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记》诸葛脱脱

1、【前传】楔子 朱砂湖

　　吊桥冷河，青石嗳云，天光在平原的远侧显出苍白幽深，一点点的雨点在冰冷的空气里，晕成暧昧的白气升腾盘旋。
　　铁索黑寒，雨滴滑落打下，斑斑驳驳地将铁锈润成土红色。

　　吱呀。

　　木板轻轻晃动着，雨的声音轻轻在树梢上唱着孤独的歌，在湖边哼着轻松的调，形成晶莹的世界。
　　薄薄的青雾浮在湖面上，湖面像是笼着青纱的梦，淡淡的，凉凉的。
　　闻说清城曾有少年如玉，三千弱水终捧一掬，乃是天上人。
　　朱颜青丝，翠眉丹唇，终是抵不住少年飘飘如仙，才气横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终。
　　终了，这本是一折不该上演的戏，怎奈戏中人偏偏入了景，痴了情。
　　有香气的故事戛然而止，光秃秃如断了的木茬。
　　界下修仙人，生在清城，死在昆仑。
　　界上仙，生在蓬莱，自溺于朱砂湖。
　　谁说神仙死不得。
　　若是死了心，抽了仙骨，还是落得一个凄凉光景。
　　所谓朱砂湖。
　　一颗朱砂，半掬红豆，暮色渐浓，满湖泠泠波光，乃是橘红颜色。
　　是初见你时，少年眼中繁花纷飞，心湖微皱。
　　是你死时，上仙赤红的眼眸，不再澄澈。

　　一夜落着暴雨，凉凉飒飒。
　　次日醒来，已然是申时了。透过狭小的窗子看出去，天放了晴，暴雨洗刷后的天空，格外的湛蓝。
　　姚氏起的很晚，懒洋洋地在床上用篦子笼了两把干枯的头发，披了单衫，当啷抄起脸盆往院里走去。
　　咕噜咕噜。
　　“这个死鬼，一大早的又去哪了。”
　　姚氏带着起床气嘟囔着，愤愤地从井里打水，正拎着木桶往外提时，身后突然脆生生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舅娘——”
　　女孩连唤了几声，姚氏也不应。
　　这女娃成天上蹿下跳地，这个时辰回来，必是山下山上瞎跑去了。
　　老跟河里刚抓上来的鱼似的瞎扑腾，她可受不了这脾气，跟男孩子投胎似的。
　　“舅娘。”
　　待女孩的唤声到了耳朵根，姚氏才懒洋洋地回了头。
　　一张红扑扑的圆脸撞进眼里，梳着两个羊角辫，有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身上一件桃红的布衫虽然干燥，可是脖子里发间全是亮晶晶的水珠。
　　这可逃不过姚氏的眼睛，她哐地扔下水桶，揪着女孩的衣服便旋扯了过来，骂道：“舅娘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下水，不要下水。你是耳朵长到屁股上去了吗？”
　　女孩忙跳着挣开姚氏，笑着道，“舅娘莫生气，我下水是有原因的。”说着，便扯着蓬头垢面的姚氏往院门口跑去。
　　姚氏哪里跟得上她的步子，跑得鞋子都要掉了，跻着鞋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到院门口一看，门前的大榕树下，正倚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姚氏狐疑地打量了一番，便听女孩道，“我正在湖边打水漂，这个人突然从天上掉下来，噗通直接掉进湖心。”
　　女孩夸张地将手臂挥了一个圈，“这么小个人，砸起这么大的水花！”
　　姚氏听了话，脸色微微深了下去，凑近一看，居然是个男娃，小小年纪已经雪白了头发，长长地披在肩上，将脸掩得深深的，身上一件黑色的短袍已经碎的披披挂挂，点点露出白皙的手臂大腿，骨节明显，细的可怕。
　　姚氏突然全身震了一下，退了几步回过头来。
　　“他还活着？”
　　女孩点点头，骄傲道，“活得杠杠的。还好我及时给他做了人工…”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所幸姚氏出神想着自己的心事，并没有追问她。
　　“小记。”姚氏突然低下头来，蹙着眉头对她说，“将他带到山下去，带得越远越好！”
　　“舅娘……”
　　女孩发了呆，正要反驳，抬头却见姚氏的眼神微凉，仿佛冬天第一把雪，凉凉的撒人心头。
　　她从不见这泼辣的舅娘如此严肃，懦了懦，便上前背起那男孩子向山路走去。
　　她再次回头的时候，姚氏已经闪回了院里，只有那残破的农家小院，在云天下寂寂地立着。
　　目光微低，男孩白皙的瘦脸在肩上若隐若现。
　　这男娃虽然身量比她高，却轻的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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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视着他，女孩微微红了脸。
　　那嘴唇发白没了血色。
　　却软糯如同刚出笼的糯米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