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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大婚在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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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气缭绕的堕神流沙旁,阳彧和云祁并排站着,沉默地望着流沙池边上那个被侍卫按跪于地的少女。
“罪婢青萝,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侍卫长肃着脸,厉声问。
青萝抬起头来四下一望,乌压压一片的观刑之人中,竟没有一个是她平日里相熟相知的好姐妹。
她将眼钉在了不远处的阳彧身上。
云祁见青萝眼神,便以为她是有话要对阳彧说,正要退后数步避让时,却听见了青萝嘶哑的声音:
“我有话,要对太子殿下的那位好友说。”
场中人皆是一惊,都不明白这从小生长在天宫里的婢女为何临别前会有话对一个初入天宫的人说。
云祁也感到一些不安,可他还是不顾阳彧的阻挠走上了前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青萝此番下界,便再无回来可能,对一个神来说,又与死了何异。
云祁在青萝面前蹲下,只见她原本秀美莹润的脸不过几日功夫便枯槁憔悴,再不复初见时那碧衣神女的摄人风采。
周边的侍卫们识趣地退开了数步。
“云祁,你是南兴云家的小少爷云祁吧。”青萝一开口,便让云祁怔住——他的真实身份眼下只有阳彧和天帝天后知道,青萝又是如何知道的?
青萝得意地看着云祁惊愕神色,凑近云祁耳边低声道:
“你一定很好奇,我一小小宫婢是怎么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的,对吧?”
云祁不作声,紧盯着面前这个女子,不明白她到底想说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你还是灵兽时,有数次与殿下夜间同寝,半夜里曾突然发热?你一定觉得你那时做梦梦见自己恢复了人身,可你却是真的恢复了人身。我看见了。”
云祁一惊。
“不光我知道你的身份,太子殿下也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不,殿下应该是一开始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青萝盈盈笑着,观察着云祁的神色。
云祁震惊地看着青萝。
“殿下是真喜欢你呢,哪怕你只是一只灵兽也要时时带在身边。”青萝的笑又突然黯淡下去。
“你……喜欢太子?”云祁艰难问。
青萝看着云祁的脸仿佛在看一个傻瓜:“不然呢?你以为我又是为什么会冒险在你的饮食里下毒?”
云祁只觉得周身发冷:“你恨我?”
青萝哈哈一笑:“我当然恨你!若不是你,我还能奢望着有朝一日能被太子纳作侍妾;可就是因为你,我才明白,太子谁都不会喜欢,除了你!因为你,我连梦都不能再做,你教我如何不恨你?”
云祁绝没有想到,这个自他入天宫来,第一个对他表示了善意的女子,到最后竟会是最恨自己、恨到要把自己置于死地的人。
太可怕了。
云祁窒息得快要反胃,面色青白起来。
青萝瞪向云祁的目光却骤然狠厉:“云祁,但你以为太子殿下真就那么喜欢你吗?哈哈,我前几日才听说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你要不要听听呢?”
云祁压住胃里的恶心,抬头直视青萝问:“什么事?”
青萝像仿佛想起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眉眼都弯成了愉悦的弧度:“云祁啊,你和太子殿下,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
“你说什么?!”
青萝正要继续说下去,云祁却被赶上前来的阳彧一把扯开,只听阳彧对侍卫们一声冷喝:
“时辰已到,行刑!”
青萝看一眼阳彧,张着的嘴又意味深长地闭上了。
流沙池中的堕神流沙在神诀的牵引下渐渐浮动、上升。
青萝被侍卫们捆绑着押到池边,在她被侍卫们推入池前的最后一刻,她突然转过了身对云祁歇斯底里叫道:
“云祁,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你注定这一生都无法得到殿下!我在人界等着你,等着你与我来同受这生生世世轮回不灭之苦!哈哈哈——”
疯狂喊叫的青萝被侍卫们猛击头部晕了过去,云祁就这么看着昏迷的青萝一点一点消失在了卷起如海潮的黑色流沙中。
“云云,你不要听信青萝的胡言乱语。”阳彧拢了拢云祁的肩道。
云祁在阳彧克制的抚慰下轻点了点头。
青萝的刑罚就这么结束了,观刑众人只当青萝临刑前的那一通呼号是胡言乱语,并没当真;而就近看到了一切的侍卫们被阳彧暗中嘱咐,也绝口不提云祁之事。
宗亲会武因阳彧遭暗算坠崖一事而中止,约定好明年再继续。
云祁也渐渐适应了天宫里的生活,与天后数日亲近下来,愈发觉得他的未来婆婆十分温柔端庄。
阳彧也因云祁恢复了人身,对他一日比一日黏糊起来。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正向云祁所希望的方向发展,直到一日阳彧黑着脸走进殿来,坐在椅上就一言不发地直直盯着云祁看。
正在练字的云祁被盯得十分不自在,终于搁了笔,像往常那样蹭到阳彧跟前,跨上他的大腿就搂着他脖子笑问:
“彧哥哥,你为什么不开心呢?”
