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九段》沧澜捂月

3、第一段 段曦光（2）

　　十月倒影，为之累累。桃花开，桂花谢。我们连续走了二十多里路，到了一个阴森森的树林,这个树林陆地潮湿，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这时，段潋艳尖叫了一声，三王爷一皱眉，却发现她要落进泥潭里。急忙牵住她的手，往后一带，正巧落进他的怀中。
　　他们僵持了几分钟，六王爷打破了僵局，只见他寡淡嗓子轻声道：“还要赶路，三王爷和公主不如到了京城再继续……”
　　他们马上恢复正常，姑姑笑了笑，太子作出一副学到了的模样，我厚道，没有反应，其实心里已经笑岔了气。第一个继续走向森林，恶妖很可能就在这里。
　　天空中现出一个黑影，待柔柔月光照过来时，我看清那人模样，是一个面目狰狞的面孔，正恶狠狠地盯着我。我毫不犹豫抽出剑，抵在他脖子上，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条绳，眨眼间将我捆在树上。
　　后面响起六王爷的声音：“曦光，他是谁？”
　　我刚要回答，那人已散慢说道：“老子是谁你都不知道，哼，今天老子我心情好，跪下拜老子为王，兴许还能饶这小姑娘一命。”
　　他冷冷地扫他后背一眼，径直朝他刺去，我从未见过如此简单，又快速的剑术。那人险险避过，一直被六王爷逼到墙角。忽然，他也抽出一把剑，同六王爷斗打起来。
　　他们打了半个时辰，我看看太阳，时间不早了，还是赶路的好，但六王爷正打到兴头上，我这么唐突前去阻止，怕是得讨他个不爽。
　　怎么办呢？这时六王爷的剑正伸到他喉咙停住，那人忙说：“这位公子真是一位好剑士啊，在下金陵城苏黎，不知公子是……”
　　他淡淡道：“延都段雨磊。”
　　苏黎忙施礼：“原是元国王室六王爷，苏黎不知公子身份，冒犯了公子，还望公子大人大量，不要计较，那这位姑娘是。”
　　终于轮到我说话了，我迫不及待地开口：“延都段曦光，你好，苏黎，虽然之前不太愉快，但我们也可以一笑而过。对了，京城该怎么走？”
　　他又拱手道：“我知道一条近路，公主王爷请跟我来。”
　　我满心欢喜跟着他走，希望到了京城能与三王爷和太子他们重逢。苏黎看着我，凉凉说：“不知公主此番来京城所为何事？”
　　苏黎穿了一身碧绿翠竹色褂，风度翩翩，我看着赏心悦目，就不禁多提了几句：“京城东郊有一恶妖，半夜常常恐吓百姓，父王叫我们一行人斩妖，当作是历练。”
　　苏黎扬眉说：“恶妖？本少倒是略听人提起过。那并不是妖怪，而是一个人的代号。前些日子，苏府有人说“恶妖”真名是杨雨，也不知是真是假。”
　　六王爷接话道：“恶妖不干其他事，只会恐吓百姓，这种人一般不会长得太显眼，你见过杨雨吗？”
　　苏黎沉思一会儿，慢悠悠说：“我曾在苏老爷寿宴上见过，他长得浓眉大耳，十分显眼，但声音却清脆好听，与形象不搭。我看他不像。”
　　我拨弄着手中的银环，说：“江湖上能人异士多，传闻恶妖长得很好，杨雨，可能失去专门找了能够易容的人，才能作案。”
　　六王爷猛的一顿：“那么他为何要恐吓百姓？莫非只是为了好玩，一个仪表堂堂的公子，应不会无聊到这种地步。”
　　苏黎想想说：“太伤脑筋了。看，那里是苏家的行宫，二位倘若不嫌弃，可在我苏家住上一阵。”
　　那是一座金碧辉煌的行宫，门前种着棵棵垂柳。我好奇的拨开柳枝，行宫很漂亮，只是空无一人，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走到苏黎面前，说：“公子，泉柳等了你好久……”
　　苏黎淡然扫她一眼，平静地开口：“泉柳，这是元国王室，你去告诉行宫里的人，叫他们备两间房，再告诉厨房做大餐。”
　　那个叫泉柳的女子愣了愣，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艰难地开口：“苏少，这位姑娘可是我姑姑柳寒寒的女儿段曦光？”
　　“正是，你姑姑和皇上的女儿。”
