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最初的最初 ...
-
奈落做事向来喜欢物尽其用，这一点神乐自认为很清楚，可是她依旧低估了奈落，不然她就不会那么明目张胆的处理了那条变异的死魂虫。
不论是神乐擅自做主打乱了奈落的计划还是她暗中监视奈落的行踪，哪一条都是触及了奈落的底线，对于奈落而言，神乐只需要乖乖听话就好，现在神乐所做的事情显然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这才有了神乐受罚的事情，奈落认为自己对神乐太仁慈，让她忘记了自己的性命在谁的手上，有胆子破坏自己的计划，这样的下属是需要一些告诫，所以奈落他小小的惩戒了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神乐。
至于事件中心的女主人公-桔梗，奈落当然不会忘记她，只是桔梗十分聪慧地为自己准备了护身的东西，避开了死魂虫的吞噬，这一点让奈落有些吃惊，想必桔梗是因为五十年的事情有了必要的觉悟。
鬼蜘蛛的贪婪成就了今天的奈落，但是奈落并不承认自己是鬼蜘蛛那个肮脏卑劣的人类，自然也不会承认鬼蜘蛛的心意，他很明白鬼蜘蛛对自己的影响，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驱逐鬼蜘蛛之心，不能让自己受到干扰，也因为这个缘故，奈落只是轻轻惩戒了神乐，没有马上杀她。
即使整个人间城都沦为了妖魔的居住地，城中遍地尸骨，空气充满了瘴气和尸臭气息，人间城主的府邸却依旧干净整洁。奈落丝毫不觉得身为妖怪的自己喜好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他动作熟稔的挑了挑煮茶的火炉，看着火焰旺旺的燃烧起来，水汽顺着壶口飘逸出来，香醇清冽的气息萦绕鼻尖，茶香四溢，那一刻的奈落，阴柔俊美的脸庞温柔沉静，没有一丝戾气，像极了常年卧病床榻的人见阴刀。
如果神乐知道人见城陷落的那一天，奈落究竟做了些什么谋划，肯定会为自己的冲动行为后悔。
神乐只知道奈落吞噬了人见阴刀，从而得到了人见城，却不知道奈落彻底吞噬人见阴刀之时，同时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真正
的人见阴刀死去，二是四魂之玉的出生地除妖村彻底败落。
皎皎银辉倾泻了一地，静谧美好的夜晚，常年卧病在榻的少城主缓缓睁开了眼眸，他听着下属充满惊喜的关心话语，心里却冰冷无比，因为人见阴刀知道，他的情况是回光返照，而不是病体转安，今日之后再无人见阴刀。
人见阴刀不是不知道奈落想做什么，他已经尽力阻止了，可病弱的身体没有给予他太多时间，如今这样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腐朽的身躯里寄居着一个妖怪，一个漠视生命的妖怪，他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即使不为了自己，为了人见城的人类他也不会置之不理，那些人类是他的百姓啊，他的百姓会因为听说他昏迷不醒自发为他祈福，会因为他的一些政令而欢呼赞美，那样淳朴的百姓他怎么忍心放弃他们，所以他让下属们向周围的除妖师传出消息，说人见城近日被妖魔侵扰，希望除妖师前来除妖。
人见阴刀无法确定自己的做法能否解决奈落，但他做不到不施作为，作为人见城的继承人，阴刀早已做好了为了守护人见城而死去的准备，享众生之极乐，担人间之责任，这本就是他人见城少城主应尽之责。
对于除妖师的到来，阴刀和奈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他们之间的角逐，只是阴刀错算了奈落的能力，奈落不是一个单纯的妖怪，他一个人待在人见城陪阴刀演这场戏，背地里却将除妖村主力空缺的事情透露给那群积怨已久的妖魔，除妖村主力空缺，群魔进攻，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这些事远在人见城的人类并不知道，而此时的人见城也面临着同样的境界。
满月的晚上，大地上铺满了柔和的月光，是个团圆的好日子。应约而来的除妖师倒在了同伴的利刃之下，消逝的生命眼中还充满了错愕和震惊，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可惜他们再也没有机会求证答案。
死亡没有因为除妖师的死去而停止脚步，这一夜杀戮才刚刚开始，不仅仅是除妖师，还包括人见城的生灵，都将在满月的见证下走入地狱。纯洁干净的少年，灵魂上染满了杀戮同伴、亲人的罪恶，只有鲜血才能洗刷的罪恶，随着他的死而消散。
乌压压的云层不知是什么时候遮住天空，在人见城的上空投下了一大片阴影，不见一丝光亮；风无力的拂过云层，吹不散的乌云肆意翻涌，嘲笑着风的不自量力。仿佛这云遮住的不只是月光还有人间惨事。
