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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前尘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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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现在是傍晚九点,勤恳工作精疲力尽的上班族已经安稳地坐在家中与妻儿一同休息,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风俗店夜生活还未正式拉开序幕。街上人很少,S市的贫民窟位于港口,入夜的贫民窟少有人敢在外面街道上乱晃。这里聚集着无子女赡养的高龄老人、穷凶恶极的盗匪、没有工作的残障人士还有孤儿与流浪的傻子。
惠子日复一日的枯坐在狭窄阴湿的破旧楼房里,她看着窗外,可能在想些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想。惠子没有工作的能力,也不想去工作。年轻的时候还能在风俗店吃青春饭,就像她那个早早死去的母亲一样。后来年纪大了,色衰爱弛,就领国家救济金在贫民窟浑浑噩噩地度日。
几年前她这里多了个小孩儿。本来想直接略过不理的,无论是无意目睹的追踪,还是躺在她不远处血泊里的三具尸体都让她无动于衷,甚至想要走得再快一些,眼不见为净。但是那个她本以为死得透透的,被应该是父母的人紧紧锢在怀里的小婴儿突然啊、啊……这样叫了起来,奶声奶气的,像是在哭。她在这个世界被打磨得千疮百孔的心脏突然抽动了一下。于是给自己捡了个神奇的麻烦回来。
不是他不好养。惠子从没养过孩子这种累赘的东西。平日从自己嘴边省下点口粮,随便喂给他,心想她已经仁至义尽,算是大善人了吧,喂得活就喂,死了是他自己没福气。就这样敷衍马虎,还真让她给喂活了。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长成了如今瘦骨嶙峋的小娃娃。
说他麻烦,主要是他很奇怪。惠子曾经在服侍过的官员大人物随从口里听过些,什么超能力。她是没兴趣关心这些千奇百怪的超人一样的幻想,只希望能从这些男人裤兜里掏到更多的钱。看到小麻烦的种种能力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但是很麻烦。
什么超能力能拿来干嘛,就心情剧烈起伏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刮风,神经病超能力。好在小麻烦还有点良心,还记得她这么号人物,能勉强控制着不伤到她。至于其他的家具就没这么好运了。不过就算你贴着墙,拿放大镜从地板找到天花板,也找不到半个值钱物件儿。惠子也就随小麻烦自己去了。
小麻烦是有名字的,他每天晚上蜷在惠子脚边安静地睡觉,东想西想。惠子奶奶说,这是他未曾蒙面的父母留下的名字,叫漩涡鸣人。很好听,写起来也好看极了,惠子心情好的时候会拿出她微薄的一点学识教他念几个字,他学得最好的就是自己的名字。
惠子奶奶是好人,把他这个累赘捡回家,辛辛苦苦照顾,还省下不少口粮给他。他很开心,虽然一出生就没了父母,但是他们肯定很爱他,给他起了好名字。又被惠子奶奶收养,无偿的养大。
然后,某天清晨,他轻手轻脚从床板爬起来去弄早餐。颠颠地跑来叫奶奶吃饭,却发现惠子浑身冰凉,停止了呼吸。
小麻烦开始一个人流浪,吃百家饭,穿百家衣。他学会戴上兜帽遮住自己惹眼的金色长发,把小脸涂得像个小花猫一样脏兮兮。小心地照惠子奶奶教他的那样藏起自己与其他人不同的一面,免得像以前一样被追着打骂,叫他小怪物小恶魔,让他滚出这里。
但是小麻烦好喜欢自己的不一样,惠子奶奶说这是超能力,别人都没有的。他会躲在无人的角落,竖起指尖唤来一阵清风,吹起一朵白色的蒲公英,蒲公英种子纷纷扬扬的飘上天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生根发芽,倔强地长大。
终于有一天小麻烦惹来了大麻烦。在出生的第五个年头,他被迫踏进深渊。
这里住着许多跟小孩,从三四岁到十几岁。无一例外的看上去死气沉沉,还没有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有朝气。鸣人被洗得干干净净丢了进来,只惹来了两道麻木的注视,没有溅起一丝涟漪。他穿着整洁的白制服,同这个大房间的所有小孩一样。虏来的路上他拼命挣扎哭喊,耗尽了全部力气,甚至用上自己的超能力,还是被残酷无情的镇压了。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鸣人惴惴不安地缩进角落,不知道等待他的是无边无际的地狱业火。慌乱的样子撞进了旁边一言不发的女孩子眼底,一个天真柔软的小孩子,还没经历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抱着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在环顾整个人群,像极了从前的自己。明日香迟疑地,把手伸过去,握住这个孩子紧张地纠结在一起的双手。她没说不要怕,也没解释其他的什么,因为他很快就会明白这里有多残酷。只是挪动还在剧痛不已的下半身靠近,摸了摸他如艳阳般的金发。
