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聂之纵横仙魔录》离焚

29、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随着战斗的结束，被乌云遮住的月终于再次散发光辉。节日早已进入尾声，人们欢闹了一天，终于回到家休息，方才还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街道此刻已是黑灯瞎火，一片寂静。
　　荆轲虽然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一个泪流满面、一个昏迷不醒、一个遍体鳞伤以及城主脸上难以遮掩的杀气，都明白地彰显着此处曾发生过一场恶战。
　　他此次前来鹤壁城的任务已经完成，多余的事他尽量不去插手，况且……根本没有他插手的余地好吧！！！他来说了两句话之后，人就已经都走光了好吧！！！好歹是客人诶，多少问句要不要一起回去啊！！！满大街就剩他一个人了啊喂！！！
　　一阵风吹过，卷起片片枯叶，更显凄凉。
　　唉～荆轲挠了挠后脑勺，仰头看向天空上的明月，尽管刚刚这里似乎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他还是好心情地牵动了嘴角，毕竟不管什么时候，美景总是会让人心情愉悦，能再加上美酒就更好了。
　　荆轲独自望了会儿月，便牵着那匹膘健的青骢马溜溜地走回云鹤塔，他还只是炼气后期，觉还是要睡的。
　　云鹤塔远看是座孤伶伶的塔，但若走进去，便会发现其中另有乾坤，它真正的占地面积远远大于看上去的那样，庭院深深，每一处院落却宽阔开朗，不显逼仄。竹林清幽，荆轲暂住的院子后面，就有一大片的茂盛竹林。
　　这里也是一处风景，荆轲哼着小调，正要进房休息，突然……
　　沙沙
　　荆轲眉眼一厉，“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滚出来！”
　　竹林中冒出一个红色身影，墨发飞扬，红衣翩跹，似乎因为身上有伤，月色下冷清的脸更显苍白，唯那双黑亮的眼煜煜生辉。
　　荆轲有瞬间的恍惚，那双眼与他的一位故人何其相似，只可惜，今生恐难再相见，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
　　回过神来，荆轲有些紧张地道：“姑…姑娘，这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处不太好吧？”只身一人，半夜出来找男人，实在不检点，但她不检点，自己可得君子啊。
　　“这个……咱们可以慢慢来嘛，你这…会不会太突然了，我还没准备好……”
　　盖聂：“荆大哥，好久不见。”低沉的声音如溪中石，虽浑厚，但也带着些冷意。
　　有那么一瞬间，荆轲以为自己幻听了，因为这个声音实在太耳熟了，“你到底……”
　　“荆大哥，是我，盖聂。”
　　荆轲眼睛缓缓睁大，不可置信地叫道：“这不可能！”
　　盖聂撤掉脸上的伪装，露出本来的面容，少年人脸部的棱角日渐分明，但依旧稚气未脱，与往昔的容颜相比，并未有太大区别。
　　“我是在做梦吗？”荆轲心想自己今天也没喝酒啊。
　　“你不是在做梦。”
　　声音再次响起，荆轲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是阿聂？”
　　“我是。”盖聂苦恼地想，要不要把荆大哥教的剑法舞一遍？
　　“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盖聂三言两语讲完自己的经历。
　　荆轲听后连连叹息，道：“果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好友心智坚韧，那昆仑通天路竟也难不住他。
　　“荆大哥又因何到此？”盖聂问得简单，但其中意味只有自己明白。那年，两人本来约好与城口相见，但他等了一天一夜，荆轲仍未出现，不由得心下生疑，荆大哥从不轻易失约，既然说要来见他，就一定会来见他，除非被什么事耽搁了……但，一连半年，荆轲都没有出现，他问的每一个认识荆轲的人，都说没见过。那个世界，每天都有人消失，两年过去了，荆轲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所有人的眼中甚至是心里。只有盖聂记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只有盖聂还在坚持寻人，直到被鬼谷子带走。
　　“我啊……”荆轲靠着门，看了眼月亮，在旁人看来，这一眼颇有些世事沧桑，一言难尽的味道，但盖聂知道，荆轲只是在思考，思考对于他来说，是件痛苦的事。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本来是要去城口见你的，但行至中途，地面突然开裂……”
　　速度之快，荆轲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连人带马直接掉进去了，那地缝裂的快合的更快，别说跑出去了，荆轲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眼前就已经是一片黑暗了。他当时觉得有哪里不对，地缝合上怎么没把他夹死？他怎么还在往下掉？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到底了。
　　黑暗，无边的黑暗。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他却能清晰地’看’到一条黑河，或者说像河一样蜿蜒的黑雾。除了这条比黑暗更深沉、令人不安的河之外，他什么也看不见。但周身弥漫的杀气和野兽的嘶吼告诉他他正深陷险境。
　　如何在黑暗中击杀看不见的敌人？这是一个难题。
　　敌人不止一个，如何在包围圈中存活？这是一个难题。
