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瑾在渊》木木十八

65、第六十五章 风动

　　一大群面具人骑马往北奔去，其中八骑落在身后，渐渐地消失不见。没一会儿，这八骑在一处金黄的胡杨林集合，为首的男人脱下面具，赫然是林渊，他问道：“罗刹约定什么时候回来？”
　　“那个银甲青年难缠，顶着箭雨一上崖就杀了樾祗族的很多好手。罗刹挡住他，一时无法脱身，依他的性格没有跟上来，肯定会从关内直接去分部汇合。”一个硬汉气质的汉子回道。
　　“银甲青年？”
　　“林少，原毅所说的该是西州长平谢家儿郎谢檀煜。”胡砚西摘掉面具，露出一张皎若春花的脸庞，“小凤凰曾经提过这人，师承麒麟阁，少年成名。”
　　“麒麟阁？”一个长相清俊的男子拍了拍马背，“便宜了罗刹，能跟麒麟阁的天才对战。”
　　胡砚西不客气地喷笑出声：“秦枫，你这个战斗狂魔，遗憾没跟你哥交手吧！刚刚给你哥的那一箭，是不是报了以前被欺负的仇？”
　　“呿！”秦枫不爽道，“我只是执行任务罢了。”心道我那一箭算个屁啊，看着凶险绝没性命之忧。你没看到林少在我哥身上开的口子，打得我娘都认不出，绝对的逼真。
　　“这次的任务结束，让魏坼勇他们加快步伐。”林渊吩咐道，“换装。”
　　众人当即从茂密的树丛中拿出包袱，各自找了隐蔽的地方换装，不一会儿就以大榮朝打扮集合。
　　秦枫不时看着林渊，眼神闪烁，林渊说道：“有话直说。”
　　“林少我们冒充樾祗族就这样离开樾祗国不会疑惑吗到时候不会出卖我们吗？”
　　这下连站在一旁的甲三都忍不住为这货的智商着急，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我们走的时候，他们有阻拦我们么？”
　　秦枫摇了摇头，甲三耐心道：“对了嘛！面对必死的任务有一拨人挺身而出，帮助解决敌患，这就是盟友。你看打斗时他们明显感到我们和他们的武功路数不一样，配合得不是挺好的吗？林少一声令下，他们见机潮水般退下，挣得一线生机。你说这样的盟友藏在敌人的心脏对他们不是百利而无一害，为什么要出卖呢？又从何出卖呢？”
　　好有道理，秦枫频频点头，继而又想到：“不对啊！他们是死士，没有杀掉狗皇帝，就算活着回去也是个死。”
　　甲三绝望地翻了个眼，胡砚西补刀道：“哎，老秦，你要有你哥的一半细心，卧底的任务就不会派你哥去了。你看他们逃的方向，根本不是樾祗部族的方向。要以死殉国的，早在撤退的时候就拼命反扑去了，活着出来的都是别有打算的，懂吗？”
　　秦枫恍然大悟，摸着头有些赧然。
　　极尽繁华的瞿京，并未受到边关战事的影响，依旧歌舞升平。红灯高照的双姝阁，门前宾客络绎不绝，门内欢声笑语，而泷雪居，偏偏闹中有静，隔离了所有俗世荣华。三位男子相对而坐，一红衣妖媚女子用心伺候在旁。其中身穿浅杏色华服的男子按住她斟茶的手，微微摇头。红衣女子委屈地嘟着红唇，凝望着他，男子微笑着再次摇了摇头，红衣女子只好念念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能得红袖姑娘如此青睐，王兄真是令我等艳羡。”一身穿靛蓝华服中年男子感叹道。
　　浅杏色华服男子拿过茶杯轻抿一口，心里赞道：还是红袖的茶香醇。他放下杯子，“此处不必拘谨，但说无妨。”
　　两人互相对视，都是人精，一下明白双姝阁的幕后老板是谁。中年男子道：“殿下，再过不久陛下就要班师回朝。付家因为保护陛下不利，恐是有大调动，西北空虚，正是我们插入势力的时候。”
　　刑旭饶反问道：“二位都是才调进京城的肱骨之臣，知道我一向对外的形象就是纨绔不理世事的，偏偏父皇还极为重视我，为的是什么？”
　　“制衡！”白衣青年悠然道。
　　刑旭饶赞许地点点头：“没错。父皇正值壮年，早年皇子只有三个，自从登基后，我和老三都不同程度地在朝上有了一席之地，而非太子独大。这很明显，父皇不喜欢儿子结党营私。付家犯了父皇大忌，倾颓是必然的，边关军权大事，父皇一定会安排他信得过的人。这时候我去安插自己人，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单是这么做就会失去圣心，岂不是自找苦吃？”
　　中年男子恭敬地行了个礼，“殿下高见，臣实在短视。”
　　“哪里哪里？”刑旭饶谦虚道，“两位地方治理功绩卓越，如今回京必有好的前程，能投我门下，实是我之幸。我府上并不方便与二位相见，以后有事相商来此处便是。”
　　两人皆笑着应承下来。
　　白日的双姝阁，种种繁华似过眼云烟消散殆尽，在秋日的潇潇细雨中清冷异常。后院的小院里，满地黄花堆积，诉说着昨日的风雨。
　　一个紫衣少女推开卧室的门，打起帘子，轻声道：“姐姐，可要洗漱？”
　　门内传来低柔的嗯声，紫樱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红袖披散着头发，趴在床上裸露的背脊，红了脸扶起她娇软无力的身体，问道：“殿下回去了？”
