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你身边[综]》半匣铃铛

2、异乡人 一

　　温柔第四次死亡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要忘记自己本来的名字了。脑海里依稀还记得爸爸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的时候那满满的期待，还有妈妈每次大喊大叫时候看到她的眼神，那么的气愤，却又忍不住收敛的一抹柔和，还有歉意。
　　她很喜欢那种感觉，那种百炼钢化绕指柔的场景。像是当她安静地看着书，却跳进一只猫来撕书的一样，她明明可以一脚踢开，却非要去顺毛然后等待着小猫用驯服的姿态绕在她的脚边。
　　那是一种战胜了自己的情绪的成就感，那种感觉让她觉得愉悦，吵得不可开交的父母在看到她的时候能够稍微收敛，这让她觉得自己被需要，也觉得特别幸福。
　　作业多了的抱怨、同学间攀比的炫耀，这些都让她在烦躁的同时又克制住，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默念着自己的名字，直到渐渐地这个名字成为了自己的枷锁。
　　当她克制住自己的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多，这道枷锁也就越来越重，一直到有个人拉着她一起从高处掉了下去，都没有解脱。
　　始于“温柔”的片段不断的叠加着然后消弭，那些一次次忍住情绪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越来越少，渐渐地被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所取代。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她只知道，激怒他的后果真的苦不堪言。
　　对话结束后，她从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里复活了——好笑的是，当她知道自己在别人的身体里复活的时候，才意识到姓温名柔的自己其实已经死了。
　　而这一切，却并没有因为“温柔”的死亡而结束，相反的，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第一次复活的身体伤痕累累，稍微一动都有种骨头碎裂的声音。与疼痛同时跃进大脑的，是身体里斑驳破碎的记忆。
　　这个身体杀了人。
　　校园欺凌、酗酒吸毒、甚至是杀人，所有她能想到的和不能想到的恶事，这具身体都做过了。
　　承接记忆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男人癫狂的眼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疯狂的想法。
　　他想看看，看看她究竟会不会成为夏颖。
　　——这真的是个可怕的认知。
　　当温柔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脏话已经脱口而出。
　　然后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当听到她的咒骂的时候，周围已经分散开了的人又重新聚到了一堆，嘴里面蹦着耳熟却不详的语句……
　　温柔恍惚了。
　　她想起了写完了作业后偷偷看韩剧的自己，那一声又一声的“欧巴欧妮思密达”现在与自己如此的接近。
　　“疯了……都疯了……”温柔摇着头失笑，表情却难掩痛苦。
　　即使把她直接变成了夏颖和赵容若的结合版，她也不会成为她们啊。哪怕记忆承接，哪怕她成了凶手，她“温柔”也不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啊。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虽然那些见她重新醒过来的人并没有再对她继续施暴，她也因为更多的记忆承接而崩溃了。
　　像是一个冰冷的玻璃杯被人灌进了滚烫的开水一样，瞬间裂成了无数的碎片。
　　之后这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两次。
　　每一次醒来，都被迫承接了最黑暗的记忆，那些记忆多数都是阴暗而狠毒的，像是一条条毒蛇一样，只要她的意识清醒了，就会缠绕住她撕咬着她。
　　三段不同的黑暗人生让她精神错乱了，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或者谁是自己。记忆的堆叠让她直接变成了一个疯子，时而疯狂、时而又瑟缩，属于第三个身体的所有罪行和错乱的记忆都被她用母语叙述了出来，律师为她辩解她的多重人格和精神分裂，偶尔蹦出来的不明其意的韩语也成了她疯了的证据。
　　当温柔被绑精神病院的铁床上度过了一年的时候，那个男人才终于出现了。
　　他问她，是否懂了夏颖的痛苦。
　　然而好笑的时候，当他出现的时候，温柔却一瞬间获得了所有的理智。
　　第一次的直接崩溃，第二次是自杀，第三次却是在精神病院见到了这个男人。男人并不知道，在那么多的日子里，母语成为了唯一能牵住她的那根线，也许男人永远不出现，才是对她最大的恶意，可是当他出现在她的眼前，当他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成了开启名为“温柔”的这个灵魂的钥匙。
　　“你输了。”温柔看着他，如是说。

