白，墨棋之境中暖屋那盆好像就是这品种，稍一走神，指尖一痛，不小心被割了个不深不浅的口子，有血滴在了花瓣上，周遭顿变。
一片茫茫无涯的月光白花海，除了月光山，无他处有这番场景。迎面走来的是年幼的芊晞，胖乎乎的脸蛋，清透的眼睛忽闪忽闪，口中低喃：“嬷嬷最喜欢的就是这月光白了，我可以摘一些回去制成香囊。”但好似摘花经验不足，竟用拔萝卜的方式，可谓用尽全力，刚拔下来一根就被力反弹，摔下时却没有料想中的疼痛感，只听见背后有人闷哼一声，朝后摸了一摸，并非硬邦邦的土地，而是软乎乎的人肉垫子，芊晞一惊，赶紧爬起来，看见刚才垫在下面的是一小男孩，大自己几岁而已，帮他揉揉，道：“对不起……阿姊常说我吃得太多，太胖了，肯定把你压得很痛……”小眼神偷偷瞄他，像是学大人察言观色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睡觉呢？”
男孩被芊晞浑身乱揉着，有些羞赧，不动声色地朝后退退：“我……因为我离家出走。”
芊晞觉得这事很离奇，“家里如果有喜欢你的人，即使只有一个，你这么草率也不好。像在我家，虽然有人冬天将我推进凉池，也有人将我关在黑屋两天未给食物，还有人拿针扎我……我也想过离家出走，但我阿姊对我很好，我嬷嬷对我很好，我若走了，她们会伤心的。”
“我……”男孩语下踟蹰，面颊微红，“我不过是因为天天待在一间屋子里很烦闷，师傅也每日指责我心不在医上，药理远不如早弃医多年的大师兄，这些与你的经历比起来，远远不足一提。”
“你至少还有每日指导、教诲你的师傅，还有作为榜样的大师兄，很让人羡慕。”芊晞宽慰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希儿——”远处的嬷嬷赶了过来。
芊晞把手中的花递给男孩：“我得走了，这个送给你，你就不要再伤心了，快些回去吧。”
天边素云浮上了彩光，男孩拿着手中的花，展颜一笑，两人在花丛中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画面又回到了这个苑中，不同的是，这时还没有月光白，只是一片裸土，芊晞身穿红衣穿梭其中，语含失望：“整个苑下部都修了暖层，按理气温应该合适，为什么怎么精心种植都发不了芽呢……若成公子住到华迟苑时能看见满院的月光白，说不准会开心。”
我怕被人发现，想快些退出墨棋之境，于是后面几个场景十分零碎。
月色如洗，府内张灯结彩，芊晞平淡地看着贴身丫鬟，眼神空洞：“我把面首接进来了，他却没有醋意，果真这么不在乎吗？”
丫鬟面露不忍：“公主，不要被人察觉你这么看重驸马，那批杀手会以此要挟你，那时，驸马更会有危险。”
芊晞回过神来，坚定道：“放心，我断不会让他陷入这种处境。”
“今日华迟苑中说驸马闲话的仆人处置了吗？”
“公主放心，已经惩治了，他们余生都不会进入国都。”
“他素来爱清静，把苑中仆人都撤了，留陌华一人就可以，但要多派死士保护。”
“可是公主，我们的死士本就不多……”
“照我说的去做。”
“……是。”
我只能通过境中人所穿的衣物确定已经是另一个时间。华迟苑屋内好像有争吵之声，芊晞脸上遗有碳渍，端着还冒着热气的药碗，冷冰冰地看着成皓文：“为什么不喝药？”
成皓文直视着她，半晌，才将眼光移开，淡淡开口：“我自己就是医，知道这些药对我没用。”
芊晞坚持着：“各种药派不同，你怎确定这药一定没用？”
见成皓文不为所动，她喝一口药，强压着他，成皓文平日比武就不一定是她的对手，何况如今他手脚经脉因蚀骨散的发作而俱断，毫无反抗之力，芊晞强行撬开他的牙齿，硬灌了进去，强烈的不适感引得他猛地咳嗽不停。
