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我宠坏》小安娜

3、第 3 章

　　沈之行第一次见到苏念是在‘若梦’。
　　他在等电梯，苏念在旁边仰着头看走廊上挂着的一幅画。
　　娄师白的水墨风荷。
　　她看了会儿，跟同伴说：这画好像是真的。
　　同伴笑她天真：真画会随便挂在这儿？
　　她不服气，看了又看，电梯开了又合，沈之行鬼使神差般一直没进去。
　　直到身后一群年轻人涌过来，当中一个男孩喊：苏念，这儿！
　　苏念便转过身来，展颜一笑。
　　沈之行怔立当场，脑子里立时想起看过的一句词来：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从前他想，真是夸大其词，哪儿就有人那么漂亮。
　　可是苏念一笑，他就觉肩头魂魄轻去三分，才明白原来世间果真有一见钟情。

　　那天是他生日，喝多了酒，在‘若梦’他有专属包房，当晚就在那儿留宿，散场之前瞿远神秘兮兮说：我给你留了个姑娘，‘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漂亮干净，包你喜欢。
　　沈之行头疼的厉害，提不起兴致，推了几句就回房，结果从浴室里一出来就看见床上躺着个女孩子，背对着人，嘴里轻声细语说些听不清的话，像是喝醉了。
　　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没关好门，还是瞿远给了门卡，竟让这女孩跑进来了，还未经允许睡在床上，顿时心生烦躁，说了句：出去！
　　语气不大好，床上的人却无知无觉，翻了个身转过脸来对他嘻嘻笑：我不出去，我难受。
　　这女孩子就是苏念。
　　在这个瞬间，沈之行先是惊喜，而后便是止不住的失望。
　　那笑起来灿若晨星的女孩子，原来也不过是个出来卖的。
　　但苏念对他的诱惑力仍然存在，他没有再把人赶出去，而是彻底占有了她。

　　那无疑是个糜乱，狂热，又万分心酸的夜晚。
　　他活了二十八年，终于等到仿佛命中注定之人，下一刻，这个人就把自己的身体出卖给了他。
　　所以等到第二天早上苏念在床上大骂他‘不要脸’‘流氓’的时候，他竟然有点儿高兴，因为从苏念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控诉里听出了个大概，这是一场荒唐的错认事故。
　　昨晚苏念有个富二代同学也是过生日，在这儿办生日会，苏念在邀请之列，但她不知道这二代不安好心，给她的啤酒里加了点东西，事后假意要送她回去，却把人往楼上包房带，意欲图谋不轨，苏念昏昏沉沉之间觉出不对，趁二代一时不察摆脱了人冲进电梯跑了，但进了电梯后就再也支撑不住，一个人东游西荡，不知怎么晃到了沈之行的房间，且就是那么巧，房间门没有关好，她迷迷糊糊进了门，还记得替沈之行把门关严落锁，直接导致瞿远找的那个女孩子后来在门外敲了半晌没人理会。
　　弄清楚前因后果后他跟苏念说：我可以负责。
　　沈公子顺风顺水过了小半生，满以为苏念会感恩戴德，谁知小姑娘眼泪一抹，语气决绝：不用，就当我们没见过。
　　沈之行被噎住，随即故意恶劣又无赖地问：如果我非要负责呢？
　　蜷在床角的女孩泪眼朦胧，气咻咻骂：你有病啊！
　　分明气急了，声音却还是软绵绵，像只没长出利爪的奶猫。
　　挨了这声骂的沈之行迅速转身面朝窗外，他知道自己又起了性，身体里有团野火在来回游走。
　　真是活见鬼！
　　窗外朝阳鲜红，满天烟霞烈火，像心里某种说不清的东西在奔腾蔓延。
　　他想，我大概是真的病了，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苏念回宿舍的时候同寝的两个女生都睡下了，她轻手轻脚洗漱完毕也上了床，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手机里有条短信：我本来想把你留在那儿的。
　　是她回来的路上收到，没有署名，但她知道一定是沈之行。
　　留在那儿，应该是说那个价值万金的四合院。
　　这句话到底有没有更深层的意思，她不大敢想，沈之行表面清贵自持，但接触越深越觉得这人过于邪性，不按常理出牌。
　　她现在有点后悔去找沈之行了，因为本能地预感到这件事情造成的麻烦将无穷无尽。
　　当时应该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的，就算真的怀孕，做手术，一个人说不定也可以应付的来。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她在宿舍阳台上给沈之行打了个电话。
　　那头沈之行正在跟几个东欧分公司的负责人开立项会议，低眉敛目神情冷肃，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分明有点不耐，结果一看来电名字马上换了态度，语调说不出的温柔。
　　“怎么了？”
　　苏念说：“我今天早上有空，就先自己去做检查，出了结果我告诉你。”
　　到时候不管什么结果她都会说是弄错了，根本没有怀孕，大家一拍两散。
　　沈之行心里那点儿因为苏念主动打电话来引发的兴致，马上被败的一干二净。
　　论扯谎，好孩子苏念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但他嘴上却说：“也好，我等你电话。”
　　苏念松了口气。