当阴刀撑着虚弱不堪的身体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满院子的尸体了，而坐在上位的“父亲”却是笑得癫狂，阴刀就明白，这一次是他输了。
他轻巧薄细的刀刃刺穿了“父亲”的心脏，连同那具身体里的妖怪一并杀掉了，眼中无悲无喜。
阴刀的心力早已耗尽，做完这些事情的他只是吩咐众人埋葬了勇敢的除妖师，便再无力想什么了。至于那些无辜的人民，让他们懵懂的死去不是比绝望中挣扎死去幸福的多吗？
明月透过窗户洒在人见阴刀的身上，他手中快速地烧着一些纸张，眉宇间却不见丝毫仓皇惊措，如拈花闻香一般自然雅致，看也不看身后人，只是专心地烧着手上那一沓纸卷，好似烧掉那些纸卷他就完成了使命一般。
阴刀看着那一沓纸卷尽数被火焰吞噬，心中彻底平静下来了，“你来了。”
奈落依旧穿着那件白色的狒狒袍子，看不清面容和神情，言语恭敬却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是啊，阴刀殿下我来了。”
阴刀没有在意这些小的挑衅，毕竟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这人见城的一切都是你的了。”他自顾自地说着，神思慢慢涣散了。
“是啊，是我的了，殿下这一局你输了，鄙人很意外像您这样的人输掉了自己的城池、地位甚至名讳，竟然还能做到如此平静，奈落我不明白……”奈落看着这个从谈话到现在一直背对自己的男子，可他的话却无人回答，也再无人能答。
阴刀听着那人应了自己，就陷入了永久的沉眠。他没有听到奈落的疑问，就算听到了，依照阴刀的脾性也只会笑而不答。
火炉里焦黑的纸卷是阴刀带走的唯一的东西，原本记载着花开院凉平生秘术的卷宗。
西国诸位大名都没有得到的东西就在人见阴刀手里，只是很可惜，花开院凉的秘术也没能帮到他，因为卷宗的主人也没能在生前摆脱灵力给身体带来的负担，更何况身体多病无法修行阴阳术的他，把希望给予虚无缥缈的可能是他和卷宗主人选择的相同的道路，也是他们共同的悲哀。
极致的恶吞噬了极致的善，世界却并没有因此黑白分明，被遮掩了光芒的月华顽强的穿过层层云雾倾泻一地的柔光，和室内暗不透光的情景恰成反比。
奈落拢紧了身上的袍子，驱除了不存在的寒意，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行为什么怪异的地方。他望着城外除妖村的方向，神色莫名，直到热茶放凉了，也没有改变动作。
神乐乘着飞羽在云端游荡着，风中传来的血气让她很难不在意，但她没有靠近那个地方，而是选择盘旋在天空，躲在云层里，静静看着，只因为那个地方有奈落的气息。神乐还记得从前的奈落，还记得他说，“神乐，让众生感受风的力量吧。”
那时奈落的眼中有万千星辰、山河岁月，骨子里透着一股睥睨众生之气，那样骄傲又包容万物的人，如今已经没有了，现在的奈落只会在意肤浅的血统，外在的力量，内里变得卑微而阴险；那个笑看风云指点江山的男人变得战栗不安、厌世嫉俗。
“神乐，去吧，带回属于我的四魂之玉，”奈落举着手中的四魂之玉碎片，看着它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光芒，一句话就注定了所有人的命运，生命不再受到他的关注，有他的地方只有尸体和亡灵。
“神乐，你知道什么是自由吗？”奈落偏着头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自由？想走就走，想停就停，有喜欢的人在身边，一起感受暮霭晨光，四时交替，算吗？”神乐拉扯着扇子，有些奇怪奈落为什么这么问。
神无坐在旁边低头擦着镜子，静静地听着两人谈话。
“神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么？现在我可是不会同意你跟那个男人走哦，无论是按人类的算法还是妖怪的算法，你都还是个孩子呢，小孩子可不是适合谈恋爱的年纪。”奈落把手重重放在神乐头上，语气就像父亲教育早恋的孩子。
神乐有些气恼地摆脱了奈落放在她头上的大手，“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喜欢你和神无算是恋爱么？”
神无闻言听了停手上的动作，白色的眸子看了神乐一眼，又垂下眸子继续擦拭镜子。奈落顺着神乐拂开他手掌的力道放开了神乐，眼中浸充满了笑意，神情温柔。
那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奈落受伤之前，发生在来到人见城之前。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最初的最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