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铁短篇甜文集》八风不动

38、命运待月临 3

　　对于自己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索尔，洛基总是抱持着极其复杂的态度。那家伙简直不像个血族，既不优雅，也不机智，还有点儿粗野，永生对于他而言似乎就是喝酒、打猎、泡妞的无限循环，他还总是嘲笑洛基的天赋魔法，好像力大无穷、皮糙肉厚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似的。

　　但不可否认，索尔又确实是个好哥哥，他深爱着洛基，甘愿为他做任何事，一次甚至为了在教会猎人的追杀中保护洛基而身负重伤，不得不付出沉睡百年的代价，这可一点儿也不像以自私、狡猾、缺少人情味儿著称的吸血鬼。

　　身为人类的洛基没有兄弟姐妹，而成为血族后，他逐渐接受了索尔，并愿意为着这份珍贵的亲情给对方各种不靠谱的行为善后，可这一回他真的不想代替哥哥娶一个浑身是毛的狼人。

　　洛基向来瞧不起人类，认为那是个短命而无知的种族，自己能够从中脱身简直是不幸中的大幸，因而全然无法理解那些被人类吸引的血族，觉得他们爱上食物的举动既荒谬又自贬身价。每次索尔用梦幻般的语调提起他那个名叫“简？福斯特”的女友时，洛基也都毫不掩饰他对这段恋情的蔑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绝大多数神明都玩骰子，而命运玩象棋，当你以为自己快要赢时，却发现它有两个王。就在洛基沉溺于血族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中时，命运却给予了一记当头棒喝——他爱上了一个他一直以来鄙夷的人类。

　　这是一种全新的感觉，就像他最初被转化为血族的那个夜晚般令人惊艳。吸血鬼的心脏跳动得很慢，每秒不到十次，但每次见到托尼？斯塔克，洛基都会担心他的心脏会跳得撞破肋骨。

　　托尼非常聪明，他吸收、学习、转化知识的速度超越了洛基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凡人。此外他还拥有天底下最最可爱的面孔，又大又亮的棕眼睛总是像夜晚的星星那样朝他眨啊眨，欢快流动的血液还飘散着鸢尾花的香气。

　　这一切都让洛基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自己幼时在孤儿院里的唯一玩具，一只有着柔软的棕色毛毛的抱抱熊，他是多么爱它，多么想一直一直地抱着他，永永远远地霸占他，若是哪个人胆敢伸出手来抢夺，他就剁掉他的爪子，割破他的喉咙，把他推进火堆里烧成灰烬。

　　或许我可以转化他，把他变成同类，洛基这样想，但托尼实在太宝贵了，值得被更小心的对待。

　　于是一次，当他们放松地躺在床上时，洛基询问了托尼对于永生的看法。

　　“凡事都有两面，”他的棕毛抱抱熊打着哈欠，在他的肩窝中蹭了蹭后回答说，“漫长的生命有利于我汲取更多的知识，将更多灵感转化为现实，但我总有一天会觉得无聊，毕竟永远活着就等同于时间静止，就像被困在一座牢房里，虽然可以看书、画画、玩游戏、搞实验，但终究会厌倦。”

　　“如果有我一直陪着呢？”洛基忍不住追问，而托尼则突然微笑起来。

　　“你是在暗示会一辈子爱我吗？”他用他的棕眼睛充满喜爱之情地望向洛基，而洛基不得不用一个吻打断这个凝视，因为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爱究竟能持续多久。

　　对于血族，“一辈子”实在太过漫长，即使他在这一刻爱托尼爱得恨不能把他揉碎进自己的身躯，也不敢承诺这份爱能够绵延至时间的尽头。

　　但有一点他能够肯定，那就是在托尼有生之年，他都会爱着他，看着他，保护他，即使那个人类会变老、变丑，会成为墓地中的一抔黄土，他依旧会珍而重之地将他供在自己记忆宫殿的最深处，每天奉上一支带着露珠的玫瑰花作为祭奠。

　　而从这一刻起，洛基就暗暗开始进行准备，准备迎接和托尼说再见的那一天，他的挚爱终将被岁月夺去，分离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结局。

