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我宠坏》小安娜

2、第 2 章

　　车内一时寂静无声，她不敢抬头去看沈之行表情，只能受刑般枯坐着。
　　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听到沈之行开口：“你是因为这个才来找我？”
　　苏念愣住，抬头见沈之行面上无风无雨，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刚才讲话声音太小，对方没听见，于是又小心翼翼重复了一遍：“我刚才说，我好像怀孕了。“
　　沈之行点点头：“嗯，我听见了，怎么回事？“
　　终于问到了重点，苏念赶紧说了：“就是，这个月那个没来，你上次又说没，没做措施，我就有点害怕，买了验孕棒测了，其实我后来吃了药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把口袋里那根捂得温热的验孕棒掏出来，上面两条不算鲜艳但挺清晰的红杠。
　　沈之行看着那两条杠不出声。
　　那天早上苏念走的时候他塞给她一张名片，上面有他的私人号码，当时苏念死活不肯要，他就顺口说了句玩笑话：我昨天喝多了没戴套，万一你有了还得靠这号码找孩子他爹算账呢。
　　结果苏念被当场气哭了。
　　他没想到小孩儿拿这话当了真，以他的出身地位，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大意，那句玩笑真的就只是个玩笑。
　　可是苏念也绝不像那种有心机靠肚子逼宫的女孩子，她看起来怕得要命，眼里都是茫然无措。
　　难道真有传说中戴套也挡不住的漏网之鱼？
　　而苏念还在眼巴巴地等着他拿主意。
　　“怎么办啊？“
　　沈之行在她头上揉了两下，安慰人：“没事，明天下午我有空，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苏念想了想，点头：“哦，那我先回学校啦。”
　　说罢便要开门下车，被沈之行一把捉住手腕：“干嘛呢你？”
　　“回学校啊，我明天早上还有课。”
　　沈之行都快被她气笑了。
　　“让我送你一趟能怎么样。”
　　“哦。”
　　又乖乖坐回来，系好安全带，两手搁在膝头，极乖巧的模样。
　　车子开出没多久，沈之行还是问了：“你要找我直接打个电话就行了，干嘛大晚上跑这儿来，天这么冷。”
　　苏念只好老实交代：“我没你电话啊。“
　　“那天不是给你名片了？“
　　“我扔了……“
　　“你——“沈之行看看她，又看看车外，心里气得不行，还没法发作，”反正你从来就没想过再来找我，对吗？“
　　先前他还以为苏念是想通了，听话了，才回来找他，结果是自己自作多情。
　　小姑娘眨巴着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睛，挺无辜。
　　“对啊。“
　　沈之行：“……“
　　算你厉害。
　　两人一时无话，车窗外的夜空铅云低垂，不多时竟飘起了雪花。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新雪，苏念是南方人，第一年来北方上学，骤然见到棉絮样的大雪，十分新奇，立刻扒着车窗不错眼地看，也暂时忘了心里的烦忧。
　　“你看，这么大的雪！”
　　沈之行笑她小孩子心性，但同时又觉得她这样委实甜美可爱。
　　于是坏掉的好心情回来了一星半点，转而问：“你晚饭吃了吗？”
　　其实苏念还没吃，怀孕的事情吓得她好几天寝食难安，今天晚上干脆是一点胃口没有，但她生怕沈之行要留人吃饭，马上说：“吃过了。”
　　谁知沈之行接着问：“吃什么了？”
　　呃……
　　回想了下学校几个食堂的招牌作品，含含糊糊地答了：“蛋包饺，麻辣鸡腿饭。”
　　“什么乱七八糟的，带你去吃点像样的。”
　　苏念赶紧回绝：“我不饿，吃不下了。”
　　这人毫无道理的反驳：“我饿了，我晚饭还没吃呢。”
　　你饿了就自己去吃啊，关我什么事？
　　又小声嘟囔了句：“没吃晚饭就跑来打牌……”
　　沈之行笑了笑：“你管我啊。”
　　苏念白他一眼，没说话。
　　她知道自己被套路了，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最后他们去的也不是什么大餐馆，而是个挺大的四合院，环境清幽，过了影壁旁的月亮门，便见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枣树，游廊下两盆洒金梅在雪中开得正好。
　　苏念看得惊奇，这座拥挤得几无立锥之地的国际都市，竟还有这样的方外之地。
　　雪越下越大，又起了风，沈之行把她往身边拢了拢。
　　“先进去，等白天再慢慢看。”
　　苏念心不在焉应了一声，注意力还全在院里的胖猫儿身上，那猫抖擞着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趴伏在结冰的鱼池边，眼巴巴看冰面下游动的小鱼。