　　我想这多少也是个亲戚，和善地说：“泉柳，你好，我是段曦光，你应该是我的表妹吧。”
　　泉柳微笑说：“你好，这位公子应该是和表姐订婚的太子殿下吧。”
　　我看见六王爷顿了一顿，赶忙解释说：“表妹这话真是……其实这位是贵妃娘娘唯一的儿子，六王爷段雨磊，还有，父王已经取消那个婚约了，太子将来和谁在一起，我也不大晓得，应该是素琴公主吧。”
　　泉柳有些吃惊，张大嘴巴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凉飕飕说：“太子爱上自家姑姑，不顾一切取消婚约，公主难过至极死在后宫，真是太完美的结局了，翠墨，拿纸笔来！”
　　这回轮到我吃惊了，六王爷走过去看看她在写什么，灰溜溜地走回来，悄悄对我说：“她在写小说，真是一个狂人，不过写得是好啊。”
　　我压低了声问苏黎：“那是你谁啊？你表妹？你仆人？还是你情人？”
　　苏黎瞟我一眼，缓缓说：“忘了，好像是我母亲的一个嫡亲孙女，这几年把她安在苏家代为照顾。想不到是公主表妹。”
　　我呵呵干笑，挥着那把画着紫薇的扇子随丫鬟进了屋。嗯，苏家在元国看来还是挺有钱的，好像听父王说苏老是元国的上卿。
　　苏黎派来专门服侍我的丫鬟叫白笙歌，她看起来像楚国人，齿间说的话也略有些口音。我好奇的问问她，果真如此。后来的日子里，我俩相处甚欢。
　　皖南阁是我住的庭院，紧挨着六王爷的裴华苑，两院之间有一个芳桦亭，亭子在湖中央，有时我们会不约而同走到亭子里去。
　　这几日我闲下来无事，白笙歌递上六王爷的帖子：“公主，王爷请您去芳桦亭商议事情，公主昨晚好晚才睡的，不如让奴把这帖子给推了吧。”我猜肯定是“恶妖”的事，马上穿上外衣说：“我没事，出发。”
　　昨夜刚下过一场小雨，早晨时还有些雾，雾里头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估摸着是六王爷，急急走过去。他见我来了，摊开一张画像。
　　我慢悠悠品着茶，顺便把手上的一只珠簪别好，问他：“这便是杨雨的画像吗？我们来圈出可能造假的地方吧，笙歌，拿笔来！”
　　六王爷调整了一下珠簪的位置，接过兔毫道：“据我观察，杨雨不可能有这么扎眼的胡子，眉毛也不可能有这么粗，其他的话，都还好。”
　　我另外拿张纸，找他说的去除了那些明显的部分，再画了一张杨雨的画像，说不出哪里怪。
　　六王爷大约也看出了端倪，托着下巴不紧不慢说：“杨雨，有没有可能是个女人？如果是女人的话，一切就可以说通了。”
　　我猛地转身，他这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杨雨如果是女人，那伪装就更不可能被发现，以她原本的容貌也不可能被怀疑。
　　我望向六王爷，只听他继续说：“看来，我们要去会会那所谓的杨雨了。”
　　苏黎很快将杨雨请到了皖南阁，果然像他所说，长得很扎眼，可眉目间又透露出几分女子的清秀，我在她喝的茶中下了迷魂药，不过一盏茶，她就倒下了。
　　六王爷撕开面具，果真是个女子，长得也很漂亮，可为何要扮作男子恐吓百姓呢？一炷香后，我们开始提问了。
　　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迷迷糊糊答：“我…我的名字？不……不，我没有名字，有权利…利给我取名…名字的人，早，就死了。我只有…有一个自己取的名字…是…是杨飞雪。”
　　可能是习惯了药性，她说话也连贯起来：“我喜欢的人，他叫杨雨，可他死了，我不信他死了，所以我要变成他，去找另一个我，可为什么没有另一个我，为什么？”
　　这下我可明白了她吓人的原因，只见她又说：“主子，我知道了，元国的那个段曦光来了京城，明日就可以刺杀，只是，她本身就不好对付，更何况身边还跟了个六王爷，还身处苏家行宫，实在不好办。”
　　我皱眉思索：有人要杀我？不过本公主十八年来的冤家太多了，男女老少皆有。男的主要是楚国柳央，因为两国交恶时我出了个点子让楚国讨着了个没趣。女的主要是承国李蝶袖，在二国大会上我以一曲《一世长安》完胜她的《梳湘琴》。老的主要有合国军师蒋梦恕，他在给我父王的信中写错了个字，我当着大庭广众之下毫不留情指了出来。少的主要有一个元国的小屁孩，因为前个月我外出办事时把她的糖水撞翻了。
