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1 影与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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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孤悬海上的维多利亚式建筑。
它的恢弘暗影下，海浪拍打礁岩，昼夜不息，震颤心室。
朽败的庭院枝蔓纵横，阴郁不详，来往者大多有所图谋，行色匆匆，中庭的沉园迷宫是初次迎来访客。年久失修的绿篱在他头上织成穹顶，笼罩小径。当湿润的风穿过枝叶罅隙，冬青丛发出窃窃细语，暗中揣测这名闯入者。
他忽然听到声柔和的问候：“迷路了吗？”
卢修斯握紧手杖，抬头发现一只笼中青鸟端详着他。
刚结束在霍格沃兹第一个学期的小马尔福有晨曦般的淡金长发，一望即知价格不菲的装束在追求古典的巫师中也显得过分浮华，苍白、优越感十足的面容给他打上鲜明的家族标签。
“谨慎是必要的美德。”那声音没等到回答，倒是满意。
卢修斯确信这是青鸟发出的声音：“一个阿尼马格斯？你是谁？”
他态度傲慢，实在不是那种讨人喜欢的孩子，但青鸟似乎觉得这幼稚的拿腔作调很有趣：“不，这比阿尼马格斯深奥得多，相信马尔福也没见识过。”
“你对自己的小戏法很有信心。”卢修斯对于人们能认出他的身份并不意外。
“独一无二。”它捕捉到卢修斯眼中的好奇，故意欲言又止，“也许我不该告诉你。谁知道你父亲带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卢修斯抬起下巴，学习他父亲趾高气昂的做派：“我父亲带我到任何重要的社交场合，这是我赢得的荣誉。”
“但你没有被邀请到书房里，我不会随便向一个小男孩透露宅邸的秘密。”
“等他们谈完正事，父亲会把我引荐给主人。”卢修斯想给出言不逊的鸟来个石化咒，但他还有求于对方，“我不是随便哪个小男孩，我是马尔福的继承人。”
“那么你会发现我的魔法很适合你，它们会引导你探寻巫师血统的真正价值。去迷宫中央，寻找一条看起来入口坍塌的地下密道……”它忽然听到了什么，迅速压低声音，“小心蛇，我必须离开了。”
无形之物掠过卢修斯耳际，将他的长发扬起，一阵风般消逝了。
蛇鳞的窸窣声靠近时，青鸟不再说话，与普通观赏鸟举止无异。
卢修斯莫名觉得应当听从它的警告，躲向树丛里。
一条巨蟒在他离开后不久出现，懒洋洋地游过覆满常春藤的廊檐。那只青鸟突然栽倒在它面前，把蛇吓了一跳。它凑近过去，发现鸟已经死透了。
花园深处的秘密，就此继续沉睡，静待发掘。
宅邸和马尔福庄园主建筑比起来很小，卢修斯很快找到父亲所在的房间。
从窗户向里窥看，午后的金色光晕模糊了宅邸主人的轮廓，只能看见修长指节在扶手上有规律地敲击着，慵懒而从容。
这形象映在卢修斯与父亲肖似的灰眼睛里，闪烁着莫测的神采。
他趴在大理石窗台上，百无聊赖剥着蔷薇藤的刺，很快遗忘了庭院中的偶遇。庄园里常有呢喃低语的书本或者陌生画像千方百计引诱孩子一起玩耍，等他稍大一些后，更会对此视而不见。
“对‘沃尔普吉斯骑士’而言，这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他父亲正继续着娓娓动听的劝诱，“当然，我从不是个血统论者，但新晋魔法部长诺比·里奇阁下——”他优雅地停顿，好像念出这个字眼就折损了他，“一个麻瓜家庭出身的人，实在是有损魔法部的体面。如果几位有影响力的沃尔普吉斯骑士共同出面，议会最迂腐的脑袋也会注意到您的势力已经不容忽视。”