芊晞将手中的药碗砸在地上，细瓦四溅，她双眼通红，临近崩溃边缘：“成皓文，我不要你了，你给我滚回月光山去！”她又怎不知药没用，但总抱有一点幻想，妄想各大药派的掌门有一点遗漏的药方，她又怎不知天下药派都以药圣为宗？可总去祈祷上天的一点垂怜，但果真一点也求不得。更怪自己自私任性，硬要把他带下竹阵，若他仍在山上，至少不用担心因驸马的身份而被人谋害了性命。
许久，他波澜不惊地回道：“也好。”
其实芊晞忽略了一点，若成皓文真的丝毫不愿下山，她连竹阵也进不去，更别言她进出了好几回。
我刚退墨棋之境，将伤口简单包扎，就看见男童向我走来：“姐姐，公子已经醒了，但外面过寒，姐姐有什么事请进屋与公子商酌。”
我与纪洋进屋，发现里面的暖意更甚，成皓文坐在轮椅上，膝上搭着一张暖毯，十分祥和。
离这颇远的迦叶寺传来了僧人幽幽的敲钟声，一声、两声……似有不绝的余韵。
他扯出一个笑，说道：“难为它也为我敲起了丧钟。”
我皱眉，知道身为医者的他这话并非颓废之言。
“姑娘，陌华说你一早候着我，你却不言语，那我斗胆托付一件事可好？”
“公子请言。”
“芊晞从小受的伤不少，她极少在乎她的身体，也不听我劝导，这样下去以后难免有病症复发，我为她配好的药丸在药房抽屉的一个暗格里，这暗格较好辨认，因为格中有一朵制成干花的月光白，希望姑娘以后能帮我把药丸给她。”
纪洋不解实情，有些不忿：“她不好。”
我没来得及制止他，却听见成皓文言：“是的，”疼惜又无奈，“她不好。”
我骇怪道：“你也忍心说她不好？”
他似笑非笑，缓缓道：“她的确不好，什么事都喜欢一个人扛着……但于我而言，世间再无更好之人。”
我应道：“这事定帮公子办成。”
心情有些沉重，纪洋陪着陌华探讨着什么，我独自一人出苑，转角，见一男子对湖凝望，弱柳扶风状，娴静如姣花照水，恰是华璃苑的尹云。
心叹不好，莫不是这心高气傲的男儿认为十几日来被公主嫌弃，想去一会阎王？
正当我斟酌之际，他竟有倾身之状……
“尹公子万万不可！”我高呼道。
成功截住了他的动作，眼神向我掠过来，寒凛如渊，与他清秀状貌甚是不搭。
我不善劝导却骑虎难下，只得稍理一下逻辑，心想要先夸他拥有沉鱼落雁之姿来增强他的自信，便开口道：“有人说你长得丑吗？”
尹云一愣怔。
我好像发觉有什么不对，打着哈哈道：“你们这些小儿女，整日爱得死去活来地也是累人。你尚且放宽心，以你之才，总有一人在未来翘首以盼，何必执着于一时？”
这玉树临风的人儿未有言语，我回想刚才的话，知道哪里不妥，故补到：“呵呵，肯定不止一人，不止一人，”作担保状，“至少两人！”
他看样子领悟到了什么，嘴角一抿，打趣道：“黑白无常？”
我错愕不已，先前如此冷淡疏离的人竟也会笑，还美观得人神共愤！但他这话未免过于悲观，我更生怜悯，再接再厉道：“你可知没有你这等皮貌的人在情场失意时，一会反思自己对性别要求是否太严格了，二会安慰自己前半生虽无人喜，后半生也就会习惯了……而你就不用了，只用另转他场，靠脸敛财弥补情场之失，哎哎哎，别瞪着我，靠脸吃饭可比靠不要脸吃饭强上几分……”
蓦地脑门遭折扇轻轻一敲，我正欲问大凉天拿扇出门是何习俗，却听见尹云清浅的声音：“还是这么牙尖嘴利。”
我讶异道：“我们以前认识？”埋首苦苦思索，“难道你是……”复抬头看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未尝想你忘性不大。”语气平淡，无甚情绪。
“当然记得你，你是给清钧写情诗那个小书生，男大十八变，竟出落得这么清雅脱俗。”
对面眸色一暗，我灵光乍现，道：“莫非是隔壁王大伯家的那位公子？你当时和我打赌捉鱼，说你若输了就倒着姓……”
见无反应，我思路敏捷：“不对，你姓尹不姓王……”挨家挨户想把认识的姓尹的人在脑中过一遍，纳闷道：“但我认识的人中没有姓尹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