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思量》游思散人

10、新年舞会（上）

　　他，爽约了。
　　大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三天，窗外是一片银装素裹。云锦痴痴地望着窗外，心里一阵阵的绞痛。
　　今天一天她没又离开身前的书桌半步，只是痴痴的望着外面，眼巴巴的等待着那辆熟悉的梅赛德斯－奔驰。匆匆的行人走过又走来，他们身后留下了一排排深浅无序的脚印，只是从来没有个脚印是属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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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充斥着每个细小的角落，男孩子女孩子的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笑容。临时搭建起来的舞台很是简陋，它粗粗裹着红地毯的样子看起来格外滑稽。优雅的音乐成为人们笑声的陪衬，美丽的连衣裙随着曼妙的舞姿轻轻舒展开来，宛如一朵朵绽放的玫瑰，迷人的色泽映红了女孩子们笑靥如花的脸颊……大家都情不自禁的沉沦在这难得欢快的新年派对中，外面鄙俗的一切都不管这群年轻男女的事，这一刻，谁会浪费？

　　云锦和玉兰身着侍者服，忙忙碌碌的穿梭于人群之间。他们身上不怎么合身的衣服是凯瑟琳修女通过关系从别的酒店借来的，多是些男士款式，这样宽大的衣服穿在两个女孩子身上显得很不协调，细长的云锦因为男装而显得越发盈弱，矮胖的玉兰因为男装而显得越发笨拙。
　　今晚的舞会因为是校方临时决定，根本没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所以能找到的愿意提供服务的侍者少之又少，多数都是犯错误的学生，也有一些事不大喜欢抛头露面的尖子生，当然，家境差一些的，买不起礼服的人也算在其中。
　　玉兰跟在云锦身后很是不满，她举着一副苦瓜脸为别人提供服务，谁看见她的样子都觉得兴趣扫地，幸好因为是男女舞会的关系，学校的修女们都没有参加。要是让凯瑟琳修女看见玉兰这个表情，估计等明年还是个端盘子的身份。
　　云锦不紧不慢的把酒杯递到一个男生面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玉兰：“你能不能开心点儿？你这样子哪像是过年？”
　　“我当然是不想过了，看着他们打情骂俏的我心里能好受吗？！我苦啊，你知道吗？……”原本一肚子苦水的玉兰突然神神秘秘的勾起小手指，云锦也就把耳朵伸了过去。
　　“我来之前喝了三大碗黄连水，正没地方吐呢！”
　　“去你的！”云锦忍不住笑骂道，“就知道你没好话！别把在北平学的那套贫劲儿放这来，谁让你自己要去摘花呢？还偏偏摘校风主任那个‘人肉炸弹’的心肝宝贝，你认命了吧！”
　　“切，我就知道你没良心，要不是我你那天能见到那个什么‘程军官’吗？……”玉兰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反倒是正中云锦的痛处，惹得云锦想起了程子云，脸色一下子暗了下去。
　　玉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不好再开口，她找了个空子跑得没影，云锦也懒得理她，一个人忙里偷闲的倚在大礼堂的柱子边，自顾自的发起呆来。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袁大小姐呀。”苏丽丽娇嗔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只见今晚这只脑残金丝雀穿了件金光闪闪的橘红色礼服，高高束起的发辫看起来活脱脱的像个好斗的公鸡。她右手掺着个高个白净的男人，男人倒是一脸客气的冲云锦点点头寒暄几句，只不过苏丽丽定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云锦。她睁大的眼睛中充满了讽刺和骄傲的混合体，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熏得云锦实在是头晕脑胀。
　　“你最好走开，今天大家都那么高兴，我可不想和你吵架。”云锦不耐烦的站直身子，想要离开，不料苏丽丽一把抓住她，却装出满脸的委屈：“瞧瞧瞧，”她嗲声嗲气的摇着身边男伴的胳膊，像是受了莫大的羞辱，“你也看见了吧，我在学校如此谦和待人，可总是好心没好报。我知道我家境好一些，可是我一直试着和这些贫困子女做朋友，可是……”苏丽丽说着便带上了哭腔，只是“贫困子女”这四个字却狠狠地强调一番。她身旁的男伴也是面带难色，明知道是苏丽丽没事儿找事儿，却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一脸抱歉的看着云锦。