　　※※※

　　尽管她被绑得严实，尽管她的精神面貌和身体状态已经到了最差的地步，但是如果常照顾她的医护人员仔细去看，一定会发现她那一双重新恢复了清明的双眼。
　　黑白分明，眼神坚毅。
　　“你说，当我爱过，当我狼狈过，当我失落过，当我羞愤过，当我愤恨过……当我绝望过，我就会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了——可是那些都是建立在我爱上一个人假设上。”温柔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模样，“而现在，除了狼狈是因为身体的记忆，绝望是因为摆脱不掉之外，我并没有感觉到你说的那些话和我现在有什么共同点。”
　　来回巡查的人员经过她的房门口，听到里面的话并没有特别在意，一年过去，对这个疯子时不时蹦出来不属于他们的话语已经见怪不怪了，尽管她的话一改往日的癫狂，语调缓慢思路清晰，但听不懂的话也不能正确的分辨她话里的含义。
　　“我怎么会输？你为了自己所爱杀了人，为自己所爱成为了一个校园欺凌者，这些你都忘了吗？你都不记得了吗？”男人好笑地摇头。
　　然而温柔却并不温柔地看着他，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好像两个人之间，他才是那个被绑在床上的神经病一般。
　　“你比我更清楚那些不是我做的，只不过是你为了作弊强加给我的。”
　　然而这句话却直接戳中了男人的痛脚，他一瞬间露出了那个温柔所熟悉的表情，笑容凝固，眼神癫狂。
　　温柔心头一跳。
　　这样的事情，她还能再坚持几次？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被绑住的双手悄悄握成拳头，一年多以来，这双手上总是出现莫名的触感——鲜嫩的皮肤，温热的液体，那些杀人的瞬间都被这具身体记录了下来，耳边的尖叫声还有脑海里血淋淋的片段，那些疯狂的不属于她的作为的瞬间，却总是在摧残着她的意识。
　　她已经从三次的复生中体会到了男人的可怕，这一次的遇见可能是她唯一自救的机会了，在事情继续变成一个死结之前，她必须为自己做点什么。
　　此时她已经没有时间想男人是怎么把她变成这样的了，这个问题她在过去的一年里神志清醒的时候已经想过了无数次，早就不再纠结了，她唯一能肯定是的男人的出发点是为了夏颖。
　　至于夏颖是他的谁，她没兴趣知道，也不想知道。
　　“你知道夏颖跟我说过什么吗？”温柔在男人再次发狂之前开口，“托你的福，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那个样子，但是根据她们的思路来，我也终于知道夏颖在拉我下去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男人神情恍惚，似乎陷入了回忆。
　　看到男人这样的表情，温柔的心弦稍微松了一些。
　　校园暴力究竟是什么？温柔从来没有搞懂过。
　　她觉得人生遇到的最大的恶意不过是别人拿她的姓名取个绰号，“瘟神”“温柔个鬼”这种的小儿科，虽然烦躁，但只要她自己不在意，就伤害不到她。
　　可是有那么一天，小组里的赵容若放学的时候叫人堵了同组的夏颖，然后撕了她的衣服拍了视频放到了网上……
　　温柔觉得震惊。
　　更震惊的还在后面，校园里的指指点点的让夏颖无法在学校多待，也让她无法在喜欢的男孩面前抬头，恨意让夏颖做了最不应该做的事情——她在赵容若放学的时候用刀子捅伤了赵容若。
　　已经满了18岁的夏颖因为蓄意杀人面临刑罚，别人都以为她会逃或者做些别的什么，可是她却在警察追到学校之前就爬上了5层楼高的音乐厅大楼，然后电话约了温柔。
　　在此之前，温柔一直以为这把火不会烧到自己。
　　她以为自己一直在帮助她们，她以为她比她们要成熟许多，高中时爱而不得的爱情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像她今天喜欢这个明星，明天喜欢那个大长腿一样，可能瞬息就会变幻的事情，为什么要那么执着，甚至为了同一个男生大打出手？是不是作业太少了？
　　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维，她自以为的“成熟”套用在情窦初开为爱癫狂的那两人眼中，除了鄙视，还有痛恨。
　　夏颖痛恨每一次赵容若找茬的时候，温柔都会剥夺她反击的机会，好像全世界只有温柔一个人是好人，和事佬，老师眼中的好学生，男神心中的品学兼优的优等生。
　　夏颖觉得赵容若一次比一次过分的话语和肢体动作，和她每一次都被打断的报复渐渐助长赵容若的气焰，才会让她变成现在的模样。
　　杀了赵容若后，温柔就是她第二个恨的人，她是不会允许自己背着坐牢的黑帽子一辈子的，与其如此，宁愿自杀。
　　但是在此之前，她一定要拉温柔下水。
　　骗温柔比跟踪赵容若要容易的多，她打电话给温柔，温柔就个人英雄主义上身了，她还以为自己能拯救全世界吗？呵呵。
　　夏颖站在天台的边缘假装自己被说动了，然后在温柔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拉着她一起跳了楼。
　　“最恨的人，是你啊。”
　　“你以为你是个圣人吗？你以为全世界都要跟你一样吗？”
　　“你知道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想展现最好的一面，却总是被人恶意整蛊的狼狈吗？你知道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想挽回尊严，却被你这种鸡婆给打断，照射出自己的不堪的时候那种气愤和痛苦吗？你知道那种被人剥光了衣服放到网上的耻辱和怨恨吗？”
　　“你……知道绝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