他们不缺吃喝,穿着柔软舒适的衣服。不需要学习也没有家务要做,唯一的用处就是当一群安静的小白鼠。
那个眸如绿水发似粉樱的女孩子很快就消失了。那天中午她与鸣人道别被带去实验室的时候,轻轻的勾了勾唇,露出一抹清浅的微笑。无声地张和嘴唇,送给这个温暖的小孩子最后一句祝福。
“好好活下去。”
他确实活下来了,在非人的折磨与侮辱中活了下来。鸣人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但他很听话。惠子奶奶说就算是卑微到泥土里被人踩着践踏,也要活下去。明日香姐姐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叫他活下去。
为什么活着?鸣人努力踮起脚尖从房间唯一一个封死的玻璃窗上往外看。乌压压的黑云,荒凉的土地上间或点缀着几朵纯白的碎花。没有人经过。他想起流浪的日子里,看过的烟火。鸣人费劲的清理了脏兮兮的自己,悄悄混在人群中找了个偏僻地儿看烟花。路过的一位大叔见他孤零零的一个人,递给他一个圆滚滚的苹果糖。
真好吃,他仔细地回忆了大大的苹果糖的味道。好想活着出去再吃一次。
在他来后不久又多了一个同他一般大的小孩儿,是实验基地唯一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那时候鸣人刚刚度过第一次基础手术的危险期。无力地蜷缩在墙角,喉咙焦渴四肢虚软,他不敢喝太多水,因为喝水又得去厕所,他只要起身就两眼发黑看不清东西。心率过快,咚咚咚的不停在胸膛震动,让他头晕目眩几欲呕吐,这种感觉之下,连伤口的疼痛都是让他保持清醒的良药。
就在这个时候,我爱罗被扔了进来,鸣人看着红头发小孩艰辛的站起身,脸和四肢上带着新鲜的伤口,他木然地环视一周,随意选了个角落蹲下来,正巧在鸣人旁边。鸣人强忍着耳鸣和眩晕,将上半身靠着墙支起来,腹部伤口被撕裂,鲜血汩汩涌出打湿了白衣。
鸣人看得出这个新伙伴的恐惧,脸埋在膝盖上双手环抱自己,身体在轻微颤抖。鸣人学着明日香姐姐的举动,将手放在他殷红如血的头发上拍了拍,气若游丝地安慰他:“不要害怕。”
我爱罗抬起头,青绿与天蓝交汇,这是他们的初遇。在幼年最孤立无援,怨忿委屈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待他格外温柔的人,小小的我爱罗想,这个世界对他并没有残忍到底。
三百多个日夜,鸣人送走了最爱躲在他怀里哭的悠太,失去了会抱着他偷偷用异能给他缓解疼痛的拓真哥哥,喜欢摸他头发的亚理纱姐姐就死在自己身边,口中源源不断溢出的血液从腥红到浊黑,还有逸美、和也……以及更多的,他连名字都不知道,就消失掉的人。最后同批次的人,只剩下他和我爱罗。
就只是睡了一觉罢了,醒来我爱罗便不见了。他在陌生的地方害怕极了,不停地抽噎,哭得像个被抛弃的小动物。
再睡一觉,前尘往事,大梦一场,醒来尽数抛却脑后。
实验体106号:漩涡鸣人;实验体107号:砂瀑我爱罗——‘毒蛇’人体试验基地暴///乱后幸存者。
07
“继续封印吗?”猿飞站在透明玻璃前,金发少年安静地躺在隔壁的病床上,他还未清醒,小脸苍白毫无血色,在梦中咬唇蹙眉看起来很难受,不停地冒汗,偶尔喃喃地说些什么。
“不行,这孩子的身体受不住,会崩溃的。”纲手谨肃地反对了这个提议,她脸色有些难看。水门唯一的血脉被木叶养成这个样子,唉。
“鸣人也长大了,这些事他迟早会自己想明白,一尾人柱力小子只充当了个催化剂。”纲手忽的对老师笑了笑:“放心吧首领大人,他可是水门和玖辛奈的孩子,可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倒下。”
这小子拼命要得到自己认可,想要带她回到木叶的样子,纲手至今历历在目。
吱呀——卡卡西套上无菌服推开病房门,冲隔壁观察室的首领和纲手大人匆匆打了个招呼,他悉心关照教养的小徒弟脆弱的陷在一团蓬松柔软的白色被褥中,闭上眼的鸣人难得显出些乖巧恬静,宛如木叶刚刚将他寻回的时候。
才六岁多一点的小孩儿薄得像张纸,一手抱起来只觉得轻飘飘的没有半点重量,身体极度虚弱心理上如惊弓之鸟,即使九尾的异能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宿主身体上替他治疗,还是有些陈年旧伤浅浅的分布在小孩儿凸起的肋骨和瘦削的背上。小孩儿数次哭到昏厥无法进食,九尾的异能因为宿主的意愿本能的排斥他人,鸣人生命危在旦夕,剥离九尾也是死路一条。纲手研究数日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动用强制手段勉强将九尾打压下去,;连同鸣人的记忆一同做了封印加固。
