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瑾在渊》木木十八

4、第四章 姓林名渊

　　“你醒啦！”无视对方冰冷的视线，苏璟有些失望，居然是黑色的。
　　对方并不作声，只是用漆黑的眸子盯着他，夏日晨光的温度极速消退，只余凉意，渐渐转寒。
　　苏璟撇撇嘴：“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听清楚了吗？救命恩人。看我真诚的双眼，救！命！恩！人！”苏璟故意将后面四个字念的又重又长，也不示弱地回视。
　　时间静止了几秒，一直到对方移开视线。
　　哼，小屁孩，不信治不了你。爬下床倒了一杯水，试了试温度，正好。
　　“喂，喝水。”苏璟把杯子递过去，对方并不回应。
　　苏璟把杯子搁在床边上的柜子上，念叨道：“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对人性特别失望，既然你自己爬上我家马车，那么痛苦你都没有放弃，说明你根本不想死。心里放不下，那就好好活着呗。”说着又爬到床上，用手把他的头抬高，将枕头垫高了些，接着说，“活着一切都有可能。慢慢你会发现，所有的事最终会走向圆满，你现在走在路上遭受的不幸，是上天给你的考验，只要你跨过它，将会迎来不一样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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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一本正经地教导，实在怪诞。林渊心绪复杂，不知不觉配合地抬起头，看着递到眼前的水，微微怔住。
　　“喝啊，没毒的。”说着小孩自己喝了一口，一副真没毒的样子。
　　林渊一时有些无语，他从不怀疑有毒，真要杀他不用这么拐弯抹角，趁他昏迷一刀了结岂不痛快。再说，派这么个啰嗦的小杀手，七重阁是没人了吧！他只是嫌弃有口水。
　　苏璟眨眨眼，无辜地看着他，林渊低头喝下，又连着倒了两次水，才止住。
　　“喂，你叫什么名字？”
　　林渊不答。
　　“你不说，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多不好听，要不我给你起一个？”苏璟趣味盎然地板着手指头，“给你几个备选，小白？不行你长得不白，黑炭一样，不如叫小黑，哎呀，实际上有些黄，叫小黄好了，仔细看又是蜜色的，不如小蜜，或者小铜？”
　　林渊额头的青筋跳了跳，低声道：“闭嘴。”
　　“既然你都不喜欢，那我换一个，我想想……”苏璟努力思索。
　　“林渊。”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的临渊？”
　　“树林的林。”林渊正眼打量小孩。
　　“哦，原来是‘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的林渊，好名字。”自认为展露出学识后，苏璟双手搭在林渊的双肩，双眼凝视着他认真道，“我救了你，你以后要报答我，你看，我虽然年纪小，但也有些墨水，经过后天努力会更厉害的，你跟着我混不会吃亏的。”
　　林渊：“……”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你好，正式认识下，我是苏璟。”主动拉起林渊的手甩甩，“你好好养病，我去叫兰姨。”说完，笑眯眯地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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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平第一次，林渊有种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只好把嘴闭成蚌壳。
　　片刻功夫，苏兰提着药箱进来，扶着林渊坐起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对苏璟温声道：“烧退了就没什么大碍，再吃几副药，身上的伤将养些时候就好了，你别担心。现在他也饿了，你去端些白粥来。”苏璟点点头，乖乖出去了。
　　苏兰脸上的温情迅速散去，只余冷然：“你之所以身受重伤还能恢复得这么快，原因你自己清楚。”
　　林渊抬头看着她，不语。
　　“你从哪里来，即将往哪里去，身上有怎样的故事，我不想知道，在这里你最好老实些……”苏兰停住，脸上瞬间柔情万分，对着门外扬声道，“璟儿，说过多少次，走路把脚抬高些，仔细摔着。”
　　苏璟端着一碗白粥进来，不好意思地特地把脚抬高了些，宅男的毛病——走路拖地行，绊了多少次都不长记性。对着苏兰谄媚道：“兰姨提醒得好，璟儿保证这次记住了。”
　　说着，把白粥放桌上，自己撅起屁股利落地爬床，转身拿起白粥，用勺子搅拌下，舀了一勺对着林渊，“张嘴，啊——”
　　林渊：“……”
　　苏兰：“……”
　　顿时尴尬丛生。
　　苏兰酸道：“璟儿，这位小公子身上有力气吃饭的，你给他就是。”说着漫不经心地瞥了林渊一眼，林渊识趣地接过白粥，小小吃了一口，神情一变，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大有风卷残云之势。