　　六王爷给她喂了昏睡药，去除了她今天的全部记忆，然后送回了杨飞雪的府上。
　　苏黎面色凝重，想必已经听到了杨飞雪的话，他将手中拿把折扇旋了几圈后，皱眉开口：“公主可要小心，尽管是苏府也难免会有隐患，不知公主可将神剑荒旭带来了？”我点头，他继续说：“杨飞雪是案件突发点，她的主子就是想杀公主的人，我劝公主时刻备好荒旭，避免悲剧发生。”
　　他抬头，又看见六王爷手里的朝阳，总算将眉头展开一点：“王爷剑术在延都也数一数二，这些日子，千万要将公主保护好。”

　　六王爷望向亭外的荷花，陷入了沉思。
　　我也沉默一会儿，终于还是打破僵局：“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干什么，还是说些实际的吧。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先暗中派人调查，搞清楚凶手是何人。对了，来京城这么多天了，都没看见三王爷他们。”
　　苏黎平静地说：“我认为他们没有本少的帮助，有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京城。要不要我派人去京城附近找找看？”
　　我抬手抚上额头，真的是无语了，克制着自己不要有反应，理智地回答他：“不用了吧，三王爷固然是个路痴，但太子殿下认路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我们不必担心了。”
　　六王爷撑开孟春伞，走进雨里，传来他比往常淡漠的声音：“我出去走走，你们慢聊。”
　　我盯着他愈行愈远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只想抓住他，不放手。等等，我这不会是…
　　喜欢上一个人了吧。
　　可六王爷年纪轻轻，宫里头许多年轻女子就已思慕于他。我如果真心喜欢他，也没有能力去与千万人作斗争，何况他还有了一个喜欢的女子，待历练结束后，我要空出时间去会会那位奇女子。
　　泉柳又不紧不慢走到苏黎身边，问他：“六王爷呢？行宫外有客人指名要见他，我拦不住，就来问问。”
　　我整整有些褶皱的白裙，拿上挂在墙上的披风，帮苏黎代答：“六王爷出去了，对了，泉柳，门外的客人是谁？这么大架子。”
　　天气有些凉，用人给她送来外套，这外套和她的红裙看起来真配。她穿上外套，撑开白伞：“门外是贵客，哦，就是来找你们的。来了四个人，我认识的就只有太子殿下。对了少爷，苏夫人明天回来，再过几天苏老爷也会回来，需不需要我吩咐厨房给夫人老爷准备宴席？”
　　听到太子他们的消息，我放下心来。苏黎揉揉眉心，怔怔看了泉柳好一会儿：“泉柳，我娘应该还在金陵城，现在溜还来得及。来人，起驾，回山。”
　　我牵住他的手，讨好似的说：“算了吧，住在行宫安全些，我们现在都不知道谁要杀我呢。苏夫人和苏老爷要回来了吗？那我们这么多人住在这里岂不是不方便？”
　　白笙歌接话说：“公主放心，夫人老爷都很欢迎客人，无需忧心，门外的客人不是还等着，笙歌是送公主回房还是去大厅？”
　　我毫不犹豫地选择大厅，半个月下来，也不知三王爷和段潋艳发展地怎么样了。说不定他们还能知道什么情报，对我的安全有好处。
　　苏黎却说：“门外可能有诈，太子他们这么几天不可能就到了，公主还弄不清宿敌是谁，小心为妙。笙歌，送公主回皖南阁。”说完神色淡漠地看了泉柳一眼。
　　皖南阁还是一往的景色，白笙歌好几次想开口，都憋了回去。我用柳枝编着篮子，摘朵紫薇做装饰，说：“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憋着不难受吗？”
　　她咽下口水，说：“公主喜欢紫薇吗？主子也喜欢，可她已经死了。”说完就红了眼眶。
　　我皱眉问：“你主子，不会是天国公主秦败陵吧，我听说过。”