这“彧哥哥”的称呼是阳彧数夜卖力调教下,才成功让云祁开口叫他的。但云祁怕羞,从来只会等到私下无人时才这么叫阳彧。
阳彧每听一次就激动一次,哪怕是刚被天帝训斥过都能立刻笑开来。可这次,阳彧却没有如云祁所料那般重展笑颜。
“怎么了?”云祁直觉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且这事还是与自己有关的。
阳彧又沉默地盯了云祁半晌,这才缓缓道:“云云,这事我不可能瞒得住你,你早晚都会知道。”
云祁心中一滞,问:“什么事?”
“我……”阳彧定定看着云祁无邪面容,目光犹豫,良久还是认命般接着道,
“父皇命我月底就迎娶梧萤。”
云祁从阳彧腿上站起,踉跄一步才站定道:“阳彧,你……是在同我玩笑,对吧?”
阳彧抱住云祁:“云云你听我说,我对梧萤并没有半分真情,我的心里永远都只会有你,即使我娶了梧萤,我和你之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但你光明正大娶进门的妻子,终归还是梧萤,对吧?”
云祁低低的声音从阳彧怀中传出。
阳彧愣住了。
云祁却抬起头来,干净的双眼含着泪光,轻轻问阳彧:“阳彧,你明明说北冥有二心,为何还要迎娶梧萤?你是不是始终觉得,要娶我一个男人做妻,于你太子殿下、于天家,实在是一件有辱皇室声誉的事?”
阳彧干干摇头,却不知嗓子眼里堵住了什么,竟说不出任何可以辩解的话来。
“阳彧,其实你哪怕是不娶我,就这么清清白白地和我过一辈子,我也很知足,毕竟男人跟男人成亲也的确荒谬。可你不能娶别人,你若娶了别人,我便再也没有立场陪在你身边了。”
“怎会!云云,我绝不可能与梧萤有情!”阳彧急吼。
云祁惨笑一笑,将阳彧推开:“我相信你不可能对梧萤有情,可我不信我自己是否有那样的勇气,去承担天下人的唾骂,做你和梧萤这对夫妻中的第三人。”
阳彧哑口无言,怔怔盯着云祁。
“阳彧,烦你让宫人们把太子宫里的清鸾殿收拾出来可好?我今日便搬过去。”云祁对阳彧笑道。
清鸾殿是太子宫里离阳彧寝宫最远的一个偏殿。
阳彧眼中溢出慌乱,还想要劝说云祁,云祁却已经一脚踏出了寝殿,只留下一个背影和一句话给阳彧:
“阳彧,我会等喝了你的喜酒再走。”
清鸾殿中,茶香四溢,云祁已经连续三日未踏出殿门一步,也不准除随侍宫婢外的任何人进入殿内。
他称病推拒了所有阳彧要见面的邀约,亲眼看着他一步步远离清鸾殿。
此刻的云祁正捧着一杯温茶,静静看手中的一只玉牒。
这玉牒是天后所赐,他一直未用,如今却被他拿来做了通信工具,与嫁给了北冥现领主梧真的四姐不时有书信来往,但近来却越来越难联系得上四姐了。
这时他呆呆盯着玉牒上的几句话,这是四姐两日前发来的最后一道书信:
“小十,梧真似乎有些不对劲,我正在暗中查探,已向家里捎去口信。放心,我没有对爹娘说你在瑶山。”
四姐察觉到了梧真的异动吗?阳彧所说的北冥叛变之事,难道真的不止是猜测吗?
他要不要去一趟北冥看望四姐呢?四姐或许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才会不再与自己联络……
但看阳彧马上就要迎娶梧萤的热络样,或许真的只是猜测吧,北冥也未必就有谋反之心。
否则天帝为何会这么着急地命阳彧娶一个叛贼?
神界已值初夏时节,气温却并不炎热,神界例来都是四季如春的。
清鸾殿中的荷花开了。
云祁之所以会在太子宫的众多殿宇中独对清鸾殿有印象,也是因这一池荷花。这会让他有一种自己还在南兴云家的错觉。
他自小生长的云家,也有这么一片宽广幽静的荷池。
看着池内已亭亭而立的初绽荷花,云祁想:你们可好,出一池污秽杂乱之中,倒能把自己择个一尘不染、清清静静。
就这么看着看着,转眼已到月底,这日清鸾殿中的宫婢从殿外回来,向躺在太妃椅上摆弄新摘荷花的云祁恭敬递上了一方鎏金红帖:
“云公子,太子殿方才命人送来请帖,说是殿下与梧萤公主的大婚就在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