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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白衣士子 ...

  •   雾倾谶在前面引路,我俩边走边聊。身边藏剑弟子NPC擦肩而过,不远处残荷敷霜,廊上还有风铃和灯,竟让我生出不知真幻之感。
      她最终在断桥这头停下来,笑道:“我就不过去了,你自己去吧。”说罢手一挥便从原地消失。
      我萝莉体型矮,在这头看不到桥那边的情形。也只能走上断桥,看到那头的银杏林子亭中坐着个南皇白斩鸡,面朝西湖。
      我慢慢走上前,在亭子外站好,听得他悠悠一句:“我道是今个儿喜鹊叫呢,原是有贵客来看我了。此地简陋,在下亦无美酒佳肴,贵客请便。”
      我看着他的背影,认真问道:“你为什么要设计弄死秋辞满月?”
      他“哟”了一声,转头看了我一眼,又不在乎一样的转回去:“贵客此言差矣。小喵萝又不是我杀死的,冤有头债有主,可别乱泼脏水。”
      我冷声道:“是啊,秋辞满月想杀人,却被雾倾谶杀死。她俩手上沾着鲜血和魂魄碎片,就你一个人手上干干净净。阁下如此妙计,在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南皇藏剑站起身,靠着柱子,却仍是看着西湖,语气淡淡:“人不是我杀的,与我无关。贵客要是为此事而来,可以走了。”

      我上前一步,实在忍不住,愤怒道:“那个小喵萝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害她至此?我向来觉得你也还算条汉子,做事却实在上不得台面。借刀杀人也罢,设计害人也罢,哪里是光风霁月的藏剑公子做得出来的事情?果然是非我族类其心必——”
      “行了。”他冷声打断我的话,终是转过头,眼睛冷冷看着我:“贵客是否入戏太深,我并非什么藏剑公子,不过寄住于此躯壳,自然也用不着光风霁月。更何况我还是黑暗里见不得光的交易者,阴谋诡计乃是你们‘正人君子’的家常便饭?还有——”
      他顿了下,一字一句森然道:“贵客也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秋辞满月,她就是该死。如此死法,我也就看着她是个女眷,留她一个体面。否则食肉寝皮,去骨晒肉,也是应该的。”
      他这话说得我毛骨悚然。究竟是如何深的恨意,才能有如何残忍的手段?
      我还想辩驳,但没说下去。
      因为有人来了。
      我身边机括轻响,一把造化异轨横在我面前,耳边传来唐梦觉的带着点笑意的声音:“我与这位贵客有事要说,就先带走了,改日给你带酒赔罪。”他一把拽住我手腕,拉了一个群隐,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瞬间带到了千里之外的唐家堡。

      问道坡上,唐梦觉递给我一小坛酒,笑得人畜无害:“我是来给你赔罪的,那次那个血鬼是我放的,就为了吓吓你,没别的意思。雪衣那天知道了我放血鬼,可是提着陌刀把我从唐家堡翻出来一路砍到了白龙口。你可千万别再跟玄青弈说了啊,下次请你吃糖葫芦。”
      我抱着酒坛子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没好气道:“你是故意来把我带走的吧,是花姐跟你说的?”
      出现得太巧,而今天的会面知道的第三人只有雾倾谶。
      唐梦觉也在我身边坐下,点点头:“她告诉我你去了,怕你俩吵起来,她拦不住,让我帮个忙,要是吵起来就先把你带走,免得他发狂伤了你。”
      我揭开酒坛,是蜀中名酒竹叶青。闻了闻,好香,听着这话却觉得有点不对:“发狂?他怎么了?”
      唐梦觉耸耸肩,游戏里的破军炮哥做这个动作其实非常滑稽,但我没心情笑。他抬手点了点太阳穴:“这里有点问题吧,你这么理解就行了。”
      不就是脑子有坑。我又把酒坛盖上还给他:“我不喝酒。”
      他笑:“游戏里的酒,你喝了也就尝尝味道,不会醉的,放心。”

      大概是觉得问道坡没什么光线,黑漆漆的不好看,唐梦觉捞起我,在我的尖叫声中把我丢在了河边的长廊中,这才认真坐下,揭开了另一坛酒,自己先提起坛子喝了口,一抹嘴:“你手上有哪个喵萝的资料吧?”
      我点点头,云开是在游戏里给的我秋辞满月资料,所以我也很顺手地把一张纸从背包掏出来,递给唐梦觉。
      他把酒坛放在一边,对着月光看了一下,点点头,把资料还给我,笑:“那我可算是明白为什么他要去杀这个喵萝了。”
      我不是很明白,看着他。
      唐梦觉悠悠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酒,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你知道我们几个来历吗?”
      我托腮:“只知道雪衣的。”
      唐梦觉摇摇头:“雪衣……比他好一点点。”
      他抱过酒坛子,抬头看着唐门夜空,似是出神:“我,青弈,雪衣,是在护城河里把他捞起来的。”
      “你不知道他本来的名字吧?”
      “他来了之后选择藏剑,只因他本身也姓叶,字山风。”