　　她点点头：“正是。”叹了口气：“主子和苏少爷两情相悦，主子是怎么死的，想必公主也有耳闻。
　　我知道这桩事。秦败陵原本是个清冷公主，她优秀，甚至要比我还强上三分。当年这桩事闹得沸沸扬扬，天王用了办法才盖下去。除了我们元王室和天王室，还没有几个人知道。
　　那是秦败陵十九岁，她去找一名老先生，忽然听见一阵悦耳琴声，她探着那琴声找过去。看见一幅小桥流水，和坐在画中的碧衣青年。
　　她禁不住问：“敢问先生大名，如此曼妙的琴音，先生一定是位琴师。”他略略抬头，莞尔一笑：“你好，我是唐言，在下倒要问姑娘芳名。”她笑笑：“我叫秦败陵，唐言，你好。”
　　她抬头望望：“这是你家吗？真漂亮啊。”琴音停了，响起他不高不低的清脆声音：“不是，不过我有时间就会来住住。”
　　远处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公主，该走了。”她歉意一笑：“真不好意思，改天再聊。”他点上个安神香，沉声说：“好。”
　　后来的一段时间，秦败陵几乎已经忘了那个碧衣少年，做着她的模范公主，甚至还有了一个未婚夫。十二月底，天王派她去元国苏府，谈谈生意的条件。
　　这种事她做的多了，穿上披风就准备出门。天王却叫住了她：“你谈判的对象是苏府大少苏黎，穿喜庆些，苏少看着高兴。”
　　她微微皱眉，低头看向自己的白衣，头上挂着的白花发簪叮当作响，掂量三分后，带着不以为然的语气，淡淡说：“我为什么要在乎他的感受？我自己高兴才重要。”说完甩身走了。
　　苏府比她想象中要大很多，不过毕竟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并没有什么大反应。一堆丫鬟走来，她估摸着是苏黎来了。于是在心里打好底，见到苏少要冷漠，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今天她这番打扮，也是为了更显气势迫人，把所谓的苏府大少吓一吓。
　　有了这份底，她自然多了。那堆丫鬟走过去，后面并没有跟着一个少年，她略有些惊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你？我还以为这次的谈判者和你重名了，之前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姓名，抱歉。”她感觉晕乎乎的，嘴里含糊地敷衍：“没事，我不也没告诉你我是谁吗。”
　　她说着，回头看看到底是谁，愣了一愣，又马上反应过来：“哦，你就是苏黎？”她笑笑说，“希望这次的谈判能正常进行。”苏黎面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很快就无影无踪了。
　　谈判时，苏黎没怎么说话，秦败陵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劲。最后用七十万金买下苏府的三个市，苏老爷本想训斥苏黎一番，看他心情不好，也没有多问。
　　星河璀璨，苏黎独自一人走在石板路上，不知不觉又到了他们初见时的地方。她刚来时，紫薇花还没有开，此时已经是满园芬芳，幽香四溢。
　　园中有一个人影，亭亭立在船头，伸手拉低了紫薇树枝，将脸凑近了闻闻。他试探着问：“秦公主？”月色清晰了些，正好射到她身上。
　　他看见了她，她看见了他。
　　秦败陵偏冷偏低的声音不紧不慢响起：“苏少爷？您怎么在这？”她把头偏过来一点儿，秀气的脸微微上扬。苏黎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似的，吻上她的嘴唇。她先是停了一瞬，然后
　　配合他。紫薇花轻轻抖动，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少爷？”树枝里伸进一个脑袋，她仔细观察。那女子的梳妆很没品味，长得也委实普通了些。