卢修斯饶有兴致地模仿父亲的神情，脸上天真和狡猾混杂。作为家族继承人，他熟悉金钱和利益的游戏，他父亲乐于在任何社交场合给他观摩学习的机会。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面容明快，薄唇常带笑意，构成一副亲切宜人的表象。他精通世上任何一种享乐，傲慢唇舌亦能织出浮华辞藻，但这改变不了他大多数时候是个装腔作势的混蛋的事实。只有渴求利益时，他才显得格外迷人。
他自称并非血统论者，倒不纯粹是虚伪：实用至上的马尔福只信奉能带来利益的观点，穷困潦倒的巫师对他来说还不如富有的麻瓜来有价值。
自格林德沃倒台，血统论也变得臭名昭著，以纯血统家族为主体的巫师议会迫于舆论，明面上有所收敛，阿布拉克萨斯也圆滑地假装过去从没鼓吹种族言论。
令他不安的是，魔法部在新上台的麻种部长指挥下，试图插手几个世纪来为马尔福等家族把持的大宗商品生意。这种注意力的转移可能使更多地下交易浮出水面，导致比财产损失更严重的后果。
在掀起轩然大波前，他必须寻找一个强势的代言人把里奇赶下台。
作为回报，他可以适当帮助对方攫取魔法部长的宝座，沃尔普吉斯骑士也可以将大笔财富和“马尔福”这一姓氏收入囊中，成为加诸其冠冕上最明亮的光环。
他开出的条件在任何人看来都足够优渥，宅邸主人依旧不动声色，阿布拉克萨斯已经有些焦灼。
房间里终于响起另一个人的轻笑：“你知道我的兴趣不在魔法部。坦诚一点吧，阿布拉克萨斯，你不用在我面前伪装成和平的信徒。”
“你自知血统高人一等，千年延续，任何一个高贵巫师都应该光明正大为此自豪。”宅邸主人忽然站起身，两人近在咫尺，这种距离超过了礼貌界限，使卢修斯也感到了威胁，“你已经发现肮脏的麻种正蚕食巫师社会的核心，这是你的祖辈誓死保卫的，你还要小心翼翼地使用政治手段？”
“我只不过认为这不是个恰当时机。圣徒失败的血统清洗战争带来了反弹情绪，当下采用过激手段，恐怕会激起普遍非议。”阿布拉克萨斯保持着表面的温和，眼神已经透出冷意。
马尔福家族有长久的历史，善于历经变迁屹立不倒。他们总是小心谨慎，绝不亲自站到政治台前取悦群众，更乐于用金钱和威势操纵木偶。但人心难于控制，他们必须衡量风险，了解手中是温驯的猎犬，抑或会反噬的豺狼。
汤姆·里德尔，或照他如今自称的名号Voldemort，或许拥有压倒性的力量，但阿布拉克萨斯深谙个体实力在数千年的家族累积面前微不足道。欧陆上的纯血统家族彼此盘根错节，利益捆绑，阻挡着一切妄图踏入上层社会的外来者。他们高枕无忧的年代里，不受操控的才能和欲望只会被视作潜在危险，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对野心家敞开“友谊”大门。
“你得相信我的处理方式。”Voldemort后退一步走到书桌前，优雅地挥动魔杖，斟满一对威士忌杯。
阿布拉克萨斯不是没注意到他意欲彰显的黑宝石戒指。作为饰品它粗陋得相当突兀，但其上镌刻的纹章暗示着它的主人和萨拉查·斯莱特林的某些传言。联系到寓意飞离死亡的古怪名号，他猜测里德尔的志向远不止当个傀儡。
不过目前，他们针对同一目标，权宜上暂且达成一致。
阿布拉克萨斯接过酒杯，以冠冕堂皇的说辞表明他的让步：“具体实施当然由你掌握。作为议会一员，当魔法部长不能代表巫师的权益，我只想确保政府能回归正途。”
Voldemort举杯向他致意：“敬殚精竭虑的议员大人，愿你早日高枕无忧。沃尔普吉斯骑士最尊贵的席位为你虚席以待。”
“你要我也跪在你脚下？”阿布拉克萨斯玩笑地说。
“相信你能给我比那更好的回报。”
比起提供忠诚，马尔福另有价值。
阿布拉克萨斯如此大方，是因为他确信Voldemort不过是许许多多徒劳者中的一个，最终将在利益铁壁前铩羽而归。