木叶的众人对当年人体实验室中的详情知之甚少,他们千辛万苦追踪到四代的孩子的消息后以最快的速度派了几组精英小队前去营救,正巧碰上其他异能基地前来报复的人,一片混乱中所有资料毁于一旦,万幸找到了鸣人。人是救回来了,然而身体和心理都接近崩溃,只好进行了记忆封印,整个过程除了鸣人的名字以外什么也没了解到。倒是知道砂之基地也有派人来接一个孩子,是除开鸣人以外的唯一活下来并成功植入尾兽的人。但是没想到我爱罗能给鸣人这么大的刺激。
卡卡西双手交握把鸣人没打营养针的那只手捂住,手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导过去,鸣人紧攥着的手渐渐松懈开了,卡卡西趁机将他用力蜷缩到僵硬的手指抚平,十指交叉紧紧扣住。
幼年丧父,十二岁以优秀的战斗表现通过木叶学院的最终测试,加入波风水门带领的特别行动组开始执行任务,卡卡西在这个温暖的行动组里变得不再偏激和孤僻,终于明白了伙伴的重要性,却开始不断地失去同伴,然后是老师,最后是老师唯一的孩子。卡卡西决定加入暗部拼命追查当年杀害水门和玖辛奈的凶手,一边寻找他们孩子的踪迹。一找就是整整六年。随着时间流逝,木叶投入在这件事上的经历逐渐减少,差点连他都放弃了,还好他没有。
卡卡西腾出一只手,拿了床头挂好的干净毛巾,擦擦鸣人在睡梦中冷汗浸湿的刘海。仔细地分辨鸣人嘀咕的字句,大多数是叫的人名,应当是鸣人曾认识的人。他试图更多的了解一些信息,旗木卡卡西在漩涡鸣人人生拼图错过的部分,他想完完整整地知道。
不能着急,卡卡西在心底暗自记下鸣人现在透露的一些信息,得慢慢来,等待小徒弟完全敞开心扉将过往说给自己听。
我爱罗拒绝了医疗人员让他去休息的提议,也不想回答高层问他的问题。勉强打起精神去清理自己并换了一身衣服,因为不这样没法进无菌病房。他内心不安又绝望,害怕鸣人因为自己出什么事,但不得不按捺住自己,还有狂躁的一尾。他回忆中的漩涡鸣人幼弱单薄,如今重逢见他元气满满的,性格也开朗许多,甚至……甚至还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没有哪里不好。唯独忘了自己这件事,让他精神几乎要崩溃了。人生的寄托放弃了他,我爱罗当时恨不得两人仍一同被困在那个人体实验基地。
但是现在……我爱罗忐忑地站在病房门前,今天的心情起伏抵得上他过去八年的总和,他单手用力,轻轻推开了房门。他的太阳恰巧睁开眼睛,竭力扯起唇角,眉眼弯弯的,向坐在床边的男人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我爱罗捏着金属把手僵在门口,鸣人没有变,夜深人静他无数次回想过的,曾经属于自己的笑容。
这些卑鄙的、叫人作呕的小偷,窃走了他应得的宝物。
卡卡西感受到了背后针扎的目光,奇怪地转身。鸣人随着他的动作一起看过去,一眼望见立在卡卡西后边儿的少年,他欣喜地唤了一句,声音弱得像小奶猫:“我爱罗,你来啦,我终于想起来了。”
清澈的海洋依然没有蒙上半点尘埃。吃过的苦,受过的难,流过的血和泪,将这个人打磨得愈发坚韧,又始终如一。我爱罗缓步走过去,坐在病床另一边,完全无视那蒙面男人的探究打量:“你好些了吗。”
“嗯,你知道的我恢复能力是最好的嘛……况且还有纲手婆婆。”鸣人说话还是没法大点声,才清醒几分钟又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珠氤氲上一层朦胧水雾,小猫似的蹭蹭软乎乎的枕头。注射进去的营养液被纲手混进了镇定剂,这剂量按理来说能让人睡到第二天清晨。鸣人其实是被噩梦惊醒的,醒来看到卡卡西老师和我爱罗都在,安心极了,迷迷糊糊地嘱咐我爱罗:“等我,睡醒了……嗯,再好好说。”他捏捏自己老师的手,俏皮的冲老师眨眨眼,在两人的注视下再次沉沉地阖上眼皮。
希望这一回做个好梦。梦里有惠子奶奶、明日香姐姐、拓真哥哥和我爱罗,还有卡卡西老师……
活着真是太好了。他醒来之后一定要去吃一个苹果糖。
猿飞夹着未点燃的香烟呼出一口气:“你说得对。他是水门和玖辛奈的孩子,拥有他们最优秀的品质。”
“让人再收拾两张床放鸣人那小子隔壁房去,我看卡卡西今天是不打算走了。哦,还有一尾那小子,叫什么来着?”
“叫我爱罗。”想到这些人柱力是被谁制造出来的,猿飞日斩就不禁皱紧眉头:“这一次,要全力以赴了,纲手。”
木叶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人,因为他的一时于心不忍。优秀的首领继任者与其妻为保护基地追踪尾兽双双身死,血脉流落在外,甚至被大蛇丸找到……还有许多其他基地未曾蒙面、年幼无知的孩子为此丧生。万不能一错再错。
纲手沉声称是。意气风发少年时并肩作战的队友,如今不死不休,是天命难违还是他们这些朋友人事未尽,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