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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二段 段雨磊(2) ...

  •   他们是在朱雀楼前相逢的,那时,卿凤仪在抛绣球,谁接上谁就可以娶下卿凤仪,拥有卿家的家产。
      侯景诗和刚考上秀才的亲戚攀谈完毕,按原路走回侯府,正巧路过朱雀楼,正巧碰上卿凤仪抛绣球的时辰。好像这一切太过巧合了。
      朱雀楼上,卿凤仪一身红衣,头戴凤冠,脸色偏白,也可能是隔得太远,看不清她的肤色。她注视楼下闹腾的人群一会儿,深深叹了口气,目光与侯景诗的重合。
      她勾起嘴角,用力一丢,绣球飞过人群,朝侯景诗飞去。砸在侯景诗的头上,他还不知怎么回事,拿下绣球看了看,问道:“这是谁的?”卿家下人跑来,告诉他:“你是被上天注定的姻缘,这辈子非卿小姐娶不可。恭喜你啊。”
      他微微皱眉,声音不高不低:“荒唐,我的婚事岂是这小小闹场能确定的?”卿凤仪不知何时已经下楼,眉眼弯弯,带着一丝笑意问他:“这位仁兄,你看我已嫁衣上身,你若不娶我岂不是要丢卿家的脸?”
      他并不惊讶:“卿姑娘,那你先来侯府看看吧,我问问爹娘愿不愿意将你引娶进门。”她抚抚额头,红唇轻启:“好,走吧。”
      侯老爷不知发生了什么,还问他:“卿家小姐来侯府玩怎么不打声招呼,我好让下人去准备呀。坐坐坐,既然来了就多玩几天,别客气。膳房,准备!”
      卿凤仪望望旁边坐着的侯景诗,憋了憋终于开口了:“侯老爷,今天不是我在朱雀楼抛绣球吗?无意中抛到了侯少,所以……”
      侯老爷恍然大悟,说:“嫁进侯府?这个还得从长计议,你先暂且在侯府住上一段时间,我会和卿老爷说明白的,放心吧,我不会让卿家为这件事丢脸的。”
      侯景诗一脸的不高兴,悄悄问侯老爷:“我不想娶她,今天只是恰巧经过朱雀楼。”侯老爷也压低声音:“你们先培养培养感情,实在不喜欢就换,放心好了。”
      卿凤仪知道他不满意自己,心里有些苦涩,自己嫁不出去,爹娘才想了这个抛绣球的办法。没想到抛中了,抛中的人也不满意。
      她就住在凌霄阁,紧挨着侯景诗的墨玥苑,中间有一个花园,里面的鸡蛋花九月初会开,但花农偷懒,总是不浇水施肥,她就在清晨去一趟,浇浇水,通常会撞上侯景诗。
      侯景诗喜欢池里的金鱼,年初引了几条带子儿的母鱼进来,前几天生了,他就天天来看有没有孵出来。卿凤仪浇完水后会在亭子里坐一会儿,侯景诗来时就绕这院子走,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九月到了,她清晨出来时,院子里开满了鸡蛋花,她把它摘下来,好看的就送到各房插花,不好看的就吩咐下人做成花茶或香包,自己留几个,大部分的都送人了。
      每天早上她都来一趟,侯景诗来的也没有那么频繁了,想起花开了就跑去看,看见一身红衣的卿凤仪站在鸡蛋花下,时不时拿起一朵花闻闻,她只摘自己圈起来的,河岸边的动也没动。看着她拿起两个花篮回去,便凑上去问她:“为什么要拿两个篮子呀,一个不就够了?”她答:“这篮香,周夫人让我做几个香包带过去,我自己也会戴香包在身上,就多摘一点。这篮好看,我不想摘多了,每天就摘二十几朵,五朵给洛府的老夫人,十朵给夏夫人,五朵给侯老爷,剩下的留给自己,今天没人要,你想要也可以给你。”
      “谢谢,那我就收下了。”侯景诗笑着说。卿凤仪递给他好看的:“香的容易生虫,这个插水里就能活,大概放个七天,我先走了。”
      他摸着一片花瓣,上面还沾了点卿凤仪的温度,仔细闻闻还有梨花香水的味道。“原来她喜欢梨花,怪不得每天下午都去洛家。”
      侯景诗吩咐下人栽种几棵梨树,不让他们浇水,清晨时就准时去那。卿凤仪第二天去时看见了几棵梨树,就也浇浇水,然后像往常一样摘鸡蛋花。侯景诗问:“你怎么还有闲心管别的植物?”她语气中含了兴奋:“梨花可是问最喜欢的,我熏的香也是洛府的梨花。下回再想看梨花,就用不着去洛府了。”
