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瑾在渊》木木十八

35、第三十五章 送灶神

　　告别夫子和小石，苏璟急不可耐地奔到山下，奔向那辆熟悉的马车。
　　“远……剑叔叔。”苏璟刹住脚，问候道。
　　范剑收回张开的手臂，颇为失落：“小璟啊小璟，怎么次次看到剑叔叔都这么失望？”
　　“没有的事，剑叔叔你想多了。”苏璟敷衍道，登上马车，把空鸽子笼、包袱一一放好，问道：“远叔又出远门了？”
　　范剑驾起马车，速度并不快：“前段时间新开的铺子发生点事，他去处理了。”
　　“哦。”看来只能等等了，还得告诉暝叔和林渊。“剑叔叔，最近的生意怎么样？”
　　范剑笑得大声：“难得你关心生意，我是谁？天纵英才范剑是也。我做的生意还能不好？”说着扬起马鞭，“我们的生意已经做到雒京了，虽然还没站稳脚跟，那只是时间问题。”
　　他转回头，“嘿，你说那个林渊也是个人才，对京里的关系分析得门儿清。他让我们搭上那个卢灵王，我们搭上卢灵王信得过的手下的线，还真行。京中有人就是好办事，‘咻咻咻’就弄好了批文，其他几家都没敢上门找茬。”
　　苏璟挺起胸脯，“那当然，林渊可不是一般人。”他就是雒京里长大的，还是官宦人家，这些个关系只要调查了，他一定能分析清楚的。
　　看来林渊和远叔他们的事，剑叔叔还不知道。
　　“我表扬他，你骄傲个什么劲？”范剑取笑他。
　　“一样的一样的。都是一家人，智商高。”
　　范剑哈哈大笑：“嘿，苏小璟，我今儿发现你脸皮挺厚的啊！”
　　苏璟抿嘴笑，不再搭话，放下帘子趴在凳子上，看着空的鸽子笼。“小白啊小白，你怎么还不回来？林渊会不会回来过年呢？
　　我给他的信都没有回，好久了呢。”
　　猛然想起来，林渊说造船顺利的话冬季出海。难道他去忙出海的事情？那我给他的画画集可以派上又用场了。想到这里，苏璟又安心起来，海路开通他们就多了条后路，这边的事还有时间缓冲，不急不急，慢慢来。
　　青州舟阳安悦居，十月初开业，以其清丽典雅的装饰、丰富美味的菜品、周到细致的服务、新奇独到的经营模式，迅速名满舟阳城。
　　此时，安悦居后院的地字七号房，一个戴着面具的玄衣男子坐在房内，跪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面貌普通的中年汉子，“主子，雒京传来消息。”他眼眉低垂，目不斜视，双手呈上纸条。
　　玄衣男子接过，拆开火漆封筒看了下，摆摆手示意对方离开，中年汉子恭敬退下。
　　碰碰的敲门声响起，三长两短。
　　“进来。”玄衣男子嗓音低沉嘶哑。
　　一个小二模样的少年郎，推门而进，他顺手关上门，跪于地上，平静道：“主子，雲州来信。”
　　玄衣男子接过，读完后沉声道：“给我打包两只百花药膳鸡。”
　　“啊？”小二讶然，失礼抬头又吓得急急低下头，“属下这就去办。”
　　“慢！”玄衣男子沉默了一下，“算了，下去吧。”
　　小二不敢多问，恭敬退下。
　　玄衣男子没有久坐，转身进入衣橱后面的暗道，没多久出现在一处宅院的卧室里。他脱下披的斗篷，换下鞋子，身形个子一下子缩小，最后他将头上的面具除下，竟是林渊。
　　苏宁远从屏风后走了进来：“情况怎么样？”
　　“消息已经传给父王，让他依计行事。对方势大，无法硬碰，现在只求自保，活下来后再图其他。”林渊折叠好衣物，放于梳妆镜后的暗格里。
　　“你给他找的这个理由行得通？”
　　林渊冷嘲：“以当今对皇后的情深，势必有这么一出。我父王生不能侍奉母前，愿剃度出家，从此青灯古佛侍奉于她。如此孝心怎可辜负？”