　　当天上午苏念请了半天假，为求避人耳目还特地选了离学校较远的妇产医院去做检查。
　　谁知出租车开到半路，司机忽然转头问她：“姑娘，你看后面那车是不是跟着咱们啊？”
　　苏念一惊，赶紧在后车窗里看了一眼，不怪司机会发现，那车太惹眼了。
　　是沈之行的迈巴赫。
　　司机迟疑了下，说：“你在学校门口上车的时候这车就在后边了，是不是你的熟人？”
　　苏念抿着唇不做反应，她心里有种茫然的愤怒，胸口一团郁气，奔来突去找不到出口。
　　上了岁数的司机还在唠叨：“是男朋友吧，吵架了？他来找你就还是有改过的心嘛……”
　　苏念打断他：“前面站台停一下，我要下车。”
　　早高峰的站台满满当当全是人，她在众人或艳羡或猜忌的目光里上了迈巴赫的副驾，关门时发出好大一声响。
　　“沈之行，你要干嘛？”
　　沈之行眼神示意她先系安全带，苏念狠狠瞪他，系好安全带后又怒气冲冲问了一遍：“你要干嘛？”
　　“你还来问我？”沈之行冷笑，“我倒想问你，你想干嘛？背着我做流产？”
　　流产，这件血淋淋的事情第一次被拿到明面上来说。
　　苏念面色惨白，双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她无法为这残忍且不人道的行为做任何辩解，唯有眼泪汹涌而出。
　　沈之行的心立即被眼泪泡软了，他寻了个地方停下车，手忙脚乱去给小姑娘擦眼泪。
　　“别哭，是我错了。”
　　苏念拂开他的手，抽抽噎噎：“你没错，是我错了！可我没办法，你要我怎么办？我才十九岁！”
　　“会有办法的，可是你要听话，不能再骗我，好不好？”
　　面容英俊神色温柔的男人迷惑性十足，溺于水中的苏念由他抱着，茫茫然点了点头。
　　她这种乖巧又懵懂的状态迅速取悦了沈之行那颗专制的心。
　　“只要你乖乖的，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

　　妇产医院里到处都是大腹便便的孕妇和或哭或笑的小孩子，苏念一路看过去，心中苦涩难言。
　　未免张扬他们两个一路老老实实排队挂号，然后苏念去做B超，沈之行坐在外边等人，身边坐满各色交流心得的孕妇家属，旁边有个老太太大约是见他长得好，穿着又考究，不死心地来问：“小伙子，多大啦？结婚了没有啊？”
　　沈之行先是莫名，反应过来后马上说：”我老婆在里面做产检。“
　　老太太一脸失望地又坐了回去，不多会儿苏念拿了B超报告出来，看表情像是如释重负，沈之行还没问，她自己先说了：”他们说没有孕囊，还要再问问医生，可能是生化妊娠。“
　　沈之行对生化妊娠一无所知，唯一确认的是苏念应该没有怀孕。
　　他本来就没有做好要一个孩子的准备，也并不喜欢小孩子，此刻得悉结果却仿佛又有点儿失落。