      侯景诗心里很高兴。
      几天后,他的弟弟侯齐燕回来了,侯齐燕考上了状元,自然要受老爷重视一些。卿凤仪好学,每天缠着侯齐燕问这问那,清晨时还会去,但明显心不在焉了许多。侯齐燕又是个纨顾,时常拿卿凤仪打趣。
      卿凤仪一点儿也不在意,她觉得知识才最重要。不知不觉侯齐燕竟对她生了情根,还找到侯老爷说想娶卿凤仪,卿凤仪看看自己已经有十九了,在卿家也住了这么久了,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侯景诗听到消息后,心里越发越气愤,发现自己爱上卿凤仪了,可又不敢去跟她告白。
      卿凤仪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已经喜欢上了他,会答应嫁侯齐燕是因为怕父母来找自己。
      出嫁那天,卿凤仪换上她抛绣球那日的嫁衣,凤冠是侯景诗亲手做的,比当初那个好看了不知多少倍,她站立起来,恐怕找遍元国也找不出这样一个美人。侯景诗心里多少带了些苦涩,可强忍欢笑。
      媒婆说:“吉时道——”卿凤仪走上台去,看似高兴。
      “一拜天地。”
      ——我很伤心,但若你高兴,我的情感并不代表什么。
      “二拜高堂。”
      ——我喜欢你很久了,可是景诗,在你睡觉时,在你赏鱼时,在你作画时,我对你的那份情感你真的不知道吗?但我已经嫁人了。
      “夫妻对拜。”
      ——凤仪,我们成亲吧!
      ——景诗,我们成亲吧!
      明亮的声音响起:“等一下,我不想嫁人了,新郎不是我想要的。”
      卿老爷面带怒色:“凤仪,二少已经站在这了,何况是你挑上的他。”卿凤仪不慌不忙地说:“爹,当初我抛绣球抛上的是大少,可不是二少,现在我不想嫁二少了。”
      侯景诗走出来:“对不起各位,是我太过任性,我会给卿府一个交代。”卿凤仪挑眉一笑:“侯少做人一向欠亏分明。”侯景诗也淡淡笑:“卿小姐说对了,不知你是否有意做曲殷。”卿凤仪愣住了。
      曲殷是侯府对待大少夫人的惯称,这名字来源于几百年前,元国现任皇帝的先祖还没打下江山,那时是古朝,燕朝是元国成立后才出现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侯府。
      侯府的先祖是永安管粮的,生了个儿子侯先羸,侯先羸娶得夫人就叫曲殷,曲殷为侯府夺得巨大地位,侯府后人为了尊敬她,就把侯府大少的夫人尊称为曲殷。
      卿老爷非常高兴,连声说:“可以可以。”侯老爷也说:“下次要办大一点,还有几个月时间准备。”
      后面几个月,侯府忙的不可开交,侯景诗在成亲前一夜去找卿凤仪,被一股迷香吸引住了,沉沉睡下了。
      梦里,卿凤仪从雾中走出来,声音真如第一次看见她那样,不高不低,隐隐含了些戏谑,还有别人无法察觉的苦涩:“景诗,我走了,以后的路,我不能陪伴你度过,遇见你,此生再无遗憾。”
      他被惊醒了,只见卿凤仪房门大开,红纱被风吹的“呼呼”响。梳妆台前,还有平日里她最喜欢的梨花簪,和一支真正的梨花。
      窗外忽刮起狂风,梨花带雨飘进屋子里。雨中,看见一把刀,染了很多血,把花瓣也浸红了。
      然后,就想接下来发生的那样,卿凤仪失踪,卿老爷病倒,卿府一天天衰败,只能靠卿夫人刘氏撑着。侯府也因此而衰弱,侯景诗现在这个样子还没有能力去接管侯府。
      当务之急必是让侯景诗振作起来,原本侯老爷破例让侯齐燕接管两府,必不会像现在这样。可从古至今,侯府从来都没有让二少继承家业的先例。
      曦光劝人从来积极。而且百分百劝成功:“侯少,快去看看侯老爷吧,我们进来时看他样子已经很累了。”侯景诗点点头,虽然所爱之人失踪,基本的孝道还是没有因此而改变。如果是我,我也不会改变。