      唐梦觉用一坛酒的时间,给我讲完了老子不吃米的故事。
      那是个动乱的年代,崇祯皇帝在煤山吊死,诸多官员仓皇南逃,大明在南方奄奄一息。女真人占了这繁华的宫殿,剪掉明人的长发,越来越多的民众也受不了,开始往南方逃去。女真人又追到江南,大屠杀就这么开始了。
      剃发易服,不过是史书上轻飘飘四个字呵。
      举国动乱,他们一行三人却逆着人流南上,到了京城,从护城河里捞起了个白衣士子。
      当然,士子已经是死人了,死在了城破的时候。
      他们问他,明明是可以逃的,为什么不逃,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年轻士子冷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身上的朱子深衣早已从白染到红。
      “我大明从成祖到今上,以身守关,不曾退缩。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今上还在煤山吊着,你让我等臣子往哪里去?”
      城破当日,士子便投了河,化身河中厉鬼,与千千万万死去的明人一起,从护城河中探起头来,朝着皇宫的方向,日夜不停地愤怒哀嚎、诅咒。
      士子看着远处煤山,目光悲哀,双眸蓄满泪水。
      “愿化山与风,守我九州同。”
      他们背后,更多的水鬼探起头来,形状不堪,却都满怀着悲意,一起抬头,望着煤山的方向嚎叫。
      青弈朝士子伸过手去:“我能给你更多的力量,让你去复仇。但你从此不能轮回,死了就是魂飞魄散,你愿意和我交易吗?”
      万千水鬼的哀嚎中,年轻士子毫不犹豫伸出手:“我愿意。”
      至此,他成为了四凶中最后一个交易者,接受了穷奇的力量。

      我拿过唐梦觉的空酒坛,把手上的换给他:“你喝吧,我不喜欢酒的味道。”
      是真的不喜欢,我喜欢闻酒香,但不喜欢那从口中一路辣到胃的口感,是以从不喝酒,顶多别人喝的时候闻一闻就罢了。
      唐梦觉接过酒坛,竖起食指,在我眼前晃了晃,笑得如明月朗星:“那你还真是不能体会人生第一大乐事,可惜了。”
      他拍开酒封,大饮一口,擦嘴继续道:“刚才说到,山风和我们做了交易。从此,他便投身到反清复明的活动中,持续很多年很多年——当然,你也知道,那是没成功的。”
      “山风当然不甘心。天地法则不允许我们杀无辜的人,他便开始设计弄死那些满人。原本是光明磊落的白衣士子,渐渐变得心机深沉,借刀杀人越来越熟练。这都四五百年过去了,我们从未看透过他。”
      说到此处,唐梦觉叹了口气,叹气声和飒飒风穿竹林之声融在一起:“那秋辞满月,就是满人,刚才你也看到了吧,她姓南。满清灭亡后,八旗贵族九大姓氏便改了汉姓,其中的纳兰氏,改姓了南。她便是纳兰氏的后人。”
      历史,可不就是……一捧黄沙半捧血么。
      我喃喃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唐梦觉摇摇头,又笑:“了不了,不能了——他因为仇恨‘活’着,这可是亡国之恨……你要他放下仇恨,无异于是折辱他了。”

      我不是很明白老子不吃米的仇恨为何会如此深。
      大概是因为我生在和平年代,从未经历过动乱,更不用说经历亡国之难。
      还有,我不是他那种文人士子。
      看的书挺多,我也明白些古代的文人风骨。至少在满清以前,文人都是有着铮铮铁骨的。
      写了“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的辛弃疾,也是个单枪匹马于万人中取敌军首领颈上人头的猛将;写了“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于谦,瓦剌大军携英宗兵临城下,他喊着“社稷为重君为轻”不为所动,终是退了瓦剌军队。
      班超,不过是为朝廷抄写文书的小吏,不甘于此,出使西域,在鄯善夜袭北匈奴使者;叹息“先天下之忧而忧额,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亦镇守大宋西北边防。
      更不消说人人都知道在“零丁洋里叹零丁”的文天祥,甚至还有儒家圣人王阳明,任着两广总督,平定着叛乱,还写下“与尔皆乡土之离兮,蛮之人言语不相知兮”。
      这些,都是有血性的好男儿,都是有着硬骨头的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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