　　“后来呢？”我问白笙歌，“怎么不讲了，我喜欢听，继续讲吧。”她露出一副不想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的模样：“我只是事外人，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我不知道。”我很失望，垂头走进卧房：“那我只能亲自去问苏黎了。”
　　“你们在聊什么？”冷冷的声音忽然传来，我吓了一跳，原来六王爷不知何时回来了。我也冷冷答：“哦，笙歌在给我讲苏黎和秦败陵的故事，可后面的部分她不知道，我就想着去问问苏黎。”
　　他轻笑一声：“问苏黎？段曦光，你是不是一点情商也没有，这种事去问苏黎，你让他怎么回答？”我想了想，发现自己真的傻了。他已又说：“好了，曦光，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不必放在心上。你若真想听，我也可以告诉你。”
　　那个月圆之夜，六王爷给我讲了很久，我听完后才明白为什么白笙歌不愿意讲了。
　　那女子便是泉柳，她轻呼一声，转眼就没影了。苏黎退后了一步，低声说：“秦公主，我知道你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所以我就直说了。秦败陵，我喜欢你。”
　　她抖了一抖，把手搭在他肩上，轻轻说：“可苏黎，苏夫人已经为你订了一个未婚妻，你难道忘了吗？泉府的三小姐泉柳，我觉得坏人姻缘不是什么光明的事。”
　　苏黎说：“我为什么要管那些，如果你与我联姻，天王室和苏府都会得到更好的条件。我想父亲是不会放着一个公主不管，偏要听母亲的让我去娶一个毫无权力的三小姐。”
　　她笑了，轻声说：“好，苏黎，我回去后你就叫苏老爷提亲，我父亲也肯定会同意这门婚事。只不过，苏黎，要是你爱上另一个女子，想要把她纳为正妃，在我这里，她可讨不到什么便宜。”
　　那个夜晚，她很开心，真心以为自己可以把握自己的人生，不被父王控制。两个月后，她才醒悟了，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痛的是自己。
　　泉柳的刀架在她脖子上，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点挑衅说：“秦败陵，苏黎是我的，我们已经订婚了，你要是破坏我们的婚姻，今天你就死在这。”她又抽出一张纸，“哦，我这个人比较近人情，你嘛，可以些一封信给苏黎，我事后会交给他。”
　　她猛然抬头，平视泉柳，说：“真幼稚。”但还是接过笔写了起来，后来，就如我们看到的那样。
　　苏黎：
　　这封信很短，但是我写的最后一封信了。我从未后悔当初遇见你，认识你，爱上你，当你读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别怕，我不能在你身边，你还有你的父母。苏黎，你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你都要活下去。
　　你还记得我们初见时候吗？呵，也许你没有发现，我当时脸烧得通红，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男子跟我这样说话。苏黎，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但我的心，你是知道的。
　　我好怀念我们以前的时光啊，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你说过，如果世界上只剩下我俩其中的一个人，那个人一定要勇敢的面对一切。你要勇敢，我死后，在天堂也能安心。
　　岁月悠悠，我们是时候说再见了。苏黎，我想告诉你，即使世界上没有一个关心你的人，你也有毅力坚持下来。我爱你，苏黎。
　　苏黎得知爱人死后，离开苏府，到了阴魂山做山大王。难怪我们第一次见到他时，眉宇之间的气质不是平常人能有的。
　　我淡淡开口：“苏黎一定要回苏府，他身上还有苏府未来的担子，苏夫人只有他和苏小姐苏明。而且我觉得秦败陵她，可能没有死。”