      侯老爷半迷着眼,用力咳嗽几声,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侯景诗前来请安:“爹千万要保重身子,太累的话就休息,其他事务儿会处理。”侯老爷边咳嗽边说:“我一天天这样下去,怕是活不了多久了。诗儿,你知道吗?燕儿被人害死了,越来越多的人瞧不起我们侯府了。你,咳!一定要重振侯府啊。”
      我和曦光都愣了愣,侯齐燕走了,那还是前几月与我们谈笑风生的公子哥吗?侯府,怕是真的要……
      侯景诗说:“二弟,希望他在黄泉海下也能安息。”侯老爷更用力咳嗽一声:“我已经七十六了,诗儿,上代家主六十就让我接班了。你也要准备接管侯府了。”
      侯景诗声音低下去:“再说吧。”
      我等侯老爷睡下才说:“侯少,卿小姐的事我们会处理,你最好还是先管着侯府再说。”侯景诗说:“那要麻烦王爷公主了。”曦光摇摇头:“不麻烦,五哥叫我们来就是帮你们的。”
      出门时,那个古怪男人又出现了,缠着曦光不放。侯景诗像是藏了很大的怒气:“把他带出去,不准进侯府,违规者,一律二十棍!”
      后来的日子里,我们也见识了侯景诗管教下人的威严,侯府终于重新回到辉煌时期。侯景诗帮着卿府做事,换了家主,卿凤仪的三哥卿非越。
      看到这副样子,我和曦光自然是高兴的。三王爷传信来段寒殇终于肯放过他,马上就来侯府帮忙。
      段素琴也从月小姐处脱身,一起赶来帮忙。人多了,做事效率高。
      我和曦光为了方便,雇了一个侍女,名字很好听,她叫诗墨,十六岁。平日里帮我们打探消息,还服侍曦光,不过我们雇她的主职是找卿凤仪的下落。
      父王递信来说四月后便是祭祀大典,叫我们提前几天回宫。太子一直在忙这事,父王看我们在历练,没好意思叫我们。就叫五王爷去帮忙,不过听说西域王子和段寒殇也会去,当然还会带上他们的女儿。
      公主前几天到了,刚落地便让下人去找人。三王爷还不知和段潋艳在哪处谈恋爱呢。
      诗墨在凌霄阁找出一张黄纸,上面的字是红色的,像凝固的血迹。
      此生必无缘分 凤仪无以为报
      只得自刎于凌霄
      我看了后表示不解:“卿凤仪明明已经被赐婚了,为何无缘?”曦光没答话,慢慢说:“这么说,她已经死了,是自刎的。”又回过头来看我:“不如去问问诗墨?”
      诗墨做过卿凤仪的侍女,在她失踪后就被赶走了。当初曦光想雇她也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
      段素琴带消息回来了:“我探听出来,在这条街上有一家巫师开的店,专门告诉人们自己的命数。他说,当年卿凤仪找过他占卜,当结果出来后就闷闷不乐。我问他占卜出来了什么,他说信中自有答案。”我把信认真看了一遍,感觉有些不对的地方,终于提出疑问:“第一句与第二句不通顺,没有缘分与报答有什么关系?” 段素琴皱紧眉头:“难道她前世欠了他什么,或者将来欠了他什么,占卜什么的我不在行。”
      曦光弯曲手指说:“它就像这跟手指,是弯曲的,不能通过寻常的思维想它。你们有没有想过,卿凤仪可能不是自杀的,有没有可能是……”
      我感觉知道了什么:“杀卿凤仪的,有没有可能是占卜店老板。” 段素琴摇摇头:“不可能,占卜店老板没有什么杀她的理由。”曦光沉吟许久,说出三个字:“侯齐燕。”
      侯齐燕符合所有根据,先因为对她恨之入骨而杀害,然后又因为怕爹娘找来而造出死亡的假象。
      我说:“那侯齐燕现在在哪?”曦光说:“不会离侯府太远,远离侯府就远离了他的力量支撑。”我们商议后还是决定分头行动。
      我去凌霄阁,曦光去占卜店,段素琴去侯齐燕以前住过的地方。谁也没把卿凤仪的死讯告诉侯景诗,都怕他不振作,把侯府又变为曾经的样子。
      凌霄阁还是从前那样,有着女子特有的香气。遗书也许是侯齐燕乱写的,也许是卿凤仪为了留下信息写下的,也有可能是占卜店老板写下的。我把血书翻了个面,上面歪歪扭扭画了几道血痕,像什么呢?