　　苏宁远皱眉，担忧道：“就算此举彻底断了王位继承权，于太子没有威胁。但我总觉得，太子不一定会放过你父王。”
　　林渊看向苏宁远，“你说得对，有这种可能。所以我们要做两手准备。一是宫里要有人，必须是当今身边的人；二是护国寺要有人，当今驾崩之时，就是接出我父王之时。”
　　他走向案桌，开始磨墨：“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苏宁远看他提笔写字：“小璟来信了？”
　　“嗯。”林渊嘴角微微翘起，“他问我今年军营会不会放假？会不会回去过节？”
　　苏宁远吃醋道：“那小子倒是记得给你写信，把我们都遗忘了。”
　　“大概是我给了他飞鸽吧。”林渊漫不经心回道，笔下却是不停。
　　对于飞鸽的事，苏宁远是满意的。林渊这家伙冷归冷，对小璟很是真心。刚刚训练来的飞鸽，传递消息尚且不够，这人就直接公器私用，赠与小璟了。
　　“那你回不回？”苏宁远问道，“这边的事情还很多，远洋船刚刚出航，后续研发的事宜要安排；安悦居开张不久，还有事情要调整；还有‘花想容’那边，那个蓝梦云可能有些麻烦。”
　　林渊闻言半天不答，低头专心写信。苏宁远见他不搭话，也不着急，坐在桌边拎起茶壶，倒了杯茶慢慢细品。
　　两盏茶功夫，林渊写好了信，摊在书桌上晾着。他走到苏宁远桌边，也沏了杯茶，“小璟生日当天，我会尽量赶回去。”
　　“帆船后续研发需要大量资金，我们各项收益有个周期，我打算再缓缓，先往其他沿海地区搜罗人才比较重要；安悦居这边，我在这边，暂时没有问题。但以后还要开各种店铺，我不打算用同一个店名，况且各个地方都有其特色，这样虽然是我们管辖下，外人也看不出来。”说着，他弓起食指揉了揉眉心，“还是缺乏人才，这就需要收集相关消息。至于蓝梦云，过段时间我再过去……拐了别人的女儿，不受点苦可说不过去。”
　　苏宁远：“……”有点同情小璟二师兄。
　　两人就最近的事情又谈了约一柱香时间，林渊起身把纸卷好，走到窗前，系在白鸽脚上，放飞。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军营。远叔，剩下的事交给你了。”
　　苏宁远点点头，林渊推门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蒙面女子进来：“林少已经走了。”
　　“嗯，伽乐那边可有消息？”
　　蒙面女子婀娜娉婷地走到桌前：“没有哩。放心吧，骆红绫去到中原，阁主不会那么快放她出来的。怎么也得调教一番。”
　　“希望她不要和雪姬打起来。”
　　蒙面女子咯咯一笑：“谁知道呢。”
　　“酒娘，春节我会回家几日，这里你可搞得定。”
　　酒娘抛了个媚眼：“交给奴家便是。”
　　苏璟回到家那天，正是腊月二十三。下车就吃到一口甜甜的“灶糖”，兰姨对着他笑得温婉。
　　苏璟不吝分享，转手给范剑一颗：“喏，尝尝，好吃不？”
　　范剑笑得贱兮兮的：“小璟给的糖，当然好吃，都甜到我心里去了。”
　　这个叔叔最是嘴上没把门，苏璟懒得理他，背着行李拿着鸽子笼进了屋子。
　　兰姨和范剑在外说话，苏璟放好东西，趴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外面传来告别声，苏璟赶紧跑出去给他送别。
　　午饭时，苏璟看到家里灶台东面贴有灶王爷的画像。上联“上天言好事”，下联“下界保平安”，横批“东厨司命主”。
　　“兰姨，今年换对联啦？”苏璟在灶台上边盛饭边问。