以卢修斯的年龄，对强者的态度要单纯得多。他端详着这闻名已久的黑巫师，捕捉到一种陌生的生命力，似乎织就他生活的经纬在这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尚且幼稚的卢修斯还未明白心中滋生的情绪由何而发，单纯羡慕这种强大。
一条巨蟒沿Voldemort的手臂盘绕而上，驯顺地在他耳边嘶嘶作响。
卢修斯忽然想到，这是不是就是刚才他躲避的那条蛇？
他正忐忑时，Voldemort向窗外投来一瞥。
两人目光触及，卢修斯心中一惊，手上突然传来刺痛。
花刺扎入了他的掌心，鲜血迅速沿着撕裂的植物茎脉滴落，浸润他脚下的土壤，蔷薇仿佛盛放得愈发殷红。
数十年后，卢修斯仍能回忆起此刻的悚然直觉。
不过，这个宁静而略显晦暗的冬日里，他只感到那暗红双眸寂静燃烧着，野兽般不知餍足。
Voldemort不能说厌烦阿布拉克萨斯，也谈不上喜欢见他。
同处斯莱特林学院时，很难不注意一个闪闪发光的马尔福。这傲慢的贵公子不像其他寻求庇护者那样容易被力量吸引，马尔福们始终与权力保持着微妙距离，既不密切，又不妨碍必要时与其暗通款曲。
和阿布拉克萨斯一同来访的少年与当年引人瞩目的同级生言行举止如出一辙。即使他成为了男学生会主席，声名鹊起，阿布拉克萨斯也从未真正正眼看过他。但如今，男孩穿着正式，随父亲登门拜访，安静地在外等候，显然明白这里的主人是位重要人士。
不过还远远不够，阿布拉克萨斯那审视和利用的意图，仍旧把他的力量视为工具。他能感到阿布拉克萨斯的游刃有余，那是家族血统赋予的自信。
也许他渴求的东西，在这个少年手中。
卢修斯，他记得这个名字。
1954年初夏，特兰西瓦尼亚一个鲜有访客的边陲小镇终日雾气弥漫。沼泽孤宅萦绕着吸血鬼出没的传言，引起附近居民的恐慌，有人信誓旦旦某天夜里看到那里闪动神秘金光。迷信的小镇居民宁愿停止晚间活动，祈求上帝庇佑，也不愿闯入禁区。
就在诡异光芒熄灭后的第三天，赫奇帕奇金杯在地板上静静地折射着黄昏的光线，躺在一旁地板上的男人猛然睁开眼睛。
刚刚苏醒的身体还不能完全听从大脑调动，分裂灵魂释放出的魔力肆意冲击血管，让他更加步履维艰。
狂喜支撑下，他跌跌撞撞走进浴室，透过镜子贪婪地注视着魔法在他外表上引发的变化。他的双眼变成血红，冷酷而诡异，与麻瓜父亲相似的成分越来越少，如今有多少人还能透过这威严面容，想起那个来自孤儿院的斯莱特林学生？
探寻永生道路上，他四处游历，探寻秘术，获得了常人无法幻想的魔力。流动于他身体的斯莱特林血统不仅是种显赫标记，更掩藏着无尽秘密，使梅洛普这样平庸的女巫能诞下非凡子嗣。这些古老方法已经为许多妄自尊大的纯血统巫师家庭遗忘，他们只会为虚无的声名洋洋自得。
感谢斯莱特林的赐予，整个巫师界不久的将来要在他面前俯首称臣。
他志得意满，踱回放着金杯的房间，随意翻看几天来猫头鹰扔下的报纸。
《预言家日报》照旧充斥着鸡毛蒜皮，英国魔法界平静一如往日，欧洲大陆的战火并未威胁到那些眼界狭窄的家伙。
头版浪费了大量篇幅称颂因继承人出生慷慨捐赠圣芒戈的马尔福先生，他满面笑容的昔日同学与妻子一起展示着新生儿，不是以他惯常的冷淡假笑，那咧着嘴的模样蠢到碍眼。昂贵襁褓里的百万金婴就像其他刚出生的小东西一样软弱无力，睡眼惺忪，不知何德何能令他父亲形象沦落至此。
正在嗤之以鼻时，体内紊乱的力量再度沸腾，他将报纸丢向地板，拖着痛苦的身躯倒向床褥，呼吸变得沉重，许久未与人交谈的喉咙里溢出嘶哑声音。
混沌中他想起报纸上那新生儿的名字，寓意光明的名字。
他蛰伏于昏暗，如一缕依附黑暗的影子，无人知晓，那些生活在阳光下的明亮东西让他觉得刺眼。作为交换，他终将获取理应属于他的一切。
荒屋外，暮霭无垠。更远处沉尽的夕阳，正昭告长夜来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1 影与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