      眼睛,有人在看着我们!
      我条件反射抽出朝阳,将黑衣人胸前划出一道伤口,黑衣人剑术不敌我,用力咳嗽一声。我放松警惕,他眼睛一闪,将我逼到墙角。我拿剑往前面一刺,落了个空,迅速紧追不舍,黑衣人支撑不住,跳下窗口逃走了,我必须赶去曦光身边,谁知道黑衣人会不会对曦光起杀心。
      曦光还在占卜店,店里没人。我就在暗处躲了一会儿,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人来了。他问:“小姑娘,你是想测测你的命数吗?”曦光迟疑一会儿,点了点头。那人让曦光闭上眼睛,写上自己的生辰八字。
      曦光写了,他把写了八字的纸扔进火里,把灰烬沾了点在手上,轻轻吹掉,把手按在曦光的眉心,用红笔画了一个点。然后掂着手,摸着下巴好一会儿,说:“你二十岁时必有大凶,若渡过那劫,可与爱人幸福终老,若渡不过,你此生便是为情所困。贫道告诉你,你在二十岁那天千万不要去你的寝宫,无论如何都不能去,那会危害你一生。”曦光问:“你是谁,你凭什么说出我的命数?”男人笑答:“不过是一个忠告罢了,信可有不信可无。”
      男人刹那没影了。
      这事便被耽搁下来,我们都一无所获,大家只能接受一个事实,侯齐燕是真的死了,只能愿逝者安息,卿凤仪自刎的理由也找出来了,算命的说,侯景诗必会死于一场疾病,若想救他只能以命换命,卿凤仪为爱而改变命运。
      事已至此,侯景诗也不大想让我们管了,毕竟是他们的事。
      但我和曦光怎么会罢休?
      我觉得侯齐燕不会死,可能他与此事并无关联,但莫名去世也是一大疑点,这个就得回延都再去查了。
      总而言之,要想个法子告诉侯景诗这个事实。再安排好侯府的事务。
      心里这么想着,就安定了许多。打算找曦光聊聊李扶虚的事。最近他向元国递了和曦光联姻的帖子,父王应该不会同意,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小丫鬟突然叫起来:“老爷不好了,有没有人啊?”
      我飞快跑到小丫鬟那问她:“怎么了,老爷怎么了?”小丫鬟急的都快哭了:“老爷突发哮喘,王大夫都没办法了,这会儿快没气了。”我赶紧跑过去,跑到一半才想起来忘记穿外衣,冬天天冷。
      跑到时,侯景诗和曦光,段素琴都已经到了。侯老爷挤出一个微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祭礼很盛大,侯府上下众人在永安游行,一片白茫茫。悲伤的气氛笼罩着整个永安城。
      我觉得卿凤仪的事还是压下来的好,侯景诗禁不住太大的打击,这事等他缓过来再说。
      我不去找事,可事来找我。
      侯景诗约我在花园见面,我想想还是穿的喜庆些好,就把蓝袍套在身上,出了门。
      侯景诗看见我来了,倒上一杯茶,一副要谈心的样子。
      “元国四大府,想必王爷有耳闻。苏府,侯府,卿府,泉府。如今,侯府和卿府怕是要退下这宝座了,谁会来接替呢?月府?秦府?还是苏府成为唯一的大府?”侯景诗说到这,不禁展现出一种讽刺的笑容。我叹了口气,说:“侯少就不打算挣扎吗?毕竟侯老爷去了,但官位还在。你是要接管尚书这个位子的。”他声音轻飘飘的:“凤仪三个月前就死了,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
      我知道谁也帮不了他了,只能说:“侯少,不管是为了侯府,为了侯老爷,还是为了自己,你结下尚书之位已是必定之事。”
      他的站起来,声音沙哑:“我会明事理,这段时间劳烦王爷了。”
      我微微点头就转身离去。
      历练结束了,我们的生活还得继续。一路走来,看见的这些人与事都教会我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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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二段 段雨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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