　　苏兰正摆着菜，回道：“年年都差不多，今年是二婶子从县里带来的，说是新款式，不大一样。”
　　苏璟嘿嘿一笑，确实不一样，灶王爷形象丰腴多了。
　　两人上桌吃饭，四菜一汤，都是苏璟爱吃的。尤其是松鼠桂花鱼，甚得他喜欢。
　　“剑叔叔今天不蹭饭，可是武馆有事？”
　　“是呢，自从开始做家具生意后，你远叔老往外跑。武馆里的事只有你剑叔叔盯着。”苏兰给他夹了个大鸡腿，“多吃点，都瘦了。”
　　苏璟美滋滋地啃着鸡腿，这可是山寨版炸鸡腿，加了胡椒粉，纯天然的吃着老香了。
　　“远叔什么时候回来？”
　　苏兰摇摇头：“走的时候没说，不过除夕一定回来，给我家小璟过生日。”
　　苏璟正巧是除夕那天晚上生的，接生的媒婆说生在这个日子的人好福气。于是每年除夕，苏兰都会说苏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下午苏璟在家里看夫子给的书籍，原以为会是多么晦涩难懂的，结果一本是《巧夺天工》，一本是《齐民要术》。夫子这是要培养他当一个匠人还是农人？
　　苏璟拿着《齐民要术》，边读边加标点，苏兰用竹篾扎纸马，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傍晚时分，两人开始送灶仪式。苏璟在灶上供上鲜鱼、猪头肉、用饴糖和面做成的糖瓜等，苏兰将竹篾扎成的纸马和喂牲口的草料一并放上。
　　各自请了香，对着灶王爷拜三拜，将点燃的香插在香炉中。苏璟仔细将糖涂在灶王爷嘴的四周，边涂边认真叮嘱：“灶君大人，好话多说，不好话别说。苏家都是大好人，天天给你吃好吃的。你要告诉上天，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康快乐。”
　　苏兰捂嘴笑道：“小璟年年给灶王爷吃糖，他不会说坏话的。”
　　苏璟只得傻笑。自从穿越这等不科学的事发生在他身上后，他对神神鬼鬼就莫名地敬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两人等香燃尽，才将神像揭下，连同纸马和草料，放在灶里点火焚烧，苏璟边烧边祷告：“今年又到二十三，敬送灶君上西天。有壮马，有草料，一路顺风平安到。供的糖瓜甜又甜，请对玉皇进好言。”
　　烧完再拜上三拜，两人才开始吃晚饭。虽然只有两个人，苏兰还是将晚饭做得丰盛，加上供给灶王爷的，竟有六样菜。苏璟吃得肚子圆圆，不得不在院子里边走边消食。这时候就特别想念林渊，如果他在的话，自己可以躺着看会书，反正有人揉肚子，揉着揉着就慢慢就睡着了。
　　然而现实是：他只能在院子里机械地走来走去，苏兰收拾好
　　厨房，见苏璟吃撑了。“和兰姨出去散散步？”
　　看着外面已黑的天色，想到苏宁远的叮咛。“不了，兰姨，天色太暗，就在家里转转就好。待会儿我把苍山剑法练给你看看，我有进步哦。”
　　“还是算了，以后练给兰姨看。你在外面消消食就进来，我先烧些热水，一会儿泡个脚好早点睡觉。”说着，就去水缸舀水。
　　苏璟赶紧接过：“我来，反正我要消食，多多运动的。”
　　“放下，让兰姨来。”苏兰过来抢。
　　“别啊，远叔不在我就是家里的顶梁柱，顶梁柱马上十岁了，还是习武之人，怎么可以让温柔美丽的苏兰小姐挑水呢？平时没有看到就罢了，都看到了你能让我坐视不理吗？”苏璟义正言辞。
　　苏兰无奈，只好让他挑水去。看着小孩儿弓腰舀水的样子，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