　　云锦本是很气，可看到那男伴这般表情心里还是一缓，看来不一定有钱人都像苏丽丽这样。她轻哼了一下，甩开苏丽丽的手，就要走。可是那苏丽丽真是不依不饶：“我好心好意来和你交谈，你却不领情？看见了吧Johnny，不识抬举就是不识抬举，怪不得主任罚你和玉兰那泼子一起来端盘子，就是因为你们缺乏家教，难登大雅之堂……”
　　“苏丽丽，你有完没完！”云锦脸色骤然一变，本想好好臭骂这女人一顿，可又觉得骂人显得太没素质，她不是说咱们这样的人“难登大雅之堂”吗？那咱们就给她来点雅的。
　　云锦想到自己将要说的话忍不住一笑，美丽的酒窝让苏丽丽的男伴不禁心头一震，竟看的呆了去。
　　“苏大小姐，你为什么不好好和这位先生跳支舞呢？女人不能太好心，因为好心的女人都太聒噪，聒噪的女人就会如苍蝇般惹人烦，惹人烦的女人定不会惹人疼。对了，先生，你可能不知道吧，苏小姐在我们学校的人缘真的很好……”
　　苏丽丽的脸早已是一阵红一阵白，可突然听到云锦要夸她，心里忍不住一紧，她心知自己平时处处为难云锦和玉兰，算是水火不相容，这下面肯定没好话。她连忙掩饰住内心的慌张，眼珠子一转，便计从心来。
　　“苏小姐平时乐于助人，还团结同学，总是给大家送去最诚挚的祝福，尤其是我们这种贫困生，要是我们这些人谁家出了事，她第一个敲锣打鼓还送红包，没办法，苏小姐就是这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看到苏丽丽找碴，大家就来了兴趣，连舞都不跳的围上来看好戏。这苏丽丽也是远近闻名的刁钻刻薄，很多人都是久仰其大名，今日本想一睹她“风采 ”，没想到她竟绊在一个穿侍者服的穷孩子脚下，大家都不由得觉得好笑和惊讶。那男伴听了云锦绘声绘色的描述，也忍不住跟着身边的人笑了起来。
　　苏丽丽倒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她有些尴尬的陪着众人皮笑肉不笑的干咳了两下，忽的眼神一紧，看见礼堂门口立着个熟悉的面孔，不由心里一喜，立马松下掺着自己男伴的手，一脸谄媚的走了过去，大家看苏丽丽不像是要逃的样子，便随着她跟了过去。
　　云锦倒是没有在意，只是觉得无趣的低下头，她没想到苏丽丽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心里也免不了有点寂寞。还是热闹些好啊，只要她一安静下来，便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安安静静的人，想起他穿着军装的英俊模样。
　　“在下刘晟，字百询，不知道小姐的名字……”刚才苏丽丽抛弃下的男伴此刻还在原地呆着，他静静地打量着云锦，看着她红润的小脸上阴晴不定，心里说不出的一阵堵得慌。
　　“啊？”云锦只顾自己伤感没注意到这个刘晟还未离开，想到自己刚才那番讽刺苏丽丽，弄得苏丽丽下不来台把他抛在这里，忍不住有些尴尬，“我叫袁云锦，还没有字，不过倒是最近正在琢磨着给自己取一个。”
　　“姓名这种事，怎好自拿主意呢？”刘晟实在是没话找话，只能顺着云锦的话缠了下去。
　　“那倒也是，我以前也有个字，是我小时候父亲取的，叫‘病已’，和西汉那个皇帝的名字一样，不过我是因为小时候总是生病，才取得这个男性化的名字，长大了总觉得不喜欢，干脆就不要了，我家人倒也没说什么。”云锦莞尔一笑，觉得这个刘晟还是蛮好相处的。
　　刘晟看见云锦愿意与他交谈，很是高兴。就当他刚打算找个别的话题继续下去，就看见苏丽丽搀扶着另外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前簇后拥的走了过来。
　　“袁小姐，我又回来了。”苏丽丽趾高气扬的抬头，不屑的看着云锦，眼神扫了一眼一旁的刘晟。刘晟厌恶的皱起了眉头。
　　“刚才看见了熟人，便走过去想打声招呼，没想到袁小姐和我的男伴聊得很投机呀。”
　　云锦实在是忍无可忍的抬起了头，心想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交了个新朋友，怎么这只苍蝇又飞回来“嗡嗡”直叫，谁知刚抬起头就不由的惊住了。
　　“哦对了，虽然你今天是侍者，但总会有自己的男伴吧？若是没有，刘先生肯定不会嫌弃的。”苏丽丽笑了笑，“云锦，你的男伴呢？”

　　“是我……”两个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音乐戛然而止，整个大厅就这样迅速的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两个异口同声的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