　　红袖并不回答，踏进浴桶一遍又一遍仔细清洗着身子，紫樱知道她每次侍寝后都不开心，识趣地将床上的所有用品统统换掉。
　　“对了，刚刚黄蕊姐姐过来说，主子来信了。”
　　沐浴的声音一顿，紧接着哗啦一声，紫樱忙拿了毛巾擦拭，“姐姐，虽说烧了地龙，但毕竟已近冬月，天冷，小心伤寒。”
　　红袖混不在意，靠坐在桌旁支着手问：“信呢？”
　　“等等，我马上去拿。”紫樱踩着小旋风快速奔出，不一会儿叫起了睡得云里雾里的黄蕊。
　　红袖看完后，直接用烛火点燃，心里默念“秦越”，“紫樱，传阿大进来。”
　　绥州 封禹关 平安客栈
　　北风卷地白草折，飞雪早已降西关。转眼间，大地已是白茫茫一片。
　　“秦越？”座下的青年男子思忖片刻，“陛下有意让他接手西北？姐夫，你是不是多虑了？秦越只是个小将，虽说此次护驾有功加官进爵是一定的，但也不能一步登天吧？况且付家在边关镇守二十几年，根深蒂固，陛下这么做只会寒了老臣的心。”
　　谢檀煜但笑不语，就着灯光继续读着《浮生小记》，青年男子着急又不敢催促，调转视线盯着旁边的中年文士。
　　“吴先生，你倒是说说，这么大的馅饼凭什么就被个毛头小子给占了？”
　　吴有德捻了捻胡须，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这个么，很简单，陛下高兴。”
　　“啧！”青年男子将头靠在座椅上，故作不屑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呗，卖什么神秘关子？”
　　吴有德摇了摇头，不疾不徐道：“岳三少，你不必激我，我说的是事实。陛下登基以来，一直有心削弱世家力量，以免重蹈汉的覆辙，可惜苦无机会。如今付家大意轻敌，致使陛下身陷险境，你说那位会白白错过这样的机会吗？至于付家，付陌山是明白人，他不会做多余的事，只会在最后博得好名声，为付家将来铺路。”
　　“付紫来为护陛下英勇牺牲，付陌山也及时赶到，后面更是仅用一个多月就灭掉樾祗国，让他们俯首称臣，这些都不能将功补过吗？”
　　“不能！”吴有德淡然否道。
　　噎得岳临棋深吸一口气，“那秦越呢？虽说铁血悍将的名号很响，但据我所知，这些年他在军营里备受打压，才一直在小将的位置上不得晋职……”说到这里，他突然有些明白，正是因为秦越的不受重视，才更能对赏识他的伯乐报之以李，何况这个伯乐还是天下之主。
　　他假咳了声，“仔细想想，选他也是可以的。秦越武功高强，能从敌军中护得圣驾，毕竟对方是能和姐夫周旋那么长时间的人。他的七队也是实力超群，那种情况下还能令行禁止，说明他治军严明。最重要的是，他毫无背景，陛下可以放心将他划入阵营。”
　　吴有德意外地看着他，“你冷静下来，脑子还是够用的。”惹得岳临棋无语翻了个白眼，“但还有一条你漏了。”
　　“什么？”
　　“秦越是前朝晋国大将秦重恩的后人。”
　　“什么！”岳临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说的秦重恩，是前朝晋国的那个战神秦重恩？那个被昏聩无能荒淫无耻恶心至极的晋王自毁的‘万里长城’？”
　　“你是有多讨厌那个晋王？”吴有德斜视这个滔滔不绝诉说英雄秦重恩丰功伟绩的人。
　　“恨之入骨！凡是军队中的就没有人不敬仰秦将军的。我只恨生不逢时，无幸目睹秦将军真容。”岳临棋意犹未尽，“这样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和他切磋切磋了。”
　　“不行！”谢檀煜幽幽插了一句，翻过一页，“明主待贤士，陛下现在可是宝贝他得紧。你少给我找麻烦！”
　　“哎，姐夫。”正想蒙混过关的岳临棋被谢檀煜轻飘飘一眼制住，再接再厉道，“你难道不好奇他武艺如何吗？要知道姐夫你和那个谁打了半天结果还是没有拿住对方呀。”
　　谢檀煜的动作一顿，那个人的武功路数前所未见，好生诡异，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真的只是刺杀陛下吗？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惹祸精：“我不好奇，你也不准好奇。还有，我不是你姐夫！你不要随便乱叫败坏你姐姐的名声。”
　　“别啊，姐夫！你迟早都是我姐夫。姐姐一听说你和敌人单打独斗就操心得不得了，夜不能寐日不能安，派我快马加鞭地来看你，看在我姐的面子上你不能这么拒绝我。”岳临棋哀嚎道。
　　谢檀煜习惯这小子唱作俱佳的表演，合上书道：“为什么我要给她面子纵容你？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乱来，我立马让人把你打包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