　　“再来一碗？”苏璟吞了吞口水，这是饿了多久？饿成这样居然一声不吭，意志坚定，可以栽培。
　　“不行！”看着苏璟疑惑的眼神，苏兰解释道，“极饿之下不能多食，现在垫着胃，中午可多食一些。”苏璟受教地点点头，接过碗，苏兰接着说道，“璟儿出去念会书，让这位小公子多休息下。”
　　苏璟转头说道：“那你好好休息。”与苏兰一同出去。
　　林渊看着两人离开，陷入深思之中。
　　中午时分，武馆的小九来了一趟，说苏宁远被馆长叫去帮忙训练新进学员，傍晚才会回来，同时带回了药和衣物。苏璟进来望了望，发现林渊还在睡觉，也没打搅，轻轻地出去了。直到傍晚将近戌时，苏宁远才回来。
　　苏璟眼巴巴地瞅着他，苏宁远霎时就乐了，“小璟这么想我？”苏璟老实答道，“是啊！”转身往厨房走，惊了苏宁远一跳，赶紧走过来问他怎么了，苏兰笑道，“璟儿说今晚有你爱吃的白灼虾，必须等你回来呢。”
　　“对啊！省得远叔说我吃独食。”
　　苏宁远莞尔，小家伙无论恩仇都点滴必报，这点随他。一家人和和乐乐吃晚饭，看到晾在一边的大碗白粥和蛋羹，苏宁远与苏兰对视一眼，苏宁远不经意问道，“那个小少年醒了么？”
　　“他叫林渊，已经醒了。” 苏璟抢答道，为了刷未来小弟的好感，他已经去看了好几次，只是小弟每次都在睡觉。
　　苏宁远放下碗筷，“我去看看他。”
　　看到苏璟跃跃欲试，他板着脸说，“乖乖吃饭，吃完饭后把昨天和今天早上漏掉的马步补上。”
　　苏璟小脸一垮，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可怜兮兮地看着苏宁远。
　　“一个时辰。”
　　我谢谢你了哦。苏璟凶猛地扒拉着虾，每个动作都充满力道。苏宁远心情舒爽，端着米饭蛋羹去往卧室。
　　屋里光线昏暗，却不影响苏宁远的视线，床上人呼吸匀称，可惜紧闭的眼珠却偶尔颤动。
　　“醒着就睁开眼睛，我们好好聊聊。”
　　心知已被看穿，林渊睁开了眼，翻身慢慢坐起，苏宁远并不帮忙，开门见山：“交代下你的来历，想清楚了再说。”
　　林渊知道这一家并不普通，气质上就不像。女的会医，男的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中识破自己，他会武，一般偏僻山村没有这样的人才。怕是身有麻烦事在此避世，此地并不是自己最佳的落脚选择。但如今自己是这样弱小，千辛万苦到了南越地界却孑然一身，必须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再徐徐图之。
　　心思电转间，林渊说道：“我乃骠骑将军萧重玖之四子萧墨涵。家父被奸人所害，列为逆党，满门抄斩。”
　　苏宁远略为吃惊，此事轰动京城。废太子事件后，原先拥护废太子的势力被一一清算，其中最为臭名昭著的，便是萧家。就连他远在南越，也听说过萧家随新太子出兵突厥时，通敌叛国，令十万大军无功而返的事。
　　事后，他也同大哥讨论过此事，均认为萧重玖不至于为了所谓荣华而弃京中子女家人不顾，再加上有那个惯会装模作样的太子在。苏宁远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冷笑。
　　林渊收回视线，沉声道：“你若是要报官，我值五千两银子。”
　　苏宁远挑眉，也不辩解：“既是朝廷要犯，你是如何逃脱的？”
　　低垂了眼，林渊坦白：“我因远在矜州，朋友通风报信才幸免于难。但敌人环伺，凭我的能力难以脱身，借由鼠道辗转流落到这里，只要不暴露身份，基本安全了。”
　　倒也不笨！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人贩子的最爱，京城拐的一般都会卖得远些，只是能转这么远，怕是经过几道人贩子的手。主动跑去被拐，还忍住这诸多折磨不暴露，真是对自己狠心的主！此人年纪不大却有狼性，极善忍耐，好好培养，不失为一大助力。
　　此事的真实性有待考察，只是有一点必须确认，“陷害你父亲的是谁？”
　　……林渊眼里带恨，咬牙切齿道：“裴涧竹。”
　　“哦，太府寺卿裴涧竹，前太子岳丈？”苏宁远不解。自从前太子被废，这人应该受牵连低调才是，莫非是之前结的冤仇？看这小少年表情，恨得不轻。
　　林渊眼睛微红，深深看了苏宁远一眼，冷声道：“前太子被废为后，投靠了当今太子。”
　　当今太子？苏宁远一脸冰寒，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你要报仇吗？”
　　“此仇不共戴天，誓死必报！”林渊斩钉截铁。
　　“你凭什么去报仇？”
　　“……”林渊直视苏宁远的双眼，良久不语。
　　“我可以收留你，不揭露你的身份，待你有能力后自去报仇。此后不管你是生是死，这里将与你毫无关系。但你要答应我，只要留在这里一天，必须完全服从小璟的命令，敬他护他。”
　　林渊惊讶，那个小孩儿？
　　“你同意吗？”
　　自己似乎没有选择，“我同意。”
　　“立誓。”
　　“我萧墨涵，在此立誓，只要留在此地一日，便唯小璟之命是从，敬他护他，若违此誓，天打雷劈，永不如愿。”
　　苏宁远满意地点点头，若此人身份没问题，能够遵守誓言，他不介意给刑少昊培养一个敌人，给小璟找一个玩伴。正要出去，便听那人说道，“我现在化名为林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