　　医生最后给出的诊断果然是生化妊娠，成因应该是胚胎先天不足，这几天就会自然流产。
　　苏念心里悬着的利刃终于落下，她在医院门口长吁一口气，跟沈之行说：“我回学校了。”
　　沈之行点头：“我送你。”
　　这回苏念没再拒绝，她想，横竖是最后一回了。
　　因为了却一桩心事，路上苏念的心情比昨天轻松不少，直到沈之行忽然问她：“是不是挺高兴的现在？”
　　苏念埋着头发微信，闻言下意识地‘嗯’了声，她满脑子都是别的事情，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拂了沈之行的逆鳞。
　　“医生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注意事项？”
　　“啊？”苏念停了噼里啪啦打字的手指，想了想，说：“也没什么，注意休息，不吃生冷，还有……”
　　“还有什么？”
　　“不能那个。”
　　沈之行微微颔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伸手把苏念的手机抽走，直接塞进了自己的西装内袋里。
　　苏念正在跟外院一个学姐商量报雅思培训班的事情，突然手里一空，再想去拿又不好意思，西装内袋都是贴身设计，她要拿就得把手伸到沈之行外套里边去。
　　只能干瞪着人：“你干嘛啊，还我！”
　　沈之行振振有词：“不说注意休息吗，还在这儿玩手机？”
　　苏念急了：“我没玩，说事情呢！”
　　“什么事？”
　　“跟你没关系，”又扯了下他袖子，“快点！”
　　“叫声好听的就给你。”
　　苏念呆住。
　　“你怎么这样！要不要脸啊？”
　　沈之行一脸坦然：“不要。”
　　苏念气得踢了一脚车门。
　　神经病！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
　　“我不要了，送给你！”
　　说得咬牙切齿，是真急了，沈之行却还不肯放过她。
　　“乖，就照着那天晚上再叫一遍。”
　　那天晚上苏念被下了药，乖得不得了，由着他翻来覆去的折腾，让喊哥哥喊哥哥，让喊爸爸喊爸爸，事后她模模糊糊能想起一些，可是根本不敢细想，这会儿被人恶意提起，气得满脸通红：“停车！”
　　沈之行一本正经开着车，好像光天化日耍流氓的那个根本就不是他，看小孩儿眼睛都红了才笑着安抚：“别气，都怪我，好不好？”
　　苏念揉了下眼睛，没理他。
　　沈之行余光里看见她鸦羽一样低垂的长睫，那上面有莹亮的水光，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禽兽，嘴上赶紧告饶：“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不理我。”
　　苏念扭头看窗外。
　　她自小就生的美，又乖巧懂事，身边不乏各色追求者，从跟她一样的好学生到中二校霸，她都拒绝过，唯有一个沈之行，教她束手无策。
　　一直到了学校门口她也没跟沈之行说一个字，下车前沈之行笑问她：“手机真不要了？”
　　她赌气：“不要了！”
　　她才不信这人真会把手机拿走。
　　谁知沈之行从善如流从后座捞出个包装袋给她：“那就不要了，以后用这个。”
　　是某品牌出的最新款手机，苏念偶尔听舍友唠叨，知道这款国内过些天才正式发售，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来的。
　　赶紧推却：“我不要。”
　　沈之行直接半强迫地塞到她手上。
　　“通讯录云端同步就行，还有什么要问的可以找我，”他指指那包装袋，“里面有我电话，我公司有事，先走了。”
　　苏念还没来得及反对，他就上了车，半降了车窗对她抬抬下巴：“别站那儿吹风，再让我知道你发高烧，你这宿舍也不用住了。”
　　苏念没听懂他的话，过了会儿等那人已经走了，才蓦然明白过来。
　　她打算好以后形同陌路，沈之行却根本没打算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