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他不语》白昼明

21、曰归曰归

　　“讲真，我能不能不回去？”竹月站在码头上，有些尴尬地看着紧紧抓着自己的娘亲，晓得她肯定是怕自己又跑了。
　　竹心温柔一笑：“当然不行。”
　　“我总觉得不会发生什么好事。”竹月撇嘴，没有办法，抵抗不了，她被母亲拉上了船。
　　“那咱们再回来不就行了？”竹伊靠在船沿那里，脸上是无所谓的表情。
　　竹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竹伊，脸色控制的如往常一般，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果我们回不来呢？
　　是了，这次回去，完全是因为月岛上不成文的规定，月岛的子孙十八岁之前必须回来，并接受月神所赐予的使命，否则，死亡。
　　竹月知道，如果不回去，哥哥就要死，虽说她不太相信这件事，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拿哥哥的命开玩笑。母亲告诉他们，仪式结束后自己打算在那里住一段日子，而他们两人则可以选择回去或是留下。
　　开玩笑，当然是回去，难道还等着嫁给那个不认识的人？竹月回到房里，躺在床上，摸着手腕上的手链，对于未知的一切，感到无奈，甚至有些恐慌。
　　“娘？你怎么也出来了？”竹伊仍旧在外面吹着海风，冷不丁听到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正是竹心。
　　“里面太闷了，出来走走。”竹心叹气，“你不想回去，是不是因为不希望月儿嫁给那个人？”
　　竹伊反问：“不然呢？她还小，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早就决定？”
　　“你和月儿都不愿意相信月神的存在，但她的存在是事实，改变不了。她能够预见到未来，并在月石碑上下出指示，让族人们能够少受些伤害。”竹心的脸上是信任与虔诚，“不然你以为，三十年前苍明十万大军攻打月岛，最后无一生还，是因为什么？”
　　听母亲说到这里，竹伊不禁打了个冷战，这件当时传得神乎其神的事他是知道的，不由得对月神的存在信了几分：“这……太厉害了……怎么可能……”
　　“月神并不是强迫月儿同墨家孩子现在完婚，只是，无论经历了多少，最终她的伴侣，还会是他。”
　　“这也是神了……”竹伊笑，随即带着半分祈祷的口气说，“那么希望月神大人能给我选一个好看一些的伴侣。”
　　竹心不由得失笑，说道：“那伊儿日后若是娶了一个好看的‘花瓶’，可不要哭啊。”
　　“怎么会？”竹伊唇角勾起，认认真真地说，“我要娶的人，一定要容姿出众，不难伺候，最重要的是能孝敬娘，对妹妹好。”
　　“这还差不多。”

　　白羽在家里百无聊赖。
　　竹月一家人据说是回族了；央儿也没有假，没法陪他玩；白尧为了躲避宫洛和黎歌，自请到外地去历练；白雾要嫁人了，正忙着准备嫁妆；白榕正忙着处理一大堆账务上的事情，他的妻子许初芸和白虹则在带孩子——白家的嫡孙子白琥和白珀。
　　谁都没工夫理我啊，难道我只能去看书了吗……白羽趴在石桌上，正要喊无聊，就有人坐在了他的对面。
　　“母亲！”白羽立马把手缩了回来，换成托腮状，注意到她的手里没有拿任何画像，白羽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啦？”
　　“黎家三个月后有喜事，你跟我一起去。”白晓说，脸上却无半分喜色，“穿得好一点，毕竟是个大场面。”
　　“谁的喜事啊？”白羽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没底，尤其是在黎央和自己谈了香火问题之后，但注意到母亲脸上的担心，他忽然觉得不对。
　　“是他们家的小女儿黎言，听说是被当今三皇子看上了，准备之后，就要大婚。”白晓叹气。
　　白羽不解：“这有什么不好的，不就是嫁人么？娘你看起来怎么这么难过？”
　　“儿子，你是男孩子，怎能懂个中苦楚？嫁入帝王家，听上去风光无限，但稍有错处，便是死罪，弄不好，还会牵连全家。”
　　白羽一愣，说不出话来。
　　“黎言倒是冷静，也没哭也没闹，日子和平时一样过。只是这档子事一出，黎家所有外出的少爷们全部回来了，黎家主同我商议此事以后，甚至连小二都被我叫回来了。”
　　白羽说不出一句话，当事情涉及到黎央的安危时，他的大脑总是会死机一段时间。
　　白晓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再说什么，留他冷静一会，自己走了。

　　已经过了两个月，黎家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按道理，竹月和竹伊也应该回来了。当天正晚，码头安静得很，家仆来报说看到了自家的船，白羽便被白晓拖着去码头接他们，等了一会，终于看到了船。
　　可船上没有人，准确的说，是没有活人，全部都是尸体，血迹到处都是，有的人脸上已经腐烂了，散发着臭味——这船，是自己漂回来的。
　　白晓一下子就无法冷静了，若不是白羽扶着，只怕已经倒了：“这……”
　　白羽也怔住了，整个码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家仆上去寻找，却没有看到两人的尸体，或许他们逃了，或许他们永远沉入了大海。
　　“烧了吧。”白晓艰难地说完，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时间回到半个月以前。
　　妹妹仍旧是不想嫁给没见过的人，更何况回去之后对方由于仪式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却有一群墨家的女孩子一直骂她不要脸，是月岛和外族人的野孩子，不配嫁给少爷。
　　她竹月十几年来过得坦坦荡荡——尽管作为逃犯或许并不光彩，但何曾受过如此屈辱？那群女孩甚至趁她受命去祭坛的时候，准备扔了她的行李，好在竹伊及时制止并教训了她们。
　　“既然你们的血统开启了，就可以回去了，我再住些时日。”母亲叹气。
　　“是。”
　　然而最让她崩溃的，约摸是最后出现的那个女子。
　　容貌姣好，可让人喜欢不起来。“你配不上我哥，野种。”她高傲地说，眼里是满满的不屑。
　　“我从来就不想嫁。”竹月回应。
　　“那就最好，我可不希望我们家纯净的血被你玷污，你看见其他的那些女孩了吗，我虽然也看不上她们，可至少人家的血是干净的！快滚吧，我不欢迎你。”随后又是一阵辱骂，说的不再是他们，而是母亲。
　　两兄妹沉默了，他们不能说什么，不能动手，因为他们可以一走了之，可是母亲不行，她还要继续在这里生活。
　　“逃婚吧。”竹伊在船上这样向妹妹提议，“如果他的家庭对你这样的话，你以后也过不好。”
　　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竹月紧紧抱着哥哥，大声哭泣：“为什么会这样啊！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这样对我们！如果当年不是那个混蛋，母亲怎么会到这个地步！我宁可从来没有出生！”
　　正在这时，一艘大船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