　　但他绝不接受这个结局在三天后上演。

　　开什么玩笑？要他娶一只粗鲁的狼人回家？还不如逼着他喝下一只死老鼠的臭烘烘的脏血！他还要陪着他的抱抱熊直到死神降临呢！

　　然而，这种坚持在获知了那个惊天秘密后开始土崩瓦解。

　　“你是说那个女人怀孕了？”洛基惊叫，自打成了血族，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不淡定了，“这怎么可能！？”

　　“我不知道，但简的身体确实因此发生了一些变化，她开始畏光，心跳减慢，体温下降，皮肤苍白，这些迹象表明她虽然没有得到初拥，身体却正在向吸血鬼转化，这应该是胎儿带来的影响——或许爱情真的能够创造奇迹。”弗丽嘉？勒森布拉回答。和大多数血族不同，洛基的初拥者弗丽嘉组建了一个相对稳固的家庭，由她和另一位年长的贵族奥丁充当父母的角色，而洛基和索尔则是他们心爱的“儿子”。

　　“可我看不出当中的逻辑，”洛基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因为她怀了孕，我就得娶代替索尔迎娶一只狼人？”

　　“洛基，你还太年轻不能明白当中的意义。”弗丽嘉解释，“上千年来，血族只有一种繁衍方式，那就是初拥。但经此转化而成的血族必然弱于其转化者，这就造成了血族后裔质量的逐代递减。如果任由情势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我们会沦为比人类还要低等的生物，血族的高贵和优雅也将不复存在。”

　　“而现在，我们找到了另外一条路。”洛基深吸一口气，快速消化了母亲话中的信息。

　　“对，”弗丽嘉点点头，“狼人和人类会生出比父辈更加强大的混血，正如现任狼王，如果血族和人类的结合也能诞生超强混血，那将是我族的希望，但前提是我们必须保守秘密。”

　　洛基皱起眉头：“你是担心那些思想保守的血族会从中作梗？比如父亲？”

　　“你是我最完美的造物，美丽、强大又聪慧无匹。”女伯爵抚摸着爱子的侧脸，“我们绝不能让奥丁知晓此事，他向来崇尚血族的血统纯正，根本不可能允许一个混血出生。而简的情况很糟糕，身为脆弱的人类，她很可能无法顺利生产，你哥哥不得不半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要是让奥丁继续这样不依不饶的追查下去，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暴露踪迹。所以洛基，你必须主动到你父亲面前，表示愿意替代索尔去联姻，好将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后天的仪式而不是找人上面。”

　　洛基垂下头。

　　“如果我娶了那只狼崽，以后还能和喜欢的人交往吗？”他问，“我是说，这就像那些政治婚姻一样，无需给予忠诚，对吗？”

　　“是的，婚后你只要把他当成一件贵重的装饰品，保证他不会被摔坏就行。”弗丽嘉微笑着，“所以，有什么人让你心动了吗？”

　　“一个人类。”洛基回答，笑得有那么点儿腼腆，这让他看上去就像个刚刚品尝过初恋滋味的少年。

　　“情感之于漫长的生命就像盐之于饭食般必不可少，”弗丽嘉轻轻摇着头，“吸血鬼总会因为无法忍受孤独而一次次地寻找同伴，又因为彼此间匮乏的情感而一次次地选择分道扬镳。而最终我们似乎又总会为别的族群沦陷，因为无论是凡人还是狼人都比我们更有人情味儿。”

　　“火把的光虽然短暂，但当他豁出性命燃烧时，那光与热却能够遮住月亮和星辰——”洛基喃喃地说，“我会去找父亲谈，但接下来的两天我得离开一下。”

　　“好的，”弗丽嘉体贴地没有追问，“我会为你打点好婚礼要用的一切，仪式那天的早上我们在这里见。”

　　洛基点点头，起身离开了母亲的房间。他站在黑洞洞的走廊上望向父亲书房的方向，从衣兜中掏出了手机，按动了快播键：“我想见你，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