　　沈之行平白被只野猫抢了风头，心里大大不满：“别看了，再看我明天把这死胖子赶走。”
　　“你干嘛啊，”苏念白他一眼，又去看那毛绒绒暖乎乎的一团，“它怎么不理人的？”
　　沈之行心说它天天吃我的用我的都不理我，还能理你？手上又不老实地把人搂紧了往北边的主屋带。
　　正厅里灯光雪亮，进了门苏念才发现这儿还有其他人。
　　是个个子高高肤色黝黑的男青年，看见他们就说：“你们来得挺快嘛，可惜那粥费功夫，还得等会儿才能开饭。”
　　苏念闻言赶紧跟沈之行说：“你约了人啊，那我先回去了。”
　　对方赶紧笑着解释：“别介，我就一蹭吃蹭住的，你们不用管我。”
　　沈之行也说：“这我朋友，李景城，刚回国没地儿住，借我这住一阵。”
　　苏念吃了一惊。
　　她现在才确定这院子确实是沈之行的，皇城根下这么大一块地，价值多少，她不敢想，此前她曾经在网上搜索过关于这人的信息，所得寥寥无几，多半还是些半真半假的传言，关于他那显赫的家族，关于他和另一个世家女孩的绯闻。
　　这些原本苏念是不大相信的，现在却有些不得不信了。
　　如果她真的怀孕了……
　　简直不敢多想。
　　沈之行已经脱了大衣，里头是件海军蓝套头毛衣，灯下看去是个静谧温柔的世家公子模样，他问苏念：“怎么不说话？热傻啦？”
　　房子外头看着古意盎然，里边设施却改造的非常现代化，暖气开得很足，苏念已经给熏得两颊酡红，她很想说我要回学校去，又觉得这样太矫情，何况明天下午他们还要见面。
　　于是也脱了大衣，沈之行顺势接过去随手搭在身边的水曲柳太师椅上，下面压着他自己的大衣。
　　两件衣服交叠在一起，有种自然而然的亲昵。
　　李景城意味深长笑问：“之行，还没介绍呢，这姑娘谁啊？”
　　“苏念。”
　　简简单单一个名字，没有来历，没有关系。
　　李景城很识趣，没再多问。
　　几个人围着红木八仙桌坐下，门外雪花簌簌，屋里灯火融融，倒有点岁月静好的意思。
　　不多时饭菜上来，满桌北方菜里夹了一盘碧螺虾仁，布菜的女佣又给苏念一小碗糖粥，赔着笑说：“我们这儿的厨子南方菜做的一般，您将就吃一点，有个做苏帮菜的师傅过两天就到了。”
　　其实那碗粥红润黏稠，清甜可口，十分正宗。
　　千里之外能吃到家乡风味，苏念有点惊喜，也没有着意听女佣的话外之音。
　　沈之行看她吃的有点急，猜到她根本没吃晚饭，也没点破，只偶尔给她夹点菜，其余时候多半在跟李景城谈些生意上的事情。
　　黄金，钢材，乱七八糟的期货证券。
　　这些苏念都听不懂，直到李景城顺嘴问了句：“你怎么也想起来买院子了，上回不还嫌瞿远收的那个贝勒府阴气重？”
　　沈之行说的轻描淡写：“这儿清净，旁边也没有高层，私密性不错。”
　　李景城没听出里边的花头，苏念却几乎是呆住了，暑假时她在朋友圈发了条状态，大意是说自己在家换衣服，窗帘没拉严，结果发现对面小高层的一个住户拿望远镜朝她这里看，把她吓得要死。
　　苏家父母都是初中教师，苏念从小住的就是学校分配的教职工宿舍楼，除了房子老一点其他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近年房地产大潮兴起，紧贴着宿舍楼起了一栋又一栋高楼，苏家在三层，平常日光好的时候能跟旁边楼里的人家互相看清屋里情况，天长日久难免不便。
　　她心里希望一切只是巧合，而且沈之行根本没有加她好友。
　　好在这之后的话题都彻底与她无关，安安静静吃完一餐已经快午夜，沈之行也不多话，帮她把大衣穿好，又叫佣人拿了条羊绒围巾过来，硬是给扎好了，两个人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雪落南园，寂静无声。
　　到了门口，沈之行忽然问：“如果明天检查出来确定是怀孕，你想过怎么办吗？”
　　苏念抬头看了看他，身旁的男人无论身材样貌都很出挑，又有世家子弟的清贵，她第一次看清他模样时，这人只穿了件酒店浴袍，说的话也很耍流氓，可在微熹的晨光里看去，实实在在是一派山青水绿赏心悦目。
　　如果他们不是有那么个尴尬不堪的相遇，她对沈之行，大约真的会花痴一下，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还能怎么办，我总不能生下来……”
　　沈之行站着没动，过了会儿才说：“为什么不能？”
　　语调平淡，苏念却不知为何听得有点儿害怕。
　　“我才大一，还要上学呢，明年夏天我要去英国当交换生……”
　　她的人生早就按部就班规划好了，她追随一个人的脚步从南方走到北方，以后也会从中国走到英国。
　　“英国？”沈之行意味不明地嗤笑了声，“你想什么呢苏念。”
　　苏念在寒风里抱紧了双肩，困惑又畏惧。
　　“你什么意思啊？”
　　沈之行没正面回答她，反而问：“喜欢这儿吗？”
　　苏念不出声。
　　这样的园子，谁会不喜欢？
　　她不答，沈之行也没追问。
　　车子一路开到学校东门，他们谁也没再开口，直到临下车沈之行才让她留个电话，说明天来接她的时候有用。
　　苏念依言报了号码，然后说：“我走了。”
　　沈之行找了把折叠伞给她，她也没推辞，下车撑了伞直接走进漫天风雪里，不多时就在路口拐了弯，连个背影也没留下。