　　一个永无天日，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地方，如何保证不自杀？这也是一个难题。
　　荆轲生平最恨想问题，难题太多，索性不想，反正在这里不吃东西也饿不死，干脆就这么走下去，到死为止。当他走出去时，世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
　　过程实在麻烦，荆轲不想浪费时间在讲自己经历上，便道：“地面突然开裂，我就掉下去了，掉啊掉，就掉这里来了。”说完哈哈哈大笑了两声，走到盖聂面前，猛地抱住了他，“阿聂，能再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荆大哥。”盖聂声音有些颤抖，他认识荆轲时八岁，直到荆轲失踪那一年，两人相识已有七年，在那乱世之中，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荆轲大他五岁，虽为人放荡不羁，粗心大意，且自己也是个半大的小子，但偷摸拐骗，到底没让盖聂饿死冻死。这声荆大哥，盖聂叫，与旁人不同，里面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荆轲放开盖聂，一副惯常的嬉皮笑脸模样，拿手在盖聂头上比划了一下，感慨道：“快比我高了呀。”
　　狠狠地揉了揉盖聂的头发，开怀道：“走吧！陪我喝一杯。你也长大了，可不能像以前那样见酒就跑。”
　　“好。”
　　荆轲揽着盖聂的肩膀，边走边道：“说起来，你这一身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装上姑娘了？”
　　“我家阿聂生得就是好啊，女相也是倾城倾国啊。”
　　“诶，阿聂……”
　　在人界的时候，荆轲身上带的酒就没断过，而在修真界，有了满大街随处可见的灵虚袋，荆轲带的酒都可以开一家酒铺了。
　　只见那张竹制的大桌子上摆一个红盖酒坛子，两个白大碗，桌子底下东倒西歪地立着几个空坛子，大部分都是荆轲喝掉的，盖聂端着酒碗，似模似样，其实喝了两碗不到，他确实不善饮酒，每一口酒入喉，都带起一阵火辣辣的感觉，只能一点点的咽下。
　　比起在人界的时候，荆大哥的酒量又提高了不少啊……
　　两人边喝酒边聊天，盖聂说的少，喝得少；荆轲喝的多，说的也多。
　　“听说你们纵横派每届只收两名弟子，三百年之后两人就要决一死战？”荆轲放下手中的碗，不满地说道：“这不胡闹呢么？别说三百年的师兄弟，就是三年，也下不去手啊！”
　　可不是么。盖聂端起碗，掩盖性地喝了一口。
　　“话说，你那师弟是什么样的人啊？”这是荆轲最担心的问题，他清楚盖聂的性格，看着冷漠，但并不是无情之人，真到了决战那天，恐怕多半下不了手。
　　“……”以往，不管什么事，只要荆轲问，盖聂一定会回答，但关于卫庄，他不敢说太多，尤其是两人的关系。盖聂莫名心虚地又喝了一口酒。
　　见盖聂这副样子，荆轲不由得担心了起来，这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难道他那师弟是个六亲不认，心狠手辣的主儿？
　　“阿聂，你在鬼谷没有被欺负吧？”
　　“没有，我过的很好。荆大哥你呢？可是拜入了什么门派？”
　　“哈哈哈。”荆轲笑了笑，道：“七绝门。小门小派，比不得你们鬼谷。”
　　盖聂闻言，没被那听起来放荡的笑声迷惑，七绝门他听过的，确实不是什么大门派，但在修真界中是一个极为少见的暗杀门派，以暗杀为生的门派树敌无数，大部分的下场都是被各门派围剿，但七绝门是个例外，从开立门派至今，已有一千七百年。
　　“不用担心，我一个炼气期的小修士，也就干干送信的行当，没什么大危险的。”
　　盖聂眉头紧皱，墨色的眼睛映着瓷白碗，水汪汪的。荆轲忍不住地想揉揉盖聂的头，却发现桌子有点宽，桌子上又摆了太多东西，最关键的是，眼前的人也不是当年那个又瘦又小的小娃娃了。
　　“说起来，你这身扮相是怎么回事？”荆轲老早就想问了，若不是这身足以以假乱真的女装扮相，他也不会认不出人来。
　　盖聂简要地解释了一下，回应他的是荆轲惊天动地的笑声。
　　荆轲捶着桌子狂笑不止，眼泪都出来，他道：“纵横弟子现世确实是人尽皆知，但究竟是谁没有人知道。大司命确实是个大嘴巴，但没有消息说他见过纵横弟子啊。”
　　“……”
　　“你师父看你涉世未深，骗你的吧。”荆轲擦了擦眼角的泪，心想当年的自己也想过给阿聂买一身女装来着，但是那时候啊聂已经学会用剑了。
　　“…… ”
　　“七绝门消息最为灵通，有关鬼谷弟子的信息不可能全天下人都知道了我们还不知道。”荆轲上下打量了一番，暗叹，鬼谷子的品味真是浮夸啊。
　　“……”盖聂端着的酒碗不知何时在手里碎了，额角青筋暴起。
　　师父！
　　远在云梦山的鬼谷子打了一个喷嚏，手里拿着一个比他还高的毛笔，神神叨叨地在地上勾来划去，疑惑地看了眼天边，谁念叨他呢？
　　晨光熹微，转眼天就快亮了，喝了几大碗酒，盖聂走出门的时候，脚步是飘的，甚至险些被裙子绊倒。他心想回去要马上把这身换掉，然后突然发现，自己现在有些骑虎难下了，毕竟他一直以女装示人，连脸都是女孩子的脸，突然变回男装，那就让人心生疑窦了。
　　……
　　盖聂沉重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在玄关上，靠着门柱，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心绪杂乱。
　　七绝门，他在秦家的抹杀名单上看到过，排在第二位。荆大哥虽说自己只是做些小差事，但荆轲说这种话是绝对不能信的，不论多危险的事，到他嘴里都是小差事。况且，荆大哥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无意间表明荆大哥能接触到七绝门最核心的地方。
　　盖聂头疼地撞了撞柱子，自己对这个世界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也不知道小庄的伤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