　　六王爷难得露出赞许：“我也这么觉着的，那你觉得，秦败陵是在行宫还是在苏府？”
　　我毫不迟疑地说：“在苏府，因为如果在行宫的话只可能是白笙歌，但笙歌低调，且待人没有架子。但秦败陵生性高冷，不可能会是她。”
　　六王爷沉思片刻，坚定地说：“明日一定要说服苏黎回苏府，不然他们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相见。曦光，你早点睡。”
　　我看着他毫无留恋的背影，不由得皱起眉头。在床上坐了一刻钟就睡着了。
　　当天晚上，我遇到了一件大事，后来听说这件大事在京城做了三年八卦，因为这件事实在太奇特了。
　　公主被绑架。
　　那是个山洞，很暗，我自小怕黑。隐隐有水滴下的声音，还有人脚步的声音。我清了清嗓子：“李蝶袖，办法太老套了，难道承国人不懂得创新精神？哦，本公近日很闲，需要的话我可以教你，不收盘缠。”
　　我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泉柳，你戴的那个土黄色的花很辣眼睛，听我好生相劝，摘了吧。你还年轻，还要多活几年。就算你不在乎生命，也要关心段姑姑的感受啊。是不是啊，段素琴？”
　　她们明显呆了呆，还是李蝶袖先问我：“好吧，你猜对了。你是怎么猜到的，我们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先说：“李蝶袖，万年不变的脚步声，傻子也能听出来，一快一慢。”又卖了个关子，“泉柳，你的土黄色发簪上有紫薇花香味。段素琴，你用来绑我的是个丝巾，而且是我送你的。”
　　“现在换我来问你，段素琴，为什么要绑架我？”
　　“为什么？”她点亮了火把，让我看见她的脸，“段曦光，我告诉你吧，我喜欢的其实是六王爷，可是，六王爷他心里只有你。你还不知道吧，王爷他暗恋你很多年了。所以，我杀了你，王爷才能爱上我。”
　　我尚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泉柳已经拿了鞭子递给段素琴，她猛一抽，痛的我低声叫起来。白裙也有了片片血痕，像是冰天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她压低了声对我说：“很痛是吧，没关系，后面还有更痛的。”我咬紧牙关，嘴唇已经被咬出了血。
　　段曦光，坚强啊。不管她怎么折磨你，你也不可以屈服。你要活着去见六王爷，告诉他，我爱你。
　　洞外似乎有人走动，李蝶袖忙走出去看看。朝公主比划了个手势，公主惊恐地解开绳子。将我一把推下了水，后来的事，我就不大记得了。
　　巨大的恐惧淹没了我，只感觉自己在下沉，我真的要葬身在一个平静的小湖。一口水呛上来，我昏了过去。
　　我想到那一个个牵挂的人，那一件件牵挂的事，世间最大的痛苦就是别离。好像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是六王爷吗？不，我太天真了。
　　再睁眼时已是黄昏，我坐了起来，又开始剧烈咳嗽。有人把我扶了起来，六王爷，是他救了我。
　　我靠在他肩上，说：“我最喜欢玉莲花了，纯白无暇，没有一点儿被玷污的地方。要是人心也像玉莲花这样就好了，没有非分之念，那么，天下就和平了。”
　　他挨近了一些：“我们管不到别人，但可以管自己。从此，玉莲花也是我喜欢的花。”
　　他让我扶着他的手站起来，我看见巨大的落日，还有被晒得金黄的海面。火烧云悠悠荡荡出天空，却马上又荡来一朵。我转头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我爱你，曦光。”
　　我的唇边浮起一丝笑意：“我也爱你，王爷。”
　　当夕阳在天空中抹去最后一缕阳光时，他吻上了我，我也不由自主的吻上他。
　　王爷，我们要一